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入贅（下）
上午九點，胡孝民準時到了九風(fēng)茶樓，夏忠民已經(jīng)在二樓的雅座等著。
胡孝民見到夏忠民，忙不迭地說：“夏先生，昨天晚上慧英很晚才回來?；貋砗?，讓劉媽送了宵夜到房間，今天早上，蘇光霄和陳明楚來家里提親，結(jié)果顧志仁覺得，我才是最合適的人選。今天晚上，我就與顧慧英訂婚，選好日子后就成親?！?p> 如果向夏忠民作第一次匯報，胡孝民斟酌了一夜。既不顯示自己受過專業(yè)訓(xùn)練，又不能讓夏忠民覺得他一無是處。同時，還不能被顧慧英發(fā)覺。
胡孝民沒時間與其他人商議，這種事別人也幫不了他，只能獨自琢磨。
比如說，他現(xiàn)在與顧慧英的關(guān)系越來越親近，得讓夏忠民相信，他并沒有偏向顧慧英。
夏忠民點了點頭，笑著說：“恭喜。”
胡孝民是個普通人，沒受過專業(yè)訓(xùn)練，能準時來報告，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總不能讓他第一次監(jiān)視，就表現(xiàn)得比職業(yè)特工還厲害吧？
胡孝民笑嘻嘻地說：“多謝夏先生，這錢賺得輕松。晚上訂婚，夏先生會來么？”
胡孝民真想好好感謝蘇光霄和陳明楚，他們的提親，直接促成了自己與顧慧英的婚事。以后，他不但可以光明正大地住在顧家，就算與76號接觸也不算什么。
夏忠民搖了搖頭：“晚上我就不來了。你有表嗎？以后記錄時，要盡量有個準確的時間。比如說，她是幾點幾分回來的？什么時候接了電話？與人交談的內(nèi)容和時間。一些重要的內(nèi)容，你還得記錄下來，最好用只有你自己能看得懂的方式。剛開始你可能不習(xí)慣，但必須做到。描述得越仔細，你以后獲得的報酬就會越高?！?p> 胡孝民鄭重其事地說：“顧家有臺落地鐘，我也準備買塊表，以后盡量按照夏先生的要求去做。”
夏忠民點點頭：“很好。對了，明天上午，我們在中央旅社的咖啡廳碰頭?！?p> 今天他已經(jīng)正式接到通知，明天去中央旅社公干。為了不耽誤工作，只能讓胡孝民改變接頭地點。
胡孝民不解地問：“為什么要去中央旅社？”
夏忠民臉一寒，鄭重其事地說：“不該問的不要問，不該知道的，不要知道。這樣，才活得長?！?p> 胡孝民不解地問：“情報掮客不就是四處打探消息么？”
夏忠民站起身，走到門口轉(zhuǎn)身說道：“打探消息沒錯，但要注意方式方法。關(guān)于我和76號的事情，就要少打聽，對你有好處?！?p> 胡孝民初出茅廬，他有義務(wù)提高對方的業(yè)務(wù)水平。夏忠民希望，胡孝民能長期給自己當線人。
作為一名掮客，胡孝民沒有固定行蹤。他現(xiàn)在的身份，也沒人對他有興趣。況且他現(xiàn)在是夏忠民的線人，算是76號的運用人員了。
但胡孝民依然保持著足夠的警覺，每一次接頭，都異常小心，這是他最有可能暴露的時刻。
跟上次一樣，胡孝民先去了九如里5號，那是他的安全屋。這間安全屋，除了胡孝民外，再沒任何人知道。租房子的錢，他也沒報銷，為的就是不留下痕跡。
胡孝民孤身涉險，誰也不敢相信，唯一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精心化裝后，他從后門悄然離開。步行三百米、換人力車、步行四百米，最后在成都北路與大沽路口附近，找了家不起眼的旅社，開了一個臨街的房間。再步行至福煦路，打電話用暗語通知錢鶴庭旅社和房間號。
錢鶴庭很快到了房間，握著胡孝民的手，微笑著說：“這次任務(wù)完成得不錯。”
借著何大鈞的手，順便除掉陳培文，還讓76號疑神疑鬼，可謂一舉三得。特別是陳培文的存在，對胡孝民威脅極大。
胡孝民謙遜地說：“都是組座領(lǐng)導(dǎo)有方，陳培文不死，我無法完成入角炮計劃。這是從何大鈞搜到了錢?！?p> 說著，胡孝民遞過去一個信封，里面裝著兩百元。有好處，總是不能忘記上司的，否則以后就沒這樣的好事了。
錢鶴庭捏了捏信封，詫異地說：“這么多？”
胡孝民扭捏著說：“我還留了一半，估計這是陳明楚給的。”
錢鶴庭微笑著點了點頭，將信封隨手裝進口袋，又問：“這幾天有什么進展嗎？”
他不僅喜歡像胡孝民這種能干的手下，更喜歡這種懂得孝敬自己的手下。不管胡孝民截留了多少，只要記得自己這個上司，他就不會有意見。
胡孝民伸出兩根手指，沉吟道：“三件事，第一，中統(tǒng)的蘇光霄投靠了76號，前天晚上76號展開了大搜捕，中統(tǒng)蘇浙區(qū)損失慘重，多人被捕。第二，夏忠民讓我監(jiān)視顧慧英，估計想發(fā)展我為情報員。第三，蘇光霄和陳明楚今早去顧家提親，顧志仁當場拒絕，并宣布我和顧慧英的婚事。決定今天晚上先訂婚，擇日結(jié)婚?！?p> 錢鶴庭詫異地說：“中統(tǒng)的事，報紙上已經(jīng)登了。夏忠民怎么會找上你？你與顧慧英結(jié)婚后，就能更方便獲取情報了?！?p> 胡孝民分析道：“估計是看中了我的身份。昨天上午，我在九風(fēng)茶樓偶遇陳明楚和夏忠民，晚上夏忠民就找了我。我與顧慧英結(jié)婚后，還會住在顧家，以后生的第一個男孩也得姓顧，現(xiàn)在我雖不是入贅，其實已經(jīng)當了上門女婿。”
錢鶴庭眼睛一亮：“這倒是接近76號的機會?！?p> 如果胡孝民加入76號，能從顧慧英處，獲得更多有用的情報。顧慧英視胡孝民為普通人，自然不會跟他說起76號的事情。如果兩人成了同事，顧慧英就沒這么多顧慮了。
胡孝民微笑著說：“我也是這么想的?！?p> 錢鶴庭鄭重其事地說：“夏忠民是日本人派來監(jiān)視76號的，這個人非常重要，就連趙仕君對他也很看重。從現(xiàn)在開始，我會全力配合你。不但要當好線人，還要讓夏忠民信任你。”
胡孝民通過夏忠民打入76號，比主動投靠特工總部，更容易贏得趙仕君、孫墨梓的信任。
胡孝民奉承道：“有組座的英明領(lǐng)導(dǎo)，打入76號小菜一碟。說不定，以后還能在76號混個一官半職呢。”
錢鶴庭雖覺得胡孝民言過其實，但這種話，他還是很愿意聽的。
錢鶴庭說：“你暫時安心當掮客，這段時間，我們盡量通過死信箱傳遞情報，沒有特殊情況不再見面?！?p> 他既是胡孝民的上司，也是胡孝民的聯(lián)絡(luò)員。兩人之間的這種單線聯(lián)絡(luò)方式，會最大限度的保證入角炮計劃順利進行。同時，也給了胡孝民最大的自主權(quán)。
晚上，胡孝民與顧慧英在顧家舉行了一個簡單的訂婚儀式，來的只有顧家的幾個親戚。他們也知道，胡孝民將入贅顧家，看向胡孝民的目光也是不屑一顧。
76號也來了一位代表，三處處長洪霞。她對胡孝民倒沒有那種輕蔑，只是有些好奇。胡孝民面對異樣的目光，表現(xiàn)得很平靜。她很想知道胡孝民的真實想法，但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詢問。
直到走的時候，胡孝民和顧慧英一起出來送客，洪霞才突然問：“胡先生，你是真心的嗎？”
胡孝民愣了一下，馬上說道：“當然，這是我母親的意愿，也是我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