那一晚之后,映檸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從前她總是冷漠地對待所有事情,從未有多余的感情。如今的她,眉宇間還是清冷的,只是偶爾會多一縷清冷之外的情緒。
只是那是什么,顧輕荷不得而知。
不過顧輕荷卻是知道,那晚與三公子的會面,兩人相談甚歡,映檸很高興,她一高興就會不斷地彈節(jié)奏輕快的曲子。
今日,輕快的琴音在風雨閣響了一早上了。
于是,樓里的其她姑娘見到顧輕荷便問:“寧霜,映檸怎么了?”
顧輕荷只得笑笑說:“檸姐姐今日鉆研輕快的曲子,打擾到各位姑娘了?!?p> 眾人恍然大悟之余又有些懷疑。
顧輕荷不便說太多,無論她們懷疑什么,始終都出不去風雨閣。
三公子倒是來得更頻繁了些,明明知道映檸每月登臺四次,卻依舊常常來樓里轉(zhuǎn)轉(zhuǎn),也不叫別的姑娘,就自個兒在雅間里喝酒。
見著顧輕荷或是聽雨了,還會上前打個招呼,多問兩句。
夏天來了,日子開始長了起來,可樓里的生活依舊是那樣忙碌和熱鬧。聽雨從后院回來,臉色有些不好看。她剛剛?cè)ヒ娺^郭榮,怕是收到了不好的消息。
顧輕荷見了,正想上去問什么事,卻被青濃攔了去路:“寧霜,榮媽媽有請?!?p> 略微驚訝之后,顧輕荷問:“只我一人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姑娘快去吧,別讓榮媽媽等急了?!?p> 顧輕荷不放心地看了看聽雨,終究還是轉(zhuǎn)身去了榮媽媽的房間。
她一進門,便看見榮媽媽坐在桌旁,旁邊還另外坐了一個未曾見過的人。顧輕荷一驚,卻想起自己現(xiàn)在都是出門戴著面紗,倒不怕見到陌生人。
另一邊還擺了一張琴,見她進來,榮媽媽便說:“寧霜,你跟著映檸學了這么久的琴,也該有所成了吧,快去讓我看看到底如何了?!?p> 顧輕荷心中了然,原來是要試她的琴技,她早已有所準備,從上次她與聽雨見過榮媽媽之后。
她微微點頭,在那張古琴前坐下,得到榮媽媽示意她才開始彈奏。不過是最普通的曲子,還刻意彈奏得差了些。
榮媽媽身邊那人聽了直搖頭,末了點評道:“學得皮毛,未得精髓。何況這皮毛也是不盡人意?!?p> 榮媽媽大為遺憾,顧輕荷只得低眉順眼地聽著教訓。
出來之后,顧輕荷連忙趕去聽雨的房間,她正拿著一封信坐在椅子上。
“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顧輕荷謹慎地關(guān)上了門。
聽雨并不說話,而是把手中的信遞給她,顧輕荷看后,一顆心沉了沉。這真是一個壞消息,難怪榮媽媽要這樣著急了。
“榮媽媽剛才叫你去彈奏了?”聽雨問。
顧輕荷點頭。
“是了,她現(xiàn)在急需一個能夠替代映檸的人,當然要找人試你的水平?!?p> “我故意彈得差了些,希望能夠瞞得住她?!?p> “若是瞞不住呢?咱們可不能寄希望在她身上,看來得讓后面的人快一點了?!甭犛昕雌饋碛行┰辍?p> “當初兩位媽媽也是承諾了15歲及笄之后才讓我們接客的,如今變得也太快了些?!鳖欇p荷說。
“不過是提早一兩年罷了,你倒還好,只是我比你長一歲,怕是要連累咱們提前出去接客了。”
“這可怎么辦?難道就沒辦法了嗎?”顧輕荷著急問。
聽雨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說:“怎么就沒辦法了?你上次不是有了一計嗎?”
顧輕荷心中一震,那一計,不到萬不得已,她都不想用,可是不用,卻是難以繼續(xù)在這京城立足。
聽雨倒無所謂,她本就不是京城中人,逃出之后,她可以遠走高飛,而顧輕荷不行。
“火會帶走這里的一切,也燒掉所有的證據(jù)?!甭犛昀^續(xù)說,她的語氣堅決而殘忍,“我已經(jīng)讓郭榮去準備了,接下來就看咱們能不能忽悠到這樓里的姑娘和兩位媽媽了?!?p> “會不會太殘忍了一些?”
“殘忍?相比她們的手段,這怎么殘忍了?”
“那檸姐姐怎么辦?百樂姐姐怎么辦?”顧輕荷問她。
“在那之前,映檸自然會走,她跟苑花樓約定的時間到了。至于百樂,她會找到一個好人家的?!甭犛昊謴土酥袄潇o。
顧輕荷看著她一件件安排這些事,有些震驚,可是除此之外,她竟然覺得心中隱隱有些石頭放下了輕松。原來,她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樣善良,她比自己想的要狠許多,畢竟這個計策還是她想出來的。
是啊,事成之后,應該沒有人會記得這世間有叫寧霜的人了,有的只是顧輕荷,只能是顧輕荷。
“好,我聽姐姐的,姐姐需要我去做什么,盡管吩咐?!闭Z氣冰冷,像極了殘忍的人。
聽到顧輕荷這么說,聽雨眸色變了變,似乎松了一口氣,握了握她的手,說:“你終于學會了?!?p> 次日,顧輕荷去映檸房間,在門口便聽見了榮媽媽在里面說話,聲音很大,隱約能聽見些什么。
因著昨日的事情,她竟然到映檸這里來告狀了。顧輕荷哭笑不得。
啪地一聲,門被打開了,榮媽媽從里面出來,看到她,狠狠地瞪了一眼,氣呼呼地走了。
顧輕荷進去,映檸坐在琴前,還是那副清冷的樣子。
“為何?”映檸問。
雖然只有兩個字,顧輕荷卻知道她問的是什么,便說:“我不愿這么早登臺演出?!?p> “可你也不該如此浪費我的心血?!庇硻幩坪跤行┥鷼?。
顧輕荷抬頭看著她,直視她的眼睛,說:“檸姐姐,你知道我與你不同,我的賣身契被捏在榮媽媽手里,我所謂的登臺與你并不同。我不愿那么早……”
“不必多說,她已怪罪我了。我能教給你的不多了,剩下的全靠你自己領(lǐng)悟了?!?p> 顧輕荷想了想,終究是問出了口:“檸姐姐這是要走了嗎?”
映檸終于抬頭看她,微微嘆氣,說:“你還是知道了。不錯,我與苑花樓約定的時間就快到了,我也要回到江湖里去了,這里終究不是我應該留的地方。”
兩人沉默。
這是計劃之外的事情,也是她們沒有辦法控制的。
“檸姐姐難不成會因我而走不成嗎?”顧輕荷問。
映檸搖頭,說:“不關(guān)你事,是我自己的心開始動搖了?!?p> 顧輕荷一愣,她的心開始動搖了?難不成……那個熟悉的影子浮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