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后面有人叫自己,李琦客便回過頭來看了一眼,后面是一個駕著牛車,正朝自己這邊趕過來的人。
李琦客不認(rèn)識此人,卻被他叫住,想必也是族里的人吧。
不過,在他開口說話前,李琦客一直保持著微笑看著他,怕自己說多了會露餡。
來人皮膚黝黑,身材矮小,年紀(jì)比李琦客大上不少,比他家里的老頭要小上一些,不過臉上堆滿了微笑,像這笑是從別人那里借的,一直掛在臉上。
看這樣貌,李琦客心里面斷定,此人想必是經(jīng)常與人打交道的,身上有著一股族里人沒有的精明勁。
“叔,是你在喚琦客嗎?”李琦客微微躬了躬身子,拿出一副對待長輩的樣子道。
來人笑容不減,反而更濃的道:“是啊,正準(zhǔn)備去市集上換幾個錢去哩,遠(yuǎn)遠(yuǎn)的看到你,問問是否順道?!?p> 剛才還為走路犯愁的李琦客,這時喜上眉梢道:“正要去集上買些東西?!?p> 就這樣,李琦客坐上牛車,擠在了麻袋中間。
和此人的聊天中,李琦客知道了他也是族里的,叫李大有,和自己有著幾毛錢的血緣關(guān)系。而且此人常年來往于金陵,姑蘇,揚(yáng)州之間,走街串巷的做些小買賣。
李琦客還從他的嘴里得知,原來的李秀才,有著一段到姑蘇求學(xué)的經(jīng)歷,坐的就是他的車。
當(dāng)然了,李琦客大學(xué)畢業(yè)兩年有余,說城府深,那是有點嚴(yán)重了,要說心里沒有彎子,在金融廣場混,心里沒個那個什么數(shù),你還想天天和政商界大佬們打交道?
就像《西游記》里,被妖怪捉久了的唐僧,多多少少也能聞出一點妖氣來。
在李琦客設(shè)計好的問題下,這李大有聊開心了,開始一本正緊的聊起了他的生意經(jīng),什么三分利吃利,七分利吃本,什么百里不販樵,千里能販棗之類的小販俗語。
前面鋪墊足了,李琦客便問起了自己心中的疑惑,便很自然的岔開話題道:“大有叔,這兩天我怎么沒在寨子里看到虎兒呀,你可曾看到?”
李大有往李琦客跟前湊了湊,眉毛一壓,放低了嗓門說道:“虎兒和他爹這爺倆精著呢,正定,邯鄲,大名府逃難來的災(zāi)民,他爺倆倒撈著了?!?p> 北方有災(zāi)?李琦客來的這些日子可沒有聽到過,李琦客也學(xué)著他的樣子,低聲說道:“撈著什么好處了?”
“嘿~”李大有往邊上坐了坐,一副你別在這里給我裝孫子的某樣道:“琦客侄兒,你不是揣著明白,拿叔找樂子呢吧?”
見李琦客一臉的無辜,不像是作假的神色,李大有心中嘀咕了起來,不過嘴上改了話道:“北方旱災(zāi),金陵城外來了不少難民,朝廷里好像還派來了幾個皇子,來納糧賑災(zāi)?!?p> 李大有又有些不解的問道:“琦客侄兒,前些日子,你不是隨虎兒一道去城里辦的事嗎?”
聊到這里,李琦客大概獲知了李大有所能講出來的信息了,他知道,像李大有這種經(jīng)常走街串巷的小販,外表給人一種耿直,知無不言的樣子,但要想往深里問,難免會讓他起疑心,自己也會漏了餡。
其實,這些日子下來,像迷霧一樣籠罩在李琦客心頭的疑云,正在一點點的散開,但迷霧下是什么,他還不能確定。
賑災(zāi)和納糧,就像后世的一些事一樣,細(xì)心的人會發(fā)現(xiàn),有些地方的公共設(shè)施,它總是拆了換,換了又拆,理由還是那么的冠名堂皇,難道做之前沒有一個規(guī)劃嗎,還不是里面有油水。
太陽底下什么新鮮事都有,李琦客也不敢保證,自己將來可能會面臨的是什么。
牛車慢慢悠悠的行走在鄉(xiāng)間的小路上,沒有電線桿,沒有高速公路,也沒有來往的汽車。除了郁郁蔥蔥的樹木,嘰嘰喳喳的鳥鳴,嘩嘩的流水聲,老半天才能看到一戶人家,或是一個挑著柴火的樵夫,亦或是三兩個無憂無慮的孩童。
也可能是都市里待久了的原因,在這種安靜的環(huán)境中,李琦客感覺自己的聽力異常的好,有一種鳥鳴山更幽的感覺。
三里地,這頭老牛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的一切逐漸變得熱鬧了一些,人變多了,叫賣聲也遠(yuǎn)遠(yuǎn)的傳來。
不過這里熱鬧歸熱鬧,看起來卻有些亂,兩邊矮矮的屋子前,擺滿了各種農(nóng)產(chǎn)品和手工藝品,看著有質(zhì)感,上檔次的東西一件也沒有,可能這就是分布在鄉(xiāng)間的草市吧。
李琦客在幾個看著比較順眼的人手里買了自己所需要的東西,看著錢還有些剩余,就買了一些米,想給靈兒買個飾品的錢都沒有。
李大有要賣東西,李琦客就自己往回趕了,趕到家時已經(jīng)是下午了。
回到家時靈兒也在,李琦客便讓靈兒找出蒜臼,將買來的米放入蒜臼中打碎,做成米粉。
李琦客則到竹林里,砍了一棵手臂般粗的竹子,然后做成了一個個的小竹筒。
回去后,看到靈兒已經(jīng)打好了米粉,他便把買來的蜂蜜化入水中,然后放入米粉,攪成漿糊。
然后在厚厚的鐵鍋中放入胡麻油,待到油溫差不多時,將花生放入漿糊中,然后把裹了一層米粉的花生豆放入油中。
李琦客在忙活的過程中,靈兒這丫頭瞪著大眼睛好奇的看著,等到放入油鍋中的試驗品快熟時,靈兒咽了一口吐沫,臉上流露出她這個年紀(jì)該有的饞勁。
李琦客將兩顆連在一起,顏色炸的酥黃的花生豆撈起,然后放到嘴前吹了吹,等到不燙了,先放到靈兒的鼻子前讓她聞了聞,然后刮刮她的鼻子,放入了她的嘴中。
靈兒在嘴中含了一下,嚼起來時眼睛越睜越大,她剛想喊出“好香啊”時,她覺得自己的鼻頭不對勁,一摸,原來是哥哥剛才抹上去的漿糊。
靈兒趁著李琦客不注意,也在手指尖上輕輕的挑了一點米漿,悄悄的抹在了李琦客的側(cè)臉上,轉(zhuǎn)身跑了出去。
沒見這個丫頭皮過,李琦客也在手上挑了一點,追了出去,全當(dāng)哥哥陪妹妹玩會。
院子里,靈兒繞著李琦客經(jīng)常練字的桌子在跑,李琦客在后面追著,每當(dāng)看著快要追上時,李琦客會故意放慢著速度。
時間過去了一會,靈兒不知道在院子里跑了多久,看樣子是再也跑不動了。
她轉(zhuǎn)過身來,兩只手抱著肚子,臉上還露著一排潔白的牙齒,只是原本白皙清透的臉頰,此時有些微紅,額頭兩角流下來的汗液和散下來的頭發(fā)貼在一起。
晚霞映在靈兒的身后,她歡快的笑著,光暈下那笑容是那么的甜美,此時的她才像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
李琦客被靈兒的笑給感染了,他也發(fā)自內(nèi)心的在笑,似乎帶到這里的抑郁癥,被這笑容給治愈了。
笑著笑著,光暈下李琦客好像看不清靈兒的臉,他突然感覺自己的鼻子有些酸酸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莫名的有些難受,有一種特別想要照顧好這個妹妹的沖動。
他強(qiáng)笑著喊道:“我的花生豆糊了。”
然后走進(jìn)了庖房。
也就是在李琦客轉(zhuǎn)身的一剎那,靈兒的笑容也沒了,她眼睛紅紅的,瞟了一眼忙活的哥哥,那神情似是不舍一般,轉(zhuǎn)頭跑到一個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