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走出山溝去賣甕
添雄發(fā)現(xiàn),制甕的原材料不用出寨背,就能全解決。泥土只花工錢就能得到,取之不盡;燃料用山上樹枝,也是花工錢就能得到,用之不竭;工匠都帶徒弟,一輩傳一輩,生生不息;這樣一算,成本就是工錢。
他挑一擔(dān)泥能做兩口甕,一口成本才一元,送柴的也不過如此,工匠的工錢高一些,一口甕也不過3元,全下來5元足矣!老板小的甕賣10元,中的15元,大的20元。
他跟老板侃上了,老板說,我賣甕是要送貨上門的,甕破了是要賠的,所以才賣這么多錢。
添雄問:“我負(fù)責(zé)給你送貨,破了我賠,你給我什么價?”
老板說:“我按五比一給你(就是減兩成)?!?p> 添雄還價:“二比一?!?p> “哪有那么便宜啦?四比一啦!”老板還價道。
“風(fēng)險太大嘍,三比一我就干!”添雄提了兩成。
“好嘍!給你做!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嘛——”老板伸出手和添雄擊掌道。
擊掌是客家人定契約的一種形式,一旦擊掌,死而不悔,一旦爽約,會被罵作細(xì)婆(小老婆)嘴的,對男人是一種最大的侮辱。
添雄擊掌后就去了縣城,這時縣城的客車己經(jīng)通到湖洋鄉(xiāng)了。上杭到武平的客車經(jīng)過通橋時,有人等車也會站下的。添雄要到縣城買一輛自行車,他要用自行車馱甕。
添雄又找到了添培,讓他幫他挑自行車。那時自行車還屬家庭四大件之一,名牌車是要票的。
福州產(chǎn)的鹿牌自行車不要票,28加重型的貨架子是平的,下邊還有可以折疊的貨托,前面是雙梁的,一看就結(jié)實。價格也便宜,才118元,比永久的便宜25元,比飛鴿的便宜20元。
添雄相中了,兩個人等了小半天,師付才裝出一臺來。添雄在添培的指導(dǎo)下,買了打氣筒、車鎖、汽門芯、活扳子,又把車子推到廠里,找?guī)煾镀搅巳?,緊了鏍絲,上了鎖。
一切完畢后,添雄開始在添培宿舍前的籃球場練習(xí)了。在添培那里住了兩天,添雄能熟練地駕駛了,騎著車子回家了。
60里路,他3個小時就騎回來了,比牛車快了一倍,比步行快了3倍。
那時整個寨背也沒有幾臺自行車,郵差來了,孩子們還追著自行車跑著看新鮮呢。
添雄帶著添喜到了作坊,架好車子試著裝甕,作坊里的師付都是用板車送甕的,見添雄弄了一臺自行車來裝甕,都搖著頭,不肯過來幫忙,怕弄破了賠錢。
一個大甕,70公分左右高,最粗處直徑也就50公分,50斤左右重。添喜一手拎一個,來到車前,但見那掰托放開了也就30公分寬,便不知道怎么裝了。
添雄帶來了繩子、杠子和鋸。他把杠子鋸成半米長,用鐵絲固定在了掰托上,一面掰托固定兩根,把甕夾在兩條杠間,又鋸了兩條1.2米的木杠,夾住甕口,再用繩子勒緊夾杠,那甕便乖乖地附在了后面。
添雄又找來紙箱子,拆成紙殼板,把甕和車架子隔開。最后踢開車梯架,那車子向外倒和向里倒,只要斜到30度就被下面的杠子支到地上了。
添雄推著自行車在作坊院里走了兩圈,沒問題,又上坡、下坡,也沒問題,他給老板扔下了40元說:“你還欠我一個甕,我走了,下次拉甕時再算?!?p> 老板被他繞懵了,說:“三比一是降三成,兩個甕,我找你12元,怎么還欠你一個甕呢?”
添雄說:“那么算太麻煩,三個你給我一個不就完了嗎?我賣兩賺一個。”
大家一聽也是這個理,都勸老板說:“人家說的有道理,這么算帳清楚明白,人家給你40元拉走兩甕,是原價拉走的,你不欠人家一個甕嗎?”
老板更懵了,他總覺得自己吃虧了,卻又罔住了,只好認(rèn)帳了。添雄走后,他掰著手指算了一個時辰,終于算明白了,叫這小子繞去了兩元錢。
他心想,兩元錢瞎不了年成,要再計較,大家該笑話自己太摳門了,那東西好著是個物件,碎了啥都完了,人家也不易啊!
添雄拉回這兩個甕是練手的,回到家里,他又加了竹子保護(hù)甕,用竹子編成護(hù)網(wǎng),把那甕封在里面,既增加了防護(hù)層,又把上下的木杠支住了,形成了竹箱子,再把父親留下的破棉被等充塞縫隙,那甕和車子幾乎形成了一體。
他開始練騎行了,先在平地騎,騎穩(wěn)了再上下坡,練了半個月,熟能生巧,他竟能在稻田的池埂上騎了。
他這么練是為了騎出寨背作坊的銷售圈,只有這樣,才不受這里價格的拘束,才能掙大錢。
一個月后,他終于上路了,一口氣騎到了40里外的中都。他找到他和添凱做木工的那戶人家。
戶主見他馱著兩個甕,問他說:“你這甕是給誰家送的嗎?”
他告訴戶主是賣的。戶主馬上問道:“你要賣多少錢?”
添雄不加思索地把兩口甕的進(jìn)價說了出去:“40元。”
“40元?你有多少?都送過來,我給你賣!”戶主說。
添雄敏感地發(fā)現(xiàn)自己說少了。加了一句:“一口40元?!?p> “是呀!兩口40元都不夠運費錢。我們這都是瓷器了,比你這個小的還要100多呢?
那是樣子貨,裝酒好酸,腌菜好爛,它不透氣?,F(xiàn)在想買陶的,沒有啊。我家有一甕女兒紅,是我孫女下生時買的,現(xiàn)在酒香味才濃呢。等二孫女下生后釀了一壇瓷的,酸了,當(dāng)醋喝了。”
“有這事兒?”添雄還是頭一次聽說,驚異地問道。
“我家是開雜貨鋪的,原來凈買陶盆陶罐的,現(xiàn)在沒貨了,改成瓷的了,瓷的好運,陶的愛碎。問題是瓷的不好使啊!”戶主說道。
“那我給你送多少你要多少嗎?”添雄追問一句。
“這個價,有多少要多少。不過,我賣多少錢,你都不能漲價?!睉糁鞲掳痛嗟卮鸬?。
添雄把兩口甕給他卸下了,收了80元錢,興沖沖地回家了。連續(xù)一個月,添雄給他送了50個甕,到雜貨店卸貨時竟沒看到有積壓。他運碎了10個甕,進(jìn)了60個甕花了800元,掙1200元。
他很滿足,這樣干下去,一年半就能還清債務(wù)。他堅持著,每天騎80里地自行車,樂此不疲地干著,破甕率不斷下降。干了半年,終于把這個點供出積壓來了。
他明白,甕不是消耗品,這個點該撤離了。他換招了,馱小甕到其他鄉(xiāng)鎮(zhèn)去找定單。他不拘泥于雜貨鋪,也往村屯跑,又發(fā)現(xiàn)了一個商機,比直接賣甕還大的商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