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高認真聽完，咂了兩下嘴，半晌沒說話。蘇洋心中一沉，忙又補充道：“當然了，也不能白白讓您擔風險，通達那邊愿意支付一筆擔保費用，具體金額你們可以商量?！?p> 老高干笑一聲，臉上露出些難色：“唉呀，不瞞老弟你說，我們公司從沒給別人擔保過，也沒讓別人給我們提供過擔保。你老哥我前些年風里來雨里去，沒少為這一攤子買賣擔驚受怕。好不容易把公司搞到今天這個成色，要是為了仨瓜倆棗的擔保費去給別人擔保，萬一有個閃失，怎么對公司這二百多口子交代呢？很多職工還有股份呢。”
蘇洋吃了個閉門羹，但感覺高進方?jīng)]把話完全說死，于是先點了點頭，訕笑著自我解嘲道：“是，您說的有道理。是我考慮的不夠周到，還尋思著讓你們兩家借這個機會認識一下，說不定將來他們可以幫您擴展一下市場呢?！?p> 老高打了個哈哈，搖頭嘆道：“多謝老弟替我想的那么遠，不過我們暫時沒有繼續(xù)擴大經(jīng)營的打算，一來是因為公司前些年折騰的太狠，現(xiàn)在需要休養(yǎng)一段時間；二來沒有多余的資金——話說回來，我們這行現(xiàn)在利潤也不理想，真有閑錢的話還不如干點別的副業(yè)?！?p> “是啊，干什么都需要錢。”蘇洋郁郁的應和一句，感覺有些不甘心，隨口說道：“我之前還想過，如果您需要用錢的話，倒是可以和通達互相提供擔保，這樣你們兩家貸款都方便?！?p> 高進方微微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眼珠轉了轉，沒說話。蘇洋見有轉機，忙趁熱打鐵道：“你們兩家規(guī)模差不多，互相擔保應該沒問題。不過我們行不接受互保，您可以用他們的擔保去其他銀行貸款?！?p> 高進方伸手在額頭上緩緩搓了幾下，似乎按下了什么沖動，然后在椅子扶手上輕輕一拍：“說實話，我們現(xiàn)在貸出款來也沒什么好用處。但是既然老弟你親自上門來找到我了……那個擔保費......到底能有多少呢？”
見老高口氣有所松動，蘇洋心中一喜：“這點我跟對方溝通過，現(xiàn)在擔保公司收費都在3個點左右，您只要比擔保公司稍微低些，他們應該就能接受?！?p> 老高點點頭：“這樣吧，等著我跟公司其他人研究一下，盡快給你個答復。至于讓他們付擔保費或者是怎樣，那個到時候再商量。不過——你說的這家公司不會出什么問題吧？”
“那不會，您放心?！碧K洋精神一振，三言兩語把通達進出口的情況介紹了一遍，最后又補充道：“他們公司也在北阜工業(yè)園，離您那邊的新廠區(qū)不遠。改天我請他們老板親自來拜訪您一趟，那位徐總也是個爽快人，您二位肯定聊得來?！?p> 老高搓了搓手，一臉摯誠的笑道：“嗨，我就只懂做點心，貸款風險那些事兒還是你最在行，只要你說沒問題，我就放心了。過會兒我讓財務過來，需要什么資料你先拿走用著，等我們做出決定后第一時間通知你?！?p> 蘇洋心中熱乎乎的，作為一名年輕的銀行客戶經(jīng)理，能得到昔日客戶如此的評價與信任，這讓他既欣慰又感動。蘇洋向前欠了欠身，滿是感激的說道：“謝謝高總，您這可真是幫了大忙了。您放心，他們那邊的風險問題我一定嚴格把控，而且就只麻煩您這一次，明年我讓他們自己找擔保！”
幾天之后，蘇洋把修改好的調(diào)查報告交到了羅亞安手里。羅亞安似乎對新?lián)７桨副容^認可，答應盡快安排重新上會，可這一等就是一個多星期，眼看貸款還有半個多月就要到期，徐強那邊沉不住氣了，蘇洋也有些著急，幾次問起時，羅亞安卻并不多說，只是大大咧咧的答應一聲：“知道了?！?p> “你說這羅亞安是仗了誰的勢呢？他資歷也不算深，又是剛當上審批人，怎么就敢擺那么大的譜呢？”蘇洋納悶的吐了口煙，起身走到秦銳身旁，靠坐在他的桌子邊上：“銳哥你是沒看見，前幾天上會的時候，他連李行長的話都不甩。”
“羅亞安？他不一直都那么拽嗎？以前他敢不甩黃興國，現(xiàn)在當然也敢不甩李繼秋?！鼻劁J頭也不抬的答道：“你別看老李是副行長，可畢竟是外來的，呆不了幾年還得回去。再說了，羅亞安是從業(yè)務角度出發(fā)提示風險，于情于理都站得住腳，反倒是老李，嘿嘿。”
蘇洋知道，這句“嘿嘿”后面藏著些不好聽的話，只是因為與自己的業(yè)務有關，秦銳才沒再說下去。李繼秋來湖山后口碑不太好，蘇洋也不喜歡他，但他畢竟是行領導，又在自己經(jīng)辦的幾筆業(yè)務上說過不少好話，所以蘇洋對他的看法比較復雜。此時聽秦銳的口風有點偏向羅亞安，便知趣的打住了話頭，默默抽了兩口煙。
“放心吧，羅亞安雖然有點愣，但他不傻也不彪，你這次報上去的方案只要沒有大問題，肯定會及時給你批下來的。”秦銳安慰了兩句，站起身拍了拍蘇洋的肩膀：“明天晚上咱去哪兒？你琢磨琢磨，找個地方?！?p> “找個地方？干什么？”蘇洋愣道：“明天不是星期六嗎？”
“是啊，明天晚上歐冠決賽，你不去看球嗎？”
“哦！當然去啦！讓這業(yè)務給我折騰的，差點忘了?！碧K洋一拍后腦勺，屁股離開了桌沿。袁媛要周日才能從外地回來，倆人十幾天沒見，已經(jīng)提前進入了小別勝新婚的早期狀態(tài)，這幾天晚上蘇洋在家里總是感覺沒著沒落的，煩悶的緊。要是能和同事們一起熱熱鬧鬧的小酌幾杯，看場球賽，或許可以緩解自己的焦躁。
解放路支行足球氛圍很濃厚，不管真球迷還是偽球迷，說到足球大都能聊上幾句。上一任行長喜歡在有重大賽事時邀請行里的球迷們到他家看球，那些比賽大都是在半夜直播，平日里是不太有精力去看的。
如果趕上周末或者節(jié)假日，前任行長就會把老婆打發(fā)回娘家去住，帶著一眾小兄弟在外面連吃帶玩，累了便再買些扎啤和下酒菜回到家里，邊打牌邊等著比賽開始。
若是比賽踢得時間太久，那結束后大家還要一起出去吃個早餐，再各自回家睡覺。這個傳統(tǒng)在解放路支行是如此的深入人心，以至于一直保留到現(xiàn)在，只不過如今他們不再去別人家里，而是去外面找地方看球。
“孫偉，你看歐冠嗎？一起去吧？”說到足球的話題，秦銳比平時精神了不少：“我們每年都一起看，還有小東和大海他們。”
孫偉扶著眼鏡笑笑：“行啊，不過我還約了分行的于劍鋒，我倆平時經(jīng)常一塊兒看球?！?p> “哦，那小子啊。行，叫著一起唄，人多了熱鬧。”秦銳歪著嘴角笑了笑，他因為孫偉住院那件事而對于劍鋒沒什么好印象，但既然孫偉自己都不在乎，他也就無所謂了。
與以往一樣，周六的看球活動是從晚飯開始的。蘇洋到飯店的時候，秦銳等人已經(jīng)在房間里坐著了。胡小東打開一瓶啤酒遞給蘇洋：“來的正好，剛點完菜?！?p> 蘇洋抹了把汗，接過酒瓶倒?jié)M杯子，抬頭掃了一圈，沒看見宋大海，便隨口問道：“大海呢？”
“不清楚，打電話關機，誰知道又上哪兒浪去了?！鼻劁J滿不在乎的擺了擺手，“甭管他，咱吃咱的，反正昨天已經(jīng)通知他了。”
既然是歐冠決賽前夜的晚飯，桌上的話題自然較為偏重足球方面，幾個人聊著聊著便聊到了今晚的比賽。胡小東興致勃勃的提議：“大半夜的，干看球容易犯困，咱們猜個輸贏玩玩唄？每人賭二百，咋樣？”
“二百?。恳残邪??！庇趧︿h不以為然的笑了笑。胡小東瞅了他一眼：“咋，嫌少?。俊?p> “不少，不少。小賭怡情，大賭傷身?！庇趧︿h聳聳肩，一點兒也沒猶豫：“我賭拜仁贏?！睂O偉稍微一思量，說道：“那我也押拜仁。劍鋒前段時間買彩票中了個大的，現(xiàn)在正鴻運當頭，我跟著他買?！?p> “中了個大的？”胡小東斜著眼瞥了瞥孫偉：“多大？”
“好像是六十多萬吧？”孫偉扭頭看向于劍鋒。
“六十多萬？”胡小東等人嚇了一跳，齊刷刷的看向于劍鋒。于劍鋒努力不讓自己顯得太過得意，表情有些不太自在：“嗨，沒有，五十八萬，純粹是走狗屎運了。我買了這么多年，也就中了這一次大的。”
“這種狗屎我也想踩。”秦銳笑瞇瞇的說道：“九合莊那邊新開盤的房子一平米才五千出頭，你隨便添點錢就能買一套三居室了?！?p> 于劍鋒煞有介事的擺了擺手：“那地段有點偏吧？再說現(xiàn)在也不適合把活錢變成固定資產(chǎn)，我已經(jīng)把錢投向了一些期限短、收益高的產(chǎn)品?！?p> “收益高的產(chǎn)品？有多高？”胡小東顯得很有興趣：“合適的話我也投點?！?p> “這可說不好，項目期限不統(tǒng)一，收益也不太確定，只有一個大致范圍。平均下來大約……”于劍鋒斜眼盯著房間墻上掛著的水彩畫琢磨了一會兒：“大約百分之二十吧！”說完又伸出左手食指：“一個月?！?p> “一個月百分之二十？！”胡小東把嘴里的飯渣噴了出來：“什么項目這么牛逼？放高利貸嗎？”
于劍鋒不以為然的笑笑：“項目很多，有高風險高回報的，也有穩(wěn)妥保底的，還可以按比例搭配起來打包銷售?！?p> “總體風險高嗎？能保本嗎？”胡小東半信半疑的問道。
“你想啥呢？”秦銳在旁邊笑道：“這種收益率還想保本？這樣的好事兒還能輪得到咱們嗎？”
胡小東有些扭捏：“不是，也不一定全保，保個90%也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