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殘局/歸途
意識……
魏行云緊抓住最后一絲意識，不讓自己昏過去。
心臟跳得亂七八糟。渾身上下都痛得一塌糊涂。身體側(cè)臥在冰冷的地面上，動彈不得，只留下眼皮能自由活動。他猛眨眼睛，與散亂的意識對抗。
——……佟學馬上就會過來。時間不多，必須盡快……
咬牙使勁，左手指尖終于微微動了動。
身體看來沒有大礙，只是暫時喪失了行動能力，但還要一兩分鐘才能緩過來。反擊是不可能了。
——還不知道佟學為什么試圖殺害我。但總之，如果我就這樣躺在這里，一定會被他殺掉——
腦中浮出“透鏡”一詞。
對了，能用的手段還剩下透鏡……可通訊器已經(jīng)作為武器扔掉了，盲目轉(zhuǎn)移幾乎是死路一條?；蛟S可以往天文臺外部的執(zhí)行者處轉(zhuǎn)移，但自己壓根沒有慢慢定位到那的余裕。
——怎么辦？
是繼續(xù)思考還是直接行動？行動的話又該如何行動？轉(zhuǎn)移的目的地應該定在哪？風險多大？最關(guān)鍵的是，佟學還有多久過來？還有多少時間可供我這樣猶豫？
焦躁襲上心頭。越想腦袋就越亂。
魏行云用力閉上眼睛，把雜念盡數(shù)壓下，直接啟動了“透鏡”。
……
……
佟學助跑，跳上斷層對面的路。再按著斷層邊緣，翻身蕩下去。
著地姿勢很糟糕，他打了個滾，穩(wěn)住身形。
放眼四周，正前方是個干脆利落的死胡同，兩側(cè)沒有任何岔路或房門。無處可藏、無處可退。
……但魏行云不見了。
他緩緩直起身子，一只手從口袋里摸出折疊刀。
扭頭看眼斷層。燈光相當安靜。
——逃走了嗎？……可那樣摔下來，一時半會不可能跑得掉。
——恐怕是那個“瞬間移動”的超能力。
佟學在心里得出結(jié)論，暗暗咂嘴。
折疊刀在他的手指之間不斷回轉(zhuǎn)。
——……算了，這邊先前進吧。
他將折疊刀旋回手心，仔細收好。往里走了幾步，轉(zhuǎn)身助跑，重新躍過斷層。
在他騰空的剎那，天文臺又震動起來。
落地、打滾。衣服粘上地面的和天花板落下的灰塵。
震動沒有第一次劇烈。他自然地起身，伴隨著震動前進。
……
……
魏行云睜開眼睛。
眼前是熟悉的樓道。電梯門就在自己的右手邊，左邊則是一扇防盜門。樓道里的燈還暗著，氣勢磅礴的深紅暴雨在窗外狂嘯。領(lǐng)居家的房門在樓道的一個拐角后，混入灰暗中。
——是家門口……沒想到下意識轉(zhuǎn)移的目的地是這里。
右眼還在發(fā)熱，他扶著墻撐起身體。伸手，解開防盜門的指紋鎖。
正門“滴”的一聲打開。
感覺體力好像回復了點，他拉開門，進屋，開燈。
——現(xiàn)在當務之急是構(gòu)建“聯(lián)絡”。
右眼的溫度正在提醒他這點。
他摘下耳機，一手捂住右眼，一手往身上摸索。
空的?？诖锸裁炊紱]有。
——糟了。
他忽然反應過來——手機壓根就不在身上。在潛入天文臺之前，為了行動安全，手機就交給天文臺外的執(zhí)行者保管了。
魏行云渾身發(fā)涼，完全愣在了原地。
家里沒裝座機。電腦也送出去維修了。
——這里沒有可用的聯(lián)絡手段。
小型耳機從他的指間滑落，掉在地上。
【如果在“轉(zhuǎn)移”之后的一定時間內(nèi)未能保持聯(lián)絡，轉(zhuǎn)移者就會失蹤?！?p> 或者如“組織”的前輩所言，【喪失】。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幾乎無法思考。
和“雨”不同，失蹤不是“都市傳說”這種玩笑。不論是使用透鏡之后的直覺，還是那位前輩后來的遭遇，全都表明“失蹤確有其事”。
四肢末端傳來麻痹的感覺。心理作用嗎？還是搏斗的后遺癥？或者“喪失”已經(jīng)開始了？
魏行云抬起左手，掐住自己脖子，迫使自己進行呼吸。
——從未想過自己要以這種形式迎來死亡……自己也決計不愿這么死去。
他猛吐出一口氣，整個人動起來，沖向領(lǐng)居家的房門。
連按幾下門鈴，隨后用手敲門。
——現(xiàn)在是星期五中午，她很可能不在家……如果不在家怎么辦？再去樓上的房東屋子里試試嗎？還是干脆把樓里面的報警器弄響……
渾身上下又開始陣陣作痛。呼吸急促，頭皮發(fā)麻。
“咔嗒”。
防盜門忽然打開，魏行云緊張地往后一讓。
里頭是一個穿著短袖和五分褲，戴著眼鏡的女子，她握著門把手，以狐疑的眼神看向魏行云。
太好了，有人在家。他一下子放松下來，腦袋甚至都瞬間有點缺氧。
女子觀察了兩秒魏行云的表情，問：“你是……找我干什么？”
“啊、啊，我是你的鄰居。就住在對門的。”他扯回自己的精神，回答道。
“嗯。好像有點眼熟?！迸佣⒅盒性疲醚凵翊叽偎卮稹盀槭裁辞瞄T”。
——聯(lián)絡需要保持一小時，接下來還得把對話的時間拖長……
“呃，然后我……”魏行云不露聲色地躲開女子的視線，咽了口唾沫，“……我是……昨晚半夜聽見你家傳來響聲，來問下原因是什么。”
“響聲？”女子皺眉，“什么響聲？”
“就是類似東西頻繁碰撞摔碎的聲音。據(jù)我朋友描述，大概昨晚十二點多，你沒聽見嗎？”
“……昨晚我在家熬夜改代碼，不可能沒聽見啊?！?p> “嗯……畢竟那是我朋友的說法。昨晚他來我家住了一晚。然后他剛剛給我打了個電話說這事，還反復要求我看看是不是有什么特殊情況?！蔽盒性埔贿呎f一邊編，“所以我才在現(xiàn)在這個點來找你。說實在的我昨晚睡得比較死，也沒聽見所謂響聲。”
“那大概就是你朋友的錯覺吧，我家確實沒事?！迸酉肓讼耄澳窃僖姟?p> “不等等！”眼看著門要被關(guān)上，魏行云連忙叫住，“我那個朋友……他非常誠實，肯定不會說謊的，所以……”
所以什么呢？魏行云自己也想不出來。這時候理應拋出一個能保證對話進行下去又不顯得過分的結(jié)論出來。但這根本是強人所難。
他糾結(jié)著：“所以……”
“所以？”女子問。
“所以，”他一咬牙，“能不能告訴我你的姓名還有聯(lián)系方式？”
“……哈？”
“那個，畢竟剛剛你也說了‘沒聽見響聲’，這與我的體驗相符，看來確實不存在奇怪的聲響。但我那個朋友也不是會因為錯覺而耿耿于懷的人。那么稍作推理，他可能是有其他目的，例如想向你搭訕……”魏行云編得自己都快聽不下去了，“既然得出了這一結(jié)論，我也就順道幫下他。他這人不太干脆，做事總喜歡繞個彎?！?p> 女子一臉嚴肅，反問：“可你不是剛剛才說‘他肯定不會說謊’嗎？”
“那是……我倆的相處模式。除了像這樣互相出推理題，他確實不會說謊?！?p> “可是，既然是他想搭訕。為什么要攛掇你來呢？”女子認真地問，“時機不對、理由也很古怪，當事人甚至還不在場?！?p> 她的語氣里沒有責問的意思。但在魏行云聽來，只覺得羞恥到無地自容。
“……我想，是……”他絞盡腦汁。
時間仿佛特別漫長，感覺上似乎過去了有數(shù)分鐘。若真的有數(shù)分鐘倒也還好，畢竟目的就是拖時間，可偏偏又沒過多久……
“——孫喜晴。”女子道。
“誒？”
“我的名字?！彼砷_門把手，“雖然不知道你那么努力地說胡話是想表達什么……來客廳坐一會吧?！?p> “……謝謝?！?p> “不用謝。畢竟算是鄰居。”孫喜晴轉(zhuǎn)頭，“我隨時可以報警，所以別打歪主意?！?p> “明白。謝謝了?！蔽盒性普\懇地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