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屋內——騙子
既看不見也聽不見。
所有的一切都跳過了視覺聽覺，直接變?yōu)榱烁杏X本身。
“視野”似乎是在無限延伸。
稀薄的意識透過了無法逾越的距離，與目的地直接相連。
片刻，他收回了已經快不屬于他自己的意識。
15:58。
他，魏行云，長出了一口氣，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右眼在微微發(fā)熱。正?，F(xiàn)象。
“……預觀測結束。偵探事務所里的那妹子已經走了。”魏行云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耳機，對電話那頭的人說道。
“行了，既然確認了偵探事務所的狀況，那就抓緊吧，快到四點了。”許作在電話另一頭道。
“我調整一下‘透鏡’的狀態(tài)，馬上就好?！蔽盒性频?。
“嗯?！?p> 說是調整“透鏡”的狀態(tài)，其實只是調整精神狀態(tài)而已。
放松、放松，深呼吸。
——世界果然已經變了。
他每次使用“透鏡”的時候，都會產生這種想法。
以前的世界里雖然也存在“超能力”的說法，但多半是騙人的玩意，即使有真的，那也是遠離自己生活的事物。
但現(xiàn)在自己卻擁有著這種能力，甚至還以此為生。這算什么呢？
——世界已經變了。
魏行云斷言。
一切都顯得極不真實，而自己的生活居然就從這些不真實中穿過，與它們糾纏在一起，通向遠方。
呼吸，放松。
——就結果而言，不論自己情不情愿，世界確實變了，生活也確實還在繼續(xù)，自己手頭還有工作需要處理。
他拿起辦公桌上的委托書，看也不看，對折幾遍，然后塞進了上衣內袋。
“許作，我已經準備好了?！彼麑χ鷻C說。
“收到?！痹S作回答。
他再次深呼吸。
——目標是那間偵探事務所。
“開始觀測?！?p> 將所有的雜念乃至所有的意識拋去，恍惚間，他忽然進入了仿佛做夢一般的狀態(tài)。
記憶陷入混亂，時間變得模糊，邏輯崩潰，周遭的一切全部消失了。
在朦朧的意識世界中，魏行云再次確認了目的地。
緊接著，他將自我的存在都拋棄了。
……
意識似乎從很遠的地方飄來。
——我……
眼睛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
但大腦似乎遲遲未給眼前的景象賦予意義。
——我……這里……
陌生的景象占據(jù)了他的視野。
再普通不過的白色天花板，以及一臺一看就很舊的掛式電風扇。
腦袋稍微清醒了點，他也意識到了自己正躺在地板上。
他揉著腦袋，坐了起來。
以棕色為主色調的客廳。
雨前的悶熱。
——這是哪里……我為什么會在這里……
“喂？魏行云，怎么樣了？成功了嗎？”
戴在耳朵上的耳機忽然發(fā)出響聲，嚇了他一跳。也是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還帶著耳機。
“等一下，我理下思路?！?p> 說罷，他一邊揉著腦袋，一邊通過窗戶看著窗外深紅色的天空。
——我是魏行云，是“組織”的下屬執(zhí)行者之一。這回參與到“組織”的一個任務中，配合其他執(zhí)行者尋找“喬游天”的下落。
——雖然持有能突破距離限制的“透鏡”，但是自己實際上并不擅長這種潛入搜查的工作。以往在組織里負責的也多是“記錄”一類的事情。
——這次一方面是“組織”對此非常重視，哪怕是一個“可能有關的偵探”都要派出人來調查；另一方面也是這會兒“組織”的人手不夠。除了“喬游天”方面，“組織”這些天來也派出了大量人手去調查和“迷宮”有關的事件。
即使是“組織”，同時下派兩個需要大量人手的任務也不太常見?；蛟S最近確實是什么特殊的時間點。
——自己認識的一個負責“迷宮”任務的同事說不定會更了解任務的全貌和內情。不過自己不是很想和那人討論這個。
魏行云苦笑著，站了起來。
稍微踮下腳，確認腳踩在地板上的真實感。然后環(huán)視四周。
老舊的木頭茶幾，略有破損的皮沙發(fā)，矮柜，垃圾桶，置物架，掛在墻上的幾頂帽子。
——和剛剛用“透鏡”觀測到的場景一致，剛才的移動應該沒有出問題。這里就是那間偵探事務所了。
——只是……這里還真是散發(fā)著一股很老舊的氣息啊。是故意裝修成這樣的嗎？
“確認已抵達目的地?！彼乱庾R地摸了摸耳機。
“很好，那么接下來的搜索也拜托了?！?p> “知道了，注意別掛電話啊。”魏行云不放心地提醒了一句。
“放心好了。”
盡管許作答應了他的要求，但他心中的無奈之感還是沒有絲毫消退。
——自己并沒有能夠開鎖的設備以及技術。
——“透鏡”到底不是透視眼，不能隨心所欲地窺探抽屜內部等最有可能藏著重要信息的地方。
魏行云走到茶幾前，看了看茶幾上攤著的文件夾。
上面的內容是委托，但無論怎么看都只是找貓貓狗狗的簡單委托。
稍稍翻動查看，也沒有什么異常。
內容里藏了什么謎語嗎？
——疊起來才能看到的圖案，或者是每一行的第幾個字，再不就是要翻譯一下，換成別的語種才可以察覺到的訊息……
多半不可能。這種臆測都快和被害妄想差不多一個意思了。
魏行云沒有將注意力再停留在委托書上，認真地觀察起這間客廳。
置物架上放了幾盆多肉類植物。有一個格子例外，放著一袋咖啡豆。
拉開矮柜的抽屜，里面只有一些垃圾袋和創(chuàng)口貼，還有水筆和未使用過的A4紙。
垃圾桶里什么都沒有?？赡苓@兩天由那個妹子扔過垃圾。
一面墻上掛著數(shù)頂帽子。鴨舌帽、爵士帽、獵鹿帽都有，顏色和款式各異。摘下一頂帽子看看，帽子和墻也都沒有問題。
“客廳沒什么問題，我去書房了。”他報告道。
倘若真有什么重要的東西，對一個偵探事務所來說，也應該是在書房里面。
魏行云一邊想著這點，一邊擰動書房的門把手。
書房的門雖然關上了，但沒有上鎖。
推開書房的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還算氣派的辦公桌以及一個看上去就很高級的書柜。
和客廳的氣氛一致，老舊。甚至蓋過了雨前的濕熱感。
——【啟峰偵探事務所，所長為莊啟峰，有一見習偵探祁銘霏。莊啟峰，39歲，男，身高181cm，體重76kg，未婚，無犯罪記錄，31歲創(chuàng)建啟峰偵探事務所。其經營的偵探事務所在業(yè)內的風評似乎還不錯。】
他在腦中回想組織提供的資料，走到了書柜前。
“……嗯？書柜也沒上鎖啊?！彼焓秩ダ瓡竦拈T。
“咔噠”
什么被打開的聲響。
——是許作那邊傳來的嗎？這邊正做著像小偷一樣的行為，那邊就不應該嚇人啊。
一方面是抱怨，另一方面也是為了緩解一下自己緊張的情緒，魏行云開口道：“喂，你……”
話剛出口，他就發(fā)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客廳那邊傳來了腳步聲。
——是真的有人來了！
“嗯？怎么了？”聽到魏行云說了個開頭的話后，電話那頭問道。
不過此時的魏行云完全沒有心情和功夫去理會他。
——來的人是委托人嗎？不，不可能，大門已經被那個見習偵探反鎖了。自己用“透鏡”看著她鎖門的。
——那么來的是那個見習偵探嗎？不應該啊，她剛剛才出門。
他盯著書房門口。
——難道是這家事務所的所長莊啟峰？
——既然是莊啟峰的話，我現(xiàn)在主動出去見他嗎？還是應該先躲起來……
“你、你是什么人啊。”一個有些顫抖的聲音從書房門口傳來。
魏行云回過神，與那人的視線正好對上。
鴨舌帽、長發(fā)、T恤、運動長褲。
那人后退一步，慌忙用左手扶住了鴨舌帽的帽檐，右手伸向了褲子口袋，明顯是打算報警。
角色對立。見習偵探與非法入侵者。
心臟鮮明地跳動著。
——再糟糕不過了，那個見習偵探怎么會回來的？讓她在這里報警可就麻煩了……
“你好，”他盡量把語氣語調都放的自然一些，至少不能讓她聽出來自己在發(fā)抖，“我是莊所長的委托人。啊，說是委托人，其實也并不是那種普通的委托……說起來，莊所長呢？請問他在哪里？”
“那個，你說了你是委托人，對吧？”見習偵探的聲音在發(fā)顫，看得出來她也相當緊張，“能否請你先描述一下你的委托呢？”
許作也在電話那頭慌忙道：“喂！魏行云你說什么呢？哪來的委托書？”
魏行云腦子里閃過各種各樣的想法，但依舊裝作很鎮(zhèn)定的樣子，從外套的內側衣袋中取出了一張對折了三次的打印紙。
——還好我有所準備。盡管不太想動用這個。
“這是我當時的委托書的復件，我叫魏行云，我們去客廳談吧。”
站在書房門口，戴著黑色鴨舌帽的見習偵探遲疑片刻，終于讓出了一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