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鑾鈴奇?zhèn)b

第二十三章 踏破鐵鞋

鑾鈴奇?zhèn)b 千鐘難醉 2156 2019-12-29 19:00:04

  管墨桐自臥房取了兩個(gè)小竹凳放到大青石旁,廖碧柏從廚下端出一盤風(fēng)雞、一盤臘肉、一碟涼拌腐皮、一小碟五香蠶豆,又取出四只酒杯,到青石桌上擺了,返身進(jìn)去捧出一大壇酒,小心翼翼地除去封泥,頓時(shí)酒香四溢,四人不禁叫好。顧青芷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笑道:“這壇二十年蘭花陳釀味醇而不失甘香,實(shí)乃酒中至寶。”

  廖碧柏又驚又喜,道:“小姑娘鼻子倒靈,怎能一下便聞出我這壇是二十年的蘭花酒?”他不知顧青芷之父顧鐵珊雖不擅飲酒,雷疇天卻是嗜酒如命,于醇酎品評之精,實(shí)乃世間少有的大行家。顧青芷在他耳濡目染之下,從小遍嘗天下美酒,自也頗精酒道。

  她將鼻子湊近壇口聞了聞,道:“這酒除用粳米、糯米之外,還另有一股清甜……”廖碧柏道:“聞得出來算你厲害?!鳖櫱嘬菩Φ溃骸斑@還用聞?此酒色如琥珀,一望而知里頭摻了黃黍。嗯,是用上好綠豆做的曲。這酒味如此醇正,須得糧曲各半,發(fā)醅便要數(shù)年時(shí)光,又要兌冬日山泉,開醡下壇埋在至陰至涼之處,才得這般甘冽。這花是云南大理的素心春蘭,俗人以花草入酒,往往被花香奪了酒味,這酒妙就妙在用的是將綻未綻的花苞泡酒,是以幽芳逸群,卻又不至太過濃郁,掩蓋了自身的酒香?!彼@一聞便識蘭花品種的本事,卻是由她父親得來。顧青芷生母酷愛栽花,顧鐵珊悼念亡妻,遍尋天下名貴種苗植于愛妻墓旁,時(shí)日久了愛屋及烏,于花卉園藝極有心得。

  廖碧柏一拍大腿道:“妙極妙極!老夫喝了一輩子酒,今日方知伯牙子期高山流水之意。老管,枉你跟我喝了這么多好酒,可曾說得出這些道道來么?”

  管墨桐夾了一塊風(fēng)雞送入口中,道:“這酒又不是你釀的,人家小姑娘是杯中大國手,你跟著瞎起甚么哄?”廖碧柏?fù)u頭道:“如此佳釀當(dāng)前,你不細(xì)細(xì)品酌三杯,竟先吃起菜來,一望便不是行家。”管墨桐笑道:“人貴有自知之明,不是行家打甚么緊?最怕是打腫臉充胖子,不懂裝懂?!绷伪贪匾慌淖雷优溃骸澳阏f甚么?”繼而自己啞然失笑,嘆道:“我倆這斗嘴的毛病一輩子也改不了,又讓小朋友看笑話了。”駱玉書見兩人名號皆清雅不凡,相互說話間卻尖酸刻薄,極盡挖苦嘲諷之能事,實(shí)在頗為滑稽。

  廖碧柏給四人斟上了酒,端起杯子湊到鼻孔邊聞了一聞,忍不住搖頭晃腦,饞涎欲滴。駱玉書見盛菜的盤子缺邊少角,這四只青瓷酒杯卻是色澤瑩潤,素雅清逸,竟是少見的珍品,不禁脫口贊道:“美酒須配美器,用這梅子青酒杯來喝這蘭花陳釀,確是天作之合。”

  管墨桐眉毛一揚(yáng),問道:“你懂瓷器?”駱玉書道:“小子不過于此略識一二,怎敢在前輩面前班門弄斧?”管墨桐道:“小兄弟不用太謙,你且說說這酒杯有甚么來頭門道?!?p>  駱玉書道:“這酒杯釉汁厚如堆脂,腴潤瑩亮,更奇在毫無蟹爪開片,一體通透、溫潤如玉,一望便知是北宋哲宗年間的汝窯秘色梅子青。汝窯以徽宗政和年間所制為最佳,相傳其色為宋徽宗夢中所得,青天玉面,以瑪瑙末入釉,梅子青又屬汝窯青瓷中之上品;加之其工藝極為繁復(fù),尺寸過大過小都難以燒制,因此只多見于盤碗爐尊,這一套四只青釉酒杯開口不足兩寸,實(shí)是罕見的珍寶?!痹瓉砗娱g駱府?dāng)?shù)代為官、家道殷實(shí),駱中原生平一大嗜好便是收藏歷朝瓷器古玩,對宋代五大名窯更是推崇備至,故而駱玉書于此道亦頗有造詣。

  管墨桐聞言沉默良久,拿起酒杯端詳了一陣,嘆道:“這老道也不知從哪里弄來的這套蓮花御杯,老夫出到一千五百兩銀子,仍是不肯割愛?!鳖櫱嘬埔煌律囝^道:“這酒杯值這么多錢?”管墨桐嘆道:“一千五百兩能買這幾只杯子,那才叫占了天大的便宜。別看這老道平日里瘋瘋癲癲,倒也精明得很?!?p>  那壁廂廖碧柏早已一杯飲完,仍在湊著杯沿細(xì)細(xì)啜吸,生怕漏掉一滴半點(diǎn)。他放下酒杯,咂嘴弄舌道:“你這勞什子既不能吃又不能喝,怎及我這玉液瓊漿甘美醇厚、沁人心脾?”管墨桐大搖其頭,道:“你的酒再好,吃進(jìn)肚里還不是一樣?此等良器千古傳世,才是無價(jià)之寶?!?p>  駱玉書和顧青芷見這道觀前后全無鎖閂,雖說地處偏僻,但那觀主竟敢將價(jià)值千兩的財(cái)物隨隨便便置于灶下,想來決非等閑之輩。顧青芷忍不住問道:“這酒杯如此貴重,觀中又無人看護(hù),此間觀主不怕有人順手牽羊么?”廖碧柏給自己滿上一杯,道:“這道觀破破爛爛,誰要是偷到這兒,那也夠沒眼力的了。所謂做熟不做生,這老道丟了酒杯,第一個(gè)就要找到老管頭上?!?p>  突聽山下一人哈哈笑道:“總算管夫子不廢風(fēng)雅,他若要偷時(shí),我便有四百只杯子也不見了?!边@人開口時(shí)聲音聽著尚遠(yuǎn),說到最后一個(gè)“了”字已距四人不過數(shù)丈。駱玉書抬頭望見一個(gè)老道背負(fù)一人拾階而上,步履甚是輕捷。

  廖碧柏“咦”了聲道:“我們已請了兩位小友在此,這牛鼻子老道又帶一人上來,你道觀這點(diǎn)家什都不夠用了。幸好這人已醉得一塌糊涂,我倒能多喝兩杯?!蹦抢系佬Φ溃骸捌饺绽锶藢︼嫞粔频褂惺司攀潜荒阋蝗撕热?,我還敢再找人來跟你搶酒喝么?我見這人在山下傷重昏迷,荒山野嶺又尋不著大夫,實(shí)在沒法子才背他回來,正巧老管在這兒,你醫(yī)術(shù)遠(yuǎn)勝于我,不妨略施刀圭藥石,總是救人一命。”

  顧駱二人見這老道方面闊口、鶉衣百結(jié),穿著甚是邋遢,和道觀居室之潔凈頗為不襯。他背上那人身材魁梧,少說也有一百八九十斤,這老道適才上山時(shí)仍是健步如飛、話聲洪亮,輕功內(nèi)力均各不低。他將那人輕輕放落在大殿蒲團(tuán)之上,從廚房舀了瓢清水洗凈他臉上血污,駱玉書“啊”地一聲驚呼,只見這人面皮棕黃,一頭濃密短黑鬈發(fā),顴骨高聳,長得甚是剽悍,不是自己苦苦追尋的樹海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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