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十二妙使
駱玉書見他說得不無道理,沉吟半晌,緩緩道:“張老板,今日我暫且信你,倘若日后發(fā)現(xiàn)有一句假話相欺,我取你性命易如反掌。那兩名無為教的歹人是甚么來頭,你當(dāng)真全然不知?”
張吉本聽他語氣果然緩和,心下大喜,忙道:“大俠放心,小人所講句句是實(shí),決不敢對兩位有所隱瞞。小人向來奉公守法,甚么無為教、有為教,今日皆是頭一回聽說,又怎會識得這些江洋大盜?這幫人窮兇極惡,大俠既已將其拿住,便請速速綁赴衙門,小人感激不盡?!?p> 駱玉書細(xì)想事情來龍去脈,張吉本似同無為宮確非一路,當(dāng)下微微笑道:“何須客氣?!鄙焓衷谒箢i一切,張吉本立時(shí)暈倒在地。他轉(zhuǎn)頭對顧青芷道:“這人伶牙俐齒,講話不盡不實(shí),咱們還須在他家好好搜上一搜,看看他是否有所隱瞞。若真找不到甚么證據(jù),這事情卻十分難辦?!?p> 顧青芷奇道:“有甚么難辦?這人已招認(rèn)了幫韃子賄賂老太監(jiān),咱們不能將這事上告皇帝么?”駱玉書搖頭道:“皇上對王振十分敬重,也先若只為朝貢通商之事向他行賄,皇上就算知道了,多半也不會拿他怎樣,除非咱們能找到老太監(jiān)通敵的鐵證,才能將其置之于法。”顧青芷恨道:“想不到皇帝竟然如此昏庸!倘若張吉本所言非虛,你豈不是白忙一場?”駱玉書笑道:“芷妹,你大大咧咧慣了,這話可不能亂說,幸好眼前沒有旁人。要說白忙,卻也未必,這回被我查到無為宮牽連其中,也算收獲不小?!?p> 顧青芷道:“對了,我正要問你,這無為宮究竟是甚么來頭?我曾聽爹爹和雷叔叔閑聊間屢次提到這名字,待要問他們時(shí),爹爹卻不肯多講。”駱玉書道:“無為宮是近年來江湖上興起的一個(gè)幫派,傳聞乃是白蓮教的一脈旁支。白蓮教的名頭,你定是聽過的了。”顧青芷點(diǎn)頭道:“這個(gè)爹爹同我說過,當(dāng)年白蓮教教主韓山童偕劉福通率紅巾軍起義,韓山童之子韓林兒建國稱帝,我朝太祖皇帝也曾奉其為主?!?p> 駱玉書道:“不錯(cuò),白蓮教源自凈土宗的白蓮宗,后兼納彌勒教、明教各派教義,教徒遍布天下,聽說太祖高皇帝他便是明教出身,所以國號才定為一個(gè)‘明’字。他老人家登位后知道白蓮教勢力龐大、于國不利,曾多次嚴(yán)令取締,白蓮教徒為躲避朝廷鎮(zhèn)壓,聚眾時(shí)往往冠以他名掩人耳目,無為宮便是由此衍生。白蓮宗雖是佛教一脈,那無為宮主卻傳聞是道家出身,教中三教九流、無所不包,這數(shù)年來人丁興旺,隱然有青出于藍(lán)之勢。家父曾幾次吩咐我留意查探,但其眾行事詭秘飄忽,我一直未得頭緒,不想今日在此遭遇?!鳖櫱嘬频溃骸凹热绱苏f,這些人劫走樹海,只怕其中定有重大圖謀。”
二人閑談之間,已將張府細(xì)細(xì)搜索了一番,除了些尋常賬本手札之外,確無甚可疑之處,駱玉書檢視各處墻壁地面,亦未發(fā)現(xiàn)有何地道暗室。顧青芷甚是沮喪,道:“看來張吉本沒說假話,咱們已將他家翻了個(gè)遍,甚么線索也沒找到?!?p> 駱玉書笑道:“你也不必氣餒,張吉本這人處事周詳,做事不留痕跡也不出奇,事情未必便如他自己所說,單只借花獻(xiàn)佛而已。咱們既知道了他同王振的勾當(dāng),放著各省這么多大戶,倘若老太監(jiān)當(dāng)真心懷不軌,總能查出蛛絲馬跡。只是適才咱們搜尋各屋之時(shí),物品皆擺放整齊,全無翻動(dòng)過的痕跡,張吉本懷中的銀票也安然無恙,可見無為宮這趟非為劫財(cái),全是沖著樹海而來。這事甚為蹊蹺,幸好咱們已拿住一人,順藤摸瓜,必有收獲。”
忽聽柴房處豁剌一聲響,二人心下一驚,幾步跨回天井,只見柴房門板落在一旁,那黑衣漢子伏于院中,穴道似已解開,身前站著兩名穿淡青色道袍的女子。二人俱只十八九歲年紀(jì),容貌生得甚是秀美,左首女子臉上全無表情,便似蒙著層冰霜一般,右首那名道姑卻眉目含笑,神態(tài)甚為嬌艷。
駱玉書心知對方來者不善,向前行個(gè)禮道:“不知二位道長仙駕至此,有失遠(yuǎn)迎。此人私闖民宅被我拿住,少頃便要送官,敢問二位為何將他放出?”左首那名道姑冷冷道:“私闖民宅?此處可是你家?你二人便不是私闖民宅么?”她每問一句,臉上的寒氣便加厚一分。駱玉書聞言一怔,一時(shí)不知如何置答。
那黑衣漢子喘著粗氣道:“臭小子有眼不識泰山,這兩位仙姑位列本教十二妙使,你們還不趕緊乖乖跪下磕幾個(gè)響頭,尊使或許放你們一條生路?!痹捨凑f完,撫胸劇咳不止。他先前中了顧青芷一掌,受傷不輕,后又被駱玉書以凌厲劍氣封穴多時(shí),此刻周身氣血不暢,神情十分委頓。駱玉書聽了心中一凜,暗道:“原來這兩名道姑也是無為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