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紹南為什么坐在那里?他的朋友也有人是同性戀者?其他的靜坐者眼神或是激憤、或是興奮,只有他一個人坐在那里,眼神空洞地看向前方,好像對這個世界充滿了不信任和懷疑,他那么的孤獨無依,就像我第一次見他時那樣,現(xiàn)在那困住他的海水好像就要漫過他的頭頂。
雖然我們天天在辦公室見面,但我眼前的這個聶紹南是完全陌生的,他將靈魂不知丟在了哪里,只留下軀殼在這里。
我給同學回了有事離開的信息,沿著人群向后退了幾步,從這次靜坐的組織者手里接過一個口罩戴起來,穿過靜坐的人群默默地坐在聶紹南的旁邊,他全然沒有發(fā)現(xiàn)我的到來,我也手里舉著一個牌子,不知道那上邊寫著什么,我不關心那些,我只是來陪他的,我的眼里只有他。我靜靜地坐著,他的世界現(xiàn)在只有他自己,我的世界現(xiàn)在只有我和他,冬日的暖陽灑在我的頭發(fā)上,我身邊卻全是他涼涼的氣息。
“戀態(tài)!”圍觀的人群中突然有人大聲吼叫,有人發(fā)出刺耳的哨音,靜坐的人群有略微的騷動。
“丟人現(xiàn)眼!”又有人惡狠狠地咒罵著,我看著聶紹南忽然回神,目光凌厲地搜尋著那發(fā)出惡言的方向,我的手掌輕輕向下,按在他微顫著擰著褲角的手背上,聶紹南回過頭疑惑地看過來,我對著他笑笑,雖然戴著口罩看不到我的笑意,但他一定可以從我彎彎的眼角認出我來,就像我一眼就認出他一樣,我也看不出他口罩下的神情,但我看到他眼中的戾氣散去,轉過頭又眼光平平地看向前方,任我的手與他的貼在一起。
有人抓著一把碎紙片扔向我們,紙片飛舞落入我的衣領,落在聶紹南的眉梢,他看起來像個白眉毛的老爺爺,我笑得身子發(fā)抖,他轉過臉不屑地打量我,我也知道在這個情形下笑場確實不合時宜,可沒有辦法,和他在一起我就覺得開心的不得了,聶紹南握起我按著他的手,他的掌心向上,輕輕地包住我的手掌,再用力握牢,我只覺得心忽地一下蕩了個秋千,從東蕩到西,就要蕩到天上去,我悄悄地看他,他卻又轉過了臉,只是緊緊地用他的手牢牢地握著我不放。
那群騷擾者被人拖著勸離了,現(xiàn)場重新又回復了安靜,和聶紹南握著手,我閉著眼享受著這一刻的寧靜,原來,與他并肩而立的感覺,是這么美好。
這場示威并沒有持續(xù)很長時間,一個多小時后所有人都有序散場了,我的膝蓋已經(jīng)硬得站不起來了,聶紹南輕松地跳起,再將我輕輕地從地上拉起,我腿一麻跌到了他的懷里,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摘下口罩以真面目示人的我們相視而笑,聶紹南笑著幫我彈去發(fā)上的紙屑,這一刻我們的手松開了,但我覺得心卻靠得更近了。
“去吃飯吧?”聶紹南邀約著。
“叫上安大哥。”
“嗯,他今天好像也沒事。”他開始打電話,這是這么長時間以來我們第一次聚會。
遠處一個白衣白褲的人向我們這邊盯著看,那視線有點灼熱,我順著那眼神看過去,原來是杰森,我輕輕向他點了點頭,可他卻當我是個陌生人一樣,板著一副撲克臉轉身離開了,他怎么一下子跩得二五八百的,但我現(xiàn)在可真的沒有時間理會他。
我與聶紹南默契地誰也沒有在安宇面前提及這次靜坐,我就把這當做屬于我們的小秘密,是那種睡夢中也可以笑著回味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