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漸漸轉(zhuǎn)涼,整個大宋都在忙碌,各級轉(zhuǎn)運使和地方團練使抽調(diào)精壯兵力和糧草軍械,匯集在關(guān)中長安和荊州江陵兩地,山東,河北,中原,河內(nèi)諸地精壯盡皆抽調(diào),十萬人馬枕戈待旦,只等一聲令下,便攻入西川,蕩平蜀國。
這是十萬人馬讓孟昶心情很糟糕,蜀國可戰(zhàn)之兵只有七萬,且有三萬駐守成都,如何抵擋宋廷,讓他焦頭爛額。朝會上一幫大臣吵吵嚷嚷了半天,依舊沒有什么計策,他心事重重的散了朝,回到宮中。
花蕊夫人為他寬衣,解下龍袍,孟昶嘆了口氣,做在桌子旁,花蕊夫人站在他身后,為他輕柔兩側(cè)的太陽穴,聲如鵲鈴:“陛下可是有什么煩惱?”
孟昶一拳錘在桌子上,怒道:“細作來報,宋廷調(diào)兵遣將,匯聚十萬人馬在關(guān)中,荊州兩地,虎狼之心不言而喻,今日朝會,那幫大臣吵了一早上,卻沒一個人能有計策對敵,朕養(yǎng)了一群什么廢物!唉!”
花蕊夫人心里嘆息,停下按揉,坐到孟昶身邊,按在他緊握的拳頭上說道:“陛下勿憂,臣妾有一計,或許有用,陛下要不要聽一聽?”
孟昶眼睛一亮,看著花蕊夫人說道:“愛妃速速說來!”
花蕊夫人先問道:“陛下,不知我大蜀,有多少將士可以調(diào)動?宋廷領(lǐng)兵者誰?”
孟昶長長出了一口氣,說道:“能戰(zhàn)者不過七萬,且有三萬是京城三衛(wèi),可以調(diào)動的只有王昭遠手下的一萬奉節(jié)軍,趙彥韜手下的兩萬劍南軍,以及蠻兵一萬多人。至于宋廷誰來領(lǐng)兵,尚且不知。”
花蕊夫人輕笑一聲,孟昶埋怨的看著她說道:“你怎么還能笑得出來,十萬大軍就要兵臨城下了,若是國中上下一心,尚能一戰(zhàn),可如今朕清楚,他們巴不得宋軍打進來呢!”
花蕊夫人笑道:“陛下放心,川蜀向來地形險峻,易守難攻,以一擋十的事也不是沒有過。宋軍人雖多,卻未必不可戰(zhàn)勝。陛下可修書遣使,知會北漢,李唐,南漢三家國主,西川若亡,他們必然唇亡齒寒,難逃厄運。重金請他們出兵,四面合圍,宋廷就是有五十萬人馬,那也是忙不過來的。陛下依據(jù)山川地形,且戰(zhàn)且退,伺機進攻,燒毀宋軍糧草,到時自然不戰(zhàn)而退?!?p> 孟昶聽了,激動的握住花蕊夫人的手:“愛妃真乃朕之鐘無艷也!”
花蕊夫人嬌嗔道:“陛下是說臣妾丑么?還是陛下想再尋一位夏迎春啊?”
戰(zhàn)國時期,齊宣王在位期間,政治腐敗,國事昏暗,而且他性情暴躁,喜歡吹捧,鐘無艷冒死自請見齊宣王,陳述齊國危難四條,并且言辭懇切的指出如再不懸崖勒馬,將會城破國亡。
齊宣王大為感動,把鐘無艷看成是自己的一面寶鏡。她的諫議為宣王所采納,后來被立為王后,從此齊國大治。而中國也留下兩句成語“丑勝無艷”和“自薦枕席”。她幫助齊宣王重振朝綱,厲兵秣馬。為延續(xù)齊國國祚立下汗馬功勞。但是因為相貌問題,以至于齊宣王有事便來找她,無事便去往另一位妃子夏迎春的宮中。這就是“有事鐘無艷,無事夏迎春”的典故。
孟昶訕訕一笑,說道:“愛妃美若天仙,才智過人,朕豈會學(xué)那忘恩負義的齊王。”二人帶在一起,暫時拋卻了煩惱,你儂我儂,情意綿綿。
孟昶對花蕊夫人,可以說是一片癡情,無論多么讓他氣憤的事,別人說出來就是死罪,花蕊夫人說出來他都會贊同。先皇和太后生前為他迎娶西川大族彭家嫡女為妻,孟昶不為所動,一生未見彭皇后,以至于蜀國只知花蕊夫人,不知皇后。可這也引起了皇后家族的不滿和怨恨,引起了內(nèi)部的動蕩和離心離德。
大宋的朝堂也吵得天翻地覆,各大武將世家紛紛爭奪主帥之位,此戰(zhàn)盡大宋傾國之力,必然大勝,一舉定蜀。這可是青史留名的好機會,眾多武將爭破頭想要得到這個機會,趙匡胤頭痛的厲害,和孟昶一樣煩惱的退了朝。
一下朝就跑進宋皇后宮中去了,王皇后去年因病突然逝去,宋賢妃當仁不讓,成為母儀天下的大宋皇后。趙匡胤坐到皇后宮中,一邊喝著藕羹,一邊命令衛(wèi)鷹去將唐月輕召進宮中。喝完藕羹后,他領(lǐng)著宋皇后一起回到垂拱殿。
唐月輕被一身甲胄的衛(wèi)鷹和禁軍拉進皇城宮門內(nèi),大驚失色:“衛(wèi)統(tǒng)領(lǐng),你瘋了?這是皇宮!”
衛(wèi)鷹看著唐月輕膽小如鼠的樣子就十分解氣,心里竊喜,但還是面無表情的說道:“唐公子放心,衛(wèi)某沒瘋,來人啊,用龍輦將唐公子請到垂虹殿?!?p> 唐月輕心驚肉跳的坐在龍輦里,一臉懵逼的掀開簾子問抬輦的禁軍:“兄弟,我跟你們張遇民將軍是好友,你能不能跟我說說,是哪個狗東西暗害我?竟然拿龍輦將我拉進宮中,可是匡迎那個老貨?!”
幾個禁軍嘴角一抽,表情都很不自然:匡胤是你叫的?還狗東西……老貨……這位爺?shù)降资钦l?竟敢如此謾罵陛下?若不是指揮使大人說了是請,他們早就將此人拉下來就地正法了!
唐月輕被推進垂拱殿,殿門便關(guān)了,唐月輕急忙拍門:“喂!好歹告訴我來干嘛?。⌒值??官爺?媽的!”
“別喊了,過來。”
唐月輕一愣,回頭一看,匡迎這老賊……我靠!
唐月輕看到所謂的匡大人,一身龍袍,威嚴的坐在御案上,提筆寫著字。身旁一個面白無須的胖太監(jiān),手里拿著一把拂塵,正笑吟吟的看著他。
匡迎,匡胤?不會吧……
“草民不知陛下天威,數(shù)次無故冒犯,死罪!”唐月輕跪在地上,以頭伏地,縮成一團。
“和朕鬧脾氣的霸氣去哪里了?”趙匡胤忍著笑威嚴的說道。
“草民……草民眼拙,不識陛下天威,草民……”唐月輕嘴里牙打顫,這他娘的,沒聽說過大宋的老大喜歡微服私訪?。渴窌ξ铱嘁?!
“哈哈哈哈!張德,你看他這個熊樣,哪里還有半分和朕爭論時的英雄氣?哈哈哈!”趙匡胤指著唐月輕開懷大笑起來,對自己這段扮豬吃老虎的行為毫無愧疚,甚至覺得自己的演技頗好,還有些得意。
張德笑著走過去,將唐月輕扶了起來,說道:“唐大人別怕,陛下前番瞞你,是要試探大人,大人一身驚世本領(lǐng),陛下哪里舍得殺你~快些隨咱家過來?!?p> 唐月輕惴惴不安的跟著張德走到御案旁,趙匡胤批完一章,合上放下。宋皇后似笑非笑的盯著唐月輕看著。趙匡胤喝了一口茶,說道:“坐?!?p> “草民不敢?!?p> “讓你坐就坐?!?p> “哎~遵旨?!?p> ……
宋皇后“噗嗤”一笑,對趙匡胤說道:“不像君臣,倒像是叔父與子侄?!?p> 趙匡胤心情好了不少,說道:“你是不知道這個臭小子,莫被他忠厚老實的外表騙了,他給朕獻計還要拿錢,又不肯做官,鬼精的很。只要不談錢,他和誰都是多年故友,一說起錢,見誰都是仇家?!?p> 宋皇后驚訝的捂著嘴看了看唐月輕,吃吃的笑了起來,她年紀很小,甚至唐月輕覺得,自己都比她大。
“陛……陛下,草民……”唐月輕忐忑的開口。
“朕不和你廢話,你一身本領(lǐng),朕不愿見你年輕不懂事,空老林泉。所以征你入宮日夜垂問。知道你不愿意做官,便召你為宮中供奉,可以旁聽朝政,不受中書門下管轄,由朕直屬。你愿意不愿意?”
唐月輕心里嘀咕:這他娘的,看這架勢,老子今天敢說半個不字,恐怕就出不了這個大門了……
“草民愿意?!?p> “嗯~”趙匡胤滿意的點點頭。宋皇后心里卻驚訝不已。陛下這是破了例的,有官之實,無官之名……那幫大臣能同意?
可是下一刻宋皇后就不是驚訝,而是驚愕了。因為那年輕人竟然膽怯的問了一句“供奉有俸祿嗎?一個月多少?”
“哈哈哈哈哈哈~”
趙匡胤的笑聲響徹大殿。門外的衛(wèi)鷹聽到笑聲一臉疑惑,陛下怎么還沒喊他進去收拾這個小子?他等這一天可是等了很久了。
“你放心,朕自然不會虧待了你。今日召你前來,是有一事要問你。前番你所說的內(nèi)外夾擊,雙管齊下,如今已經(jīng)在加緊準備了,只是有一樣,尚且未定,朝臣爭論不休,朕也拿不定個主意,這計策是你想的,你覺得主帥由誰擔任合適?南北兩路又分別該由誰統(tǒng)領(lǐng)?”
唐月輕說話小心了很多:“草……草民……”
張德笑著糾正道:“唐大人,供奉也是官,你該自稱微臣。”
趙匡胤說道:“小子,你不要給朕支支吾吾的,真要是不滿意,不給你俸祿!”說完回味了一下,覺得不夠,又加了一句:“還要罰你銀子!”
唐月輕瞪大眼睛抬起頭說道:“陛下,萬萬不能如此??!微臣原本就家徒四壁,門窗都漏風……”唐月輕看著趙匡胤臉色漸漸漲紅,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微臣也沒有想過這個事,陛下容微臣回去想一想,三日后給陛下答復(fù)?!?p> “趕緊滾!”
“微臣告退?!?p> 唐月輕連忙起身往外跑,趙匡胤佯怒道:“回來!”
唐月輕腳步一頓,又畏畏縮縮的回來,站著不動。
“張德,給他塊宮中的牌子。”
張德躬身一禮,從一旁的一個柜子里取出一塊龍印牌子,遞給唐月輕,唐月輕接過來,看了看,牌子做工精美,上書“供奉”兩個大字。
“行了,滾吧!”趙匡胤一揮手,像揮蒼蠅一樣趕唐月輕。
張德連忙拉著唐月輕出了大殿。門一關(guān),趙匡胤繃不住了。笑了出來:“這個臭小子!真是膽大包天,朕去過他家不知多少次了,他竟還能說出家徒四壁這種話來,皇后你聽聽,這是人說的話嗎?”
宋皇后還在震驚中沒有回過神來,聽到這話才反應(yīng)過來。問道:“陛下此舉,開了未有之先河,朝臣能同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