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見一干人低頭,馮勉重重冷哼一聲,看著一干大小乞帥,眼中驟然閃過一絲厲芒。
“魏興郡、安康郡,凡百人之長上者,皆與本刺史往南鄭,余者軍卒皆打亂重組……”
“憑什么!俺們一直都是如此,打亂重組,兵不知將,將不知兵,此時正值大戰(zhàn)之時……”
“號令不遵……來人,拉下去斬了——”
“老子就看哪個敢斬我兒?”
王羆大怒,大步上前將兒子擋在身后,雙眼微微泛紅,深吸一口氣,冷哼道:“馮刺史,我兒可有說錯了?此時正值與石趙蠻胡交戰(zhàn)之時,正當大戰(zhàn)緊要之時,你卻要將所有兵卒打亂重組,王某很是懷疑你究竟是跟著哪一邊的!”
馮虎神色猛然大變,抬步就要上前,一臉冷漠的馮勉大手一伸阻止,上前一步,看著王羆,突然一笑。
“你們?nèi)粢锹犃钚惺?,本刺史自是不愿自降我軍?zhàn)力,可你們一再違抗軍令,如此之軍,大都督又怎能信之,又怎能委以重任?”
馮勉一笑,點著王羆的鼻子,看向一干將領(lǐng),冷哼道:“本刺史不愿與你們說虛的,本刺史就是不信你們,王師前來尚且如此,憑什么讓本刺史信你們?”
“哼!”
一聲冷哼。
“要么本刺史、大都督將你們?nèi)计搅?,要么就給老子乖乖聽令行事——”
王羆、趙至剛肚子都快氣炸了,一干將領(lǐng)卻沉默不語……
“好好……”
王羆指著馮勉鼻子,一陣冷笑。
“今日你裹挾著朝廷壓迫我等,算你狠,咱們走著瞧!”
王羆轉(zhuǎn)身,趙至剛冷哼,轉(zhuǎn)身大步離去,一干將領(lǐng)們尾隨離去。
“張長史,接下來由你與我兒在此督理魏興郡、安康郡軍務,務必要讓所有人聽令行事,不遵號令行事者,一律軍法處之!”
桓宣長史張斌眉頭微皺了下,還是默默抱拳答應。
“諾,張某定會竭力輔佐少將軍?!?p> 馮勉點頭,心下冷笑一聲,沒有任何猶豫,只是領(lǐng)八百卒,帶著王羆、趙至剛等二十余隊帥前往漢中南鄭,先于他們更是有數(shù)十傳軍令兵卒日夜趕往斜谷口,趕往南安,傳令孫老摳、李易、狄靖日夜前來議事。
其實根本不用馮勉傳令,孫老摳、李易、狄靖等人已經(jīng)日夜趕來,后路發(fā)生了這么大的事情,三人留下堅守將領(lǐng)后,各帶著百十人日夜趕來南鄭。
等三人回了南鄭,屁股還未坐穩(wěn),馮勉已經(jīng)來了南鄭城下。
有建康使者,馮勉毫無意外進入了僅剩些乞活軍老弱、軍卒家眷的城內(nèi),只是誰也沒想到,馮勉根本連面前了李易、孫老摳、狄靖都無,剛進入城門時就奪了南鄭城僅有的五百守城軍卒,等到進入城主府時,奪了百十個衛(wèi)卒的兵甲,全換了馮家寨之人。
刀槍出鞘的數(shù)百人步入城主府大堂,李易、狄靖、孫老摳等人大怒。
“馮勉,你他娘地想干什么?”
“干什么?來人,將一干不遵號令叛將全部拿下,全部送去襄陽大都督府里發(fā)落!”
李易等人臉色大變,隨同前來的桓宣司馬王翰大驚,正要開口阻止,等他聽了最后一句話語時,抬起的腿腳。又重新落下。
馮勉抬腿走到李易身前,冰冷說道:“老子知道你們冤屈,知道你們不會反叛朝廷,但老子知道你們會不滿老子為梁州刺史,此時正值朝廷討伐石趙胡虜之時,你我的恩怨咱們以后再算,今日大都督絕不允許!絕不允許任何人阻礙朝廷討伐胡蠻腳步,識相的老老實實前往襄陽,有陳家寨司馬小子照拂,你們還有尋仇的機會,否則……老子今日就砍了你們所有人的腦袋以立軍威!”
“不信……你們可以試試!”
“試試……老子先宰了你這雜碎——”
狄靖大怒,抬步就要一棍子砸死眼前該死的渾蛋,李易、孫老摳、王羆、趙至剛大驚,忙上前死死抱住雙眼猩紅的狄靖。
“狄蠻子,今日咱們認栽——”
“渾蛋!渾蛋——”
“渾蛋!滾開——”
狄靖暴怒,怎么也想不到,馮勉會做的這么絕,早知如此,當日就該不顧一切將馮家寨所有人全部宰了,顧念舊情,卻他娘地害死了自個……
馮勉動也不動,身后數(shù)百馮家寨之人卻大為緊張,知道狄蠻子發(fā)怒時的可怕,全將刀刃指向一干死死抱住狄蠻子眾人。
就在他人以為眾人按住了狄靖,一干人只得無奈離開時,馮勉突兀大步上前,一個沖步重重擊在狄靖胸腹要害間,狄靖老臉驟然一紅,一口鮮血噴出,眾人大驚,數(shù)百軍卒連連大步踏前兩步。
馮勉冷冷看著李易暴怒雙眼,冷血無情道:“老子的耐性有限,若非大都督討要了你們,馮某現(xiàn)在就砍死你們,識相的自縛雙手,老老實實前往襄陽,再敢不遵軍令……”
“軍法處之——”
猙獰殘忍爆吼,憤怒怒視……
憤怒目瞳中閃過一絲絕望、憤恨,一絲無奈、哀嘆……
“好好……馮勉……你贏了——”
“當啷!”
“當啷……當啷……”
“當啷”聲不斷,一個又一個乞活軍大將扔下兵刃,一個又一個別頭不愿哪怕再看上馮勉一眼。
“綁了——”
“你……”
“綁了——”
馮勉再一次怒吼,孫老摳一臉怒容,李易卻一臉拉住他手臂,一群人上前,大小乞帥數(shù)十,無一人再反抗一下,一一冷漠著臉走出城主府。
看著無一絲表情數(shù)十大將離去,司馬王翰心下一陣擔憂,看著廳堂內(nèi)再無他人,猶豫抱拳說道:“刺史大人,如此對待投誠義士是否不妥……當然,下官也以為這些義士性情桀驁,可……可漢中畢竟尚有五千卒,是否……是否不妥???”
馮勉卻一臉溫和笑意,示意王翰安坐,又舉杯,待兩人飲下酒水,這才說道:“王司馬知曉這些人的跟腳,心下?lián)鷳n也在其里,若知這些兵馬本就是我馮家之下兵馬,知曉馮某本為他們的頭領(lǐng),或許就不會如此憂慮。”
王翰一愣,抱拳一禮。
“下官愿聞其詳。”
馮勉一陣苦笑微微嘆息。
“唉……”
“說起來也還是馮家一樁丑事……”
“唉……”
馮勉又是一嘆。
“馮某所領(lǐng)這一支乞活軍,原本是陳留浚儀乞活軍一支,當年陳午將軍病逝留下一遺言,不許俺們乞活軍投降了殘暴胡虜。”
“陳午將軍病逝后,陳川將軍統(tǒng)領(lǐng)浚儀乞活軍,后來……王司馬是知曉祖逖大將軍北征之事的,陳川將軍不愿遵令,投靠了石虎,陳某祖輩則帶著陳午將軍遺孤,一路跟隨祖逖大將軍征戰(zhàn),陳午將軍遺孀死于洛陽,祖約將軍又反叛朝廷降了石虎,俺們不愿降胡,祖輩就帶著俺們藏于澠池山中求活,也因此,我馮家成了這支乞活軍的大頭領(lǐng)。”
王翰是桓宣的軍中司馬,桓宣又主持招募南逃流民之事,對祖逖當年之事也有所了解,因澠池乞活軍并非是淮水北岸流民,相隔太遠,對他們也不甚清楚,聽了馮勉話語后,起身深深一禮。
“下官敬佩馮將軍一門忠烈!”
馮勉苦笑一聲,舉杯示意,又一口飲下酒水,無奈搖頭嘆息。
“我馮家滿門忠烈不假,只是到了馮某這一代……家丑啊~”
見王翰一臉不解,馮勉苦笑道:“王司馬也是見了我兒,我兒自幼便于同屬于澠池乞活軍之下的馮家寨一女兩情相悅,陳家寨陳九早先年收了一胡兒為子,此胡兒倒也有些本事,最是精于鍛造之術(shù),便被陳九極為看重,各寨也因此與之極為相善?!?p> “兩個孩兒如若天生一對,常常相伴于山嶺之間,年歲漸長之時,馮某見兩個孩子兩情相悅,便親自向那陳九登門求親,那陳九收了馮某聘禮,可就在兩個孩子已經(jīng)拜堂成親之時,那陳九竟無視馮陳兩家數(shù)十年情誼,無視兩孩兒自幼多年情感,竟當著各寨頭領(lǐng)……也就是王司馬剛剛見到的那些人?!?p> “那陳九竟當著所有頭領(lǐng)的面,當著乞活軍上萬人的面悔婚,各寨更是因我乞活軍兵甲皆出陳家寨而反叛……”
“砰!”
王翰大怒,一臉漲紅大罵。
“世間怎有如此腌臜無恥之人?刺史大人,那陳九惡賊可在此處,王某親斬他之狗頭!”
馮勉一臉苦笑搖頭,嘆氣道:“王司馬恐怕是要遺憾了,陳九已經(jīng)降了殘暴石虎,其養(yǎng)子胡兒更是又認了個胡蠻為父,正如那鄴城認賊作父的石閔,此胡兒就是那……”
說到此處,馮勉心下猛然一驚,忙閉口不言陳啟國之名,臉上依然是一片無奈苦澀。
“罷了罷了,此事已是過往,每每提及,馮某心下便是刀絞一般。”
王翰忙抱拳,一臉歉意道:“是下官孟浪了,還望刺史大人……”
“欸欸……王司馬這就見外了,就是王司馬不詢問,馮勉也是要掀一掀這處痛疤的,若非如此,也無法解釋馮某今日之為?!?p> 馮勉正色道:“王司馬也是見了之前一幕,王師已經(jīng)前來,他們尚還如此兇蠻不服軍令,正值朝廷征討殘暴石胡之時,此處不僅可北攻關(guān)中,又可脅迫上洛郡北上之腰腹,如此之重要之地,自應萬無一失,如此才能確?;笇④姳鄙蠉i關(guān)之后路安穩(wěn)!”
“至于……其下數(shù)千軍卒,王司馬放心,北地之民早已望眼欲穿,皆期盼王師北來救民于水火,大都督之令下,馮某敢保證,絕無一絲一毫意外發(fā)生!”
“只是……為了穩(wěn)妥,還需將他們?nèi)看騺y重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