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啟國將所有事情敲定,九娘在旁幫著研墨,他則給那個成了鄴城匠頭的大兄石法禮書寫信件,而后又給麻秋去信,信件上也沒有說其他事情,只是一封普普通通的友人之間慰問信件,兩封信件寫罷,尋了幾個北宮衛(wèi)老卒前往鄴城。
天色大亮后,休息了兩個時辰的馬峒帶著五百騎一路南下安邑城,孫尚香也帶著十名北宮衛(wèi)老卒北上并州治所晉陽,該安置傷亡將勇的安置,該準(zhǔn)備先行前往的準(zhǔn)備,卻不知此時的安邑已經(jīng)亂了套。
河?xùn)|郡守柳恭得到河?xùn)|三千精銳全軍覆沒,大驚失色,忙令人北上查探,并且八百里加急向晉陽、鄴城送信,卻不知他們究竟招惹了是怎樣的一群無法無天之人。
馬峒、騰?兩人領(lǐng)五百卒,日夜南下,陳啟國將胡氏、九娘送走后,第三日,五百騎揮刀轟隆隆來到安邑城,沒了三千卒守城,剩下的幾百人無力阻止五百騎沖入。
“呸!”
孫二重重一口唾沫吐在地上,看著被五百兇煞一刀砍了腦袋的隊帥,不屑冷哼。
“娘地,你自己找死,俺們他娘地可不傻,三千人馬都被砍殺了個精光,還他娘地想讓老子送死?”
“孫二哥說的是,屠各胡子找他們麻煩與咱們何干,隊帥自己傻送死,咱們可不傻,死了這么多人,興許咱們兄弟明日成了隊帥、幢帥也不一定呢!”
“閉嘴!自己心下知道就可以,都他娘地別亂說,小心隔墻有耳!”
孫二一陣訓(xùn)斥,一干守門卒忙閉嘴不言,全回頭看向大亂了城內(nèi),下一刻,全呼啦啦跑了個沒影。
沒人是傻子,三千人一夜全沒,安邑城內(nèi)小貓三兩只,哪里又敢阻攔暴怒的五百騎沖向府衙大門。
“你們干什么?造反么?”
長史孫遜剛想開口阻攔,刀光一閃架在他脖子上,騰?一臉陰狠。
“造反?你再說一句?!?p> “……”
“滾!”
騰?收起利刃,一把將他推倒在地,馬峒、騰?大踏步走入衙門內(nèi),尚未踏入兩丈,正見郡守柳恭及十余名官吏站在院中。
陳啟國或許會給柳恭一個臉面,馬峒、騰?兩人卻根本對此不屑一顧,身為乞活軍,很少會有他們顧忌敬畏的人。
馬峒雙眼微瞇,按刀大步上前,無數(shù)軍卒縱馬沖入衙門之內(nèi),十余名官吏頓時驚慌失措后退。
“你們想造反么?!”
柳恭怒喝,馬峒站在柳恭面前突然咧嘴笑了。
“八弟是屠各右部都尉,前來安邑拜訪柳郡守,那是八弟給你臉面!”
“給臉不要臉……還遇城不入,遇寨不留,就是心有大志,柳郡守是想說俺們要造反,是這個意思吧?”
看著一臉鐵青的柳恭,馬峒回頭指了指后面的兄弟,笑道:“應(yīng)柳郡守的邀請,俺們?nèi)氤橇?,難道這不是柳郡守想要的結(jié)果嗎?”
“哼!”
“給臉不要臉,俺們就來打臉!”
馬峒大怒,指著柳恭大罵。
“造反?要不要俺們把這安邑城,把河?xùn)|郡三千人頭擺在這里?”
“到底是誰他娘地造反?是你姓柳的,還是那姓王的?別以為天高皇帝遠(yuǎn),你們就可以肆意妄為,就可以自立為王,就可以無視大王軍令——”
“你……”
柳恭及一干官吏面色劇變,不等開口辯駁……
“來人!”
“末將在——”
數(shù)百軍卒怒吼應(yīng)答。
“三息后,哪個阻攔,無論是誰,一律謀逆論罪,剁下他們一家老小腦袋,給石大王送去!”
“諾——”
數(shù)百軍卒紛紛拔刀怒吼,擋在面前十余官吏忙不迭跑到一邊,三息剛過,數(shù)百軍卒大踏步上前,眼看著就要亂刀將柳恭剁成肉泥,司馬孫遜大驚,忙把黑著臉的柳恭拉到一旁,馬峒看也不看,大步從旁走過,騰?卻咧嘴露出森森白牙。
“柳郡守,你應(yīng)該感激這位大人,還有,俺們是來收了你們的兵庫,省得你們再想著起事造反,你若不服,咱們就到鄴城去打官司!”
騰?猛然暴怒大吼。
“都給俺聽好了,哪個敢阻攔收繳叛亂之兵甲,以謀逆造反論罪,斬!”
“諾——”
數(shù)百軍卒轟然應(yīng)諾,府衙上下無人敢阻,一群將領(lǐng)沖入府內(nèi),不一個時辰,二十余輛大車離去,無人敢阻,緊接著是安邑城州郡將軍府庫、糧庫、鹽庫,是州郡將軍王虎、王豹兄弟倆的府邸,不僅將兩人府邸男女老少淪為奴隸,軍卒更是四散出城,將兩人名下兩千私奴全掠奪一空,六百多輛安邑官府的鹽車成了陳啟國私人之物。
無數(shù)人拖拉著糧食、鹽巴,積攢多年的兵甲器具全都拉了個空空,臨走前馬峒甩給柳恭一封信件。
“有種,咱就去鄴城太武殿,當(dāng)著大王的面打官司!”
馬峒拖拉著數(shù)百輛大車,押著兩千六百多奴隸,除了王虎、王豹兩人子女未動外,兩人名下,哪怕躺在床上待死的老頭都沒給他們留下一個,兩人府邸,除了石頭壘起的院墻無可奈何,所有物品,包括大門都給卸了個一干二凈,全拖拉著一路北上。
看著手里的信件,柳恭的臉一陣黑一陣白,一屋官吏以為他會暴怒大罵,最后也只是頹廢坐在小幾后,久久不言……
五百騎肆虐安邑僅兩日,聞喜縣再次傳來消息,聞喜被掠民千余,車輛數(shù)百,除了些官吏家財、人丁被掠奪一空外,與安邑城一般無二,并未對普通百姓下手。
之后再未聽聞有被掠奪之事,消息向外散播的很快,他人未得到消息時,孫尚香已經(jīng)帶著人來到了晉陽,沒一絲表情,一臉冷漠將信件送到并州刺史王霸的案頭。
王霸面色一陣青一陣白,一臉陰冷看著腰身挺直蒙面孫尚香,廳堂內(nèi)坐著十余將領(lǐng)皆一臉按刀怒色。
“好!好!”
“一千匹戰(zhàn)馬,一千頃田,兩千私奴……本將軍敢給,無知小兒……敢接嗎?”
“砰!”
王霸暴怒,須發(fā)皆張,如發(fā)怒的狂獅爆吼,眼前小幾更是被他生生砸了個大洞。
孫尚香依然神情冷淡,抱拳道:“回將軍話,我家將軍說了,苻大都督、姚都督的虎須摸了,這次照樣也可以摸一摸王將軍虎須,若王將軍愿意打官司,那俺們就在太武殿對峙一二,就算俺們?nèi)豢沉四X袋,也照樣把懷念舊主,意圖造反自立為王之人拉下馬!”
“你——”
“你——”
“呼呼……”
沉重喘息讓人畏懼,孫尚香依然腰桿筆直,手按腰間短刀冷漠對視。
孫尚香話語一出,滿堂文武大驚失色,一臉駭然看向眼前女子,怎么也沒想到,她竟然如此悍不畏死說出這般話語。
懷念舊主,懷念誰?除了早已死了的石勒大王還能是誰?
石勒創(chuàng)業(yè)十八騎,即王陽、夔安、支雄、冀保、吳豫、劉鷹、桃豹、逯明、郭敖、劉征、劉寶、張噎仆、呼延莫、郭黑略、張越、孔豚、趙鹿、支屈六十八騎。
王霸,十八騎之第一騎王陽之子!
聽著孫尚香冷漠無一絲人氣冰冷、果決,之前還暴怒欲要拔刀砍死眼前猖狂女人的將領(lǐng)們,一個個莫名后退,一臉驚恐慘白看向同樣慘白著臉的王霸。
陳啟國是石虎親命屠各右部都尉是真,奉命前來并州是真,王霸之子王豹出兵三千,半路截殺也是真!
如此,如此豈不是說……
一干將領(lǐng)面色微白,全憋住嘴巴不敢開口,司馬王建冷汗直冒,他太清楚“懷念舊主”是何等殺傷力,忙上前抱拳拱手,臉上露著很是難看的笑意。
“這位姑娘,誤會,完全是誤會,是……是……對了,是前些日,一股離石賊人劫掠了鹽道,這才……這才……”
“誤會,我家將軍也認(rèn)為是個誤會,但我軍死傷五千之眾,錢糧、馬匹更是不知損失了多少!”
孫尚香拱手一禮,冷淡道:“俺們是奉大王之命,一日不敢拖延前來為國戍邊,為此俺們甚至舍棄了關(guān)中尚未收割的麥谷?!?p> “誤會,可以是個誤會,俺們不想招惹是非,但若打了俺,還沒一絲賠償,說破了天,這個理也說不過去!”
王霸心下惱怒,司馬王建搶先一步,忙點頭說道:“是是,姑娘說的是,誤會肯定是誤會!貴部的損失是俺那混賬侄兒造成的,該賠償?shù)陌硞兘^對不少了貴部一文!”
孫尚香看著抱拳王建,又看向黑著臉的王霸,點了點頭,抱拳道:“既然是個誤會,俺就等上十日,拿到東西后,小王將軍自會安然回返河?xùn)|,我家將軍也會上奏離石賊人襲擾之事。”
王建吊起的心終于放回了肚子里,抹了把額頭汗水,連連抱拳道:“是個誤會,是個誤會,姑娘還請……”
“劉將軍,一定要為這位姑娘準(zhǔn)備最好的居所,萬萬不可慢待半分!”
“姑娘請請,王某保證,一定在十日內(nèi)為姑娘全部準(zhǔn)備妥當(dāng),請請……”
……
司馬王建一臉笑意將孫尚香送出廳堂,腳步急匆匆再次返回廳內(nèi)時,正見王霸憤怒一刀將身前小幾劈砍成兩半,又一腳將遭了殃池之魚的侍女踹翻在地……
“該死的混蛋,俺要將他碎尸萬段——”
“碎尸萬段——”
憤怒嘶吼讓人臉色大變。
“大哥,你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