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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形玉影

第八十七章旱災

石形玉影 黃廣鸞 4275 2021-06-22 16:51:30

  “農(nóng)達草甘膦除草劑除草效果特別好,但是根本不能用在出苗后的農(nóng)田里,會連苗一起燒死,這也證明你買的農(nóng)藥是真的,而且玉米種子也是非轉(zhuǎn)基因的,這些證據(jù)對商家有利,要想得到賠償不太可能?!?p>  金鳳一遍遍回憶著吳瓊的話,苗死了,證明藥是真的?非轉(zhuǎn)基因種子,跟除草劑有什么關(guān)系?不能用在玉米田間除草,說明書上為什么還寫著“玉米地用量多少呢”?說到底,二十多畝地的苗都死了,就得自認倒霉!天理何在!

  田里的玉米苗眼看著一片一片的枯萎,死掉。干枯的小苗直立著,仍然保持著向上生長的姿勢。過路的行人朝這里指指點點,金鳳的心很痛,難道說就沒有說理的地方嗎?藥不能用在玉米田里除草,老板應該知道,反倒打一耙,賴常耕大叔沒說清楚,可恨!

  “現(xiàn)在要是毀了,還能種晚田?!背8笫鍩o精打采的說到,他也沒想到會出現(xiàn)這個結(jié)果,這兩天氣的一直躺著,飯也不吃。

  “毀了再種???”金鳳苦笑著回應了一聲,這二十多畝地,再買籽種化肥,旋地,播種,又得一萬來塊錢,手里這錢正好夠,種完地可就沒吃沒喝了!難道我的命就這么不好,干什么事都不順!

  忽然間,她想起家里還有兩袋黃豆,是她和母親,谷阿姨在地里撿的,忙問常耕大叔,“大叔,您說現(xiàn)在種黃豆晚嗎?”

  “不晚,現(xiàn)在正好種,”常耕大叔也想起了那兩袋黃豆,眼前一亮,“生產(chǎn)隊那陣不種平壟棒子,講究套種,先種棒子,等苗出來再種黃豆,現(xiàn)在種還來得及?!?p>  “好,大叔,那您辛苦點,我用倒拉鋤劃出溝來,您點種,咱們爺倆能種多少是多少。”

  常耕大叔點點頭,心想:“這閨女還真行,倒拉鋤種地,想都不敢想,生產(chǎn)隊那時都是牲口拉鋤,一天才種幾畝地?”

  第二天早晨,天剛亮,金鳳早早的起來,發(fā)現(xiàn)大門開著,是誰起的這么早?常耕大叔?

  大門外傳來拖拉機的“嘟嘟”聲,還有人在說話。金鳳急忙跑了出去,見常耕大叔正指揮著,開拖拉機的她認識,正是村里的二愣子,好像是臺新買的播種機。二愣子開得不太熟,正左右打著方向盤,往地里倒車。

  “大叔,這是?”

  “哦,金鳳,我和二愣子說好了,完秋再給他播種錢,先種地?!背8笫褰裉斓臍馍枚嗔?,他沒想到二愣子這么痛快,畢竟人家是新買的機器,好幾萬呢,本還沒掙上來先賒賬,要擱別人肯定是門也沒有,種完地就得算賬。

  還得說是機器,半天的時間,二十畝地種完了。

  “大叔,嫂子,一畝地二十,您這是二十畝,四百,要是不方便的話,完秋再結(jié)賬,”二愣子低頭清理著播種機里剩下的黃豆,“嫂子,還得剩二斤黃豆,給你放這,想著拿進去。”

  “二十塊錢一畝!”金鳳吃驚的看看二愣子,又看看常耕大叔,“不是四十一畝嗎?”

  “嫂子,人家種地都是四十一畝,我就二十,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那么狠干嘛!這陣子油也便宜,一畝地落個十塊八塊就行?!?p>  “要是這樣,我現(xiàn)在就給你拿錢去,別等秋后了。”金鳳欣喜的看了一眼常耕大叔,見他點點頭,小跑著進屋拿錢去了。

  夏播的種子出苗快,土壤溫度高,種完沒幾天,嫩芽就出來了。黃豆的嫩芽和玉米芽不一樣,玉米芽剛出土時是尖尖的小椎椎兒,慢慢的,稍微長高點,小椎椎就變成了喇叭口狀,再長高點,喇叭口就變成了細長的嫩葉,嫩葉上面又長出來新的喇叭口,于是像變魔術(shù)一樣,一條條嫩葉從喇叭口處抽出來,變寬,變厚,向外伸展,玉米的莖長得特別快,而且專門在夜間生長,晚上蹲在玉米地旁,就能聽到玉米發(fā)出清脆的“咔咔”聲,那是在向上拔節(jié),清晨,你會發(fā)現(xiàn)玉米長高了一大截。

  黃豆的嫩芽剛出土時是兩片黃綠色的葉瓣,厚厚實實的,看著營養(yǎng)特別充足,過兩天,葉瓣就變成深綠色,從兩片葉瓣的中間,鉆出來鋸齒形的嫩葉,三角形的,嫩葉越長越大,變成圓形,原來不是一片,是三片嫩葉均勻的長在一個葉柄上,就像撐開的小傘。和玉米比起來,黃豆苗長得比較慢,它好像不在乎自己的身高,更不會羨慕旁邊比它高好幾倍的玉米苗,自信滿滿的從懷里掏出一把把小傘,在陽光下,在風雨中,展示著它的風姿。

  常耕大叔最擔心的,怕二愣子把黃豆種播到化肥上,黃豆的胚芽就就會被化肥燒死,更談不上出苗了。二愣子是新手,播種機稍微偏一點,黃豆種就會播到原來種玉米時播撒的化肥上,很懸的。

  “也不知是二愣子的技術(shù)好,還是老天爺餓不死瞎家雀,看這黃豆苗出的,缺苗斷壟,一點沒有,真齊齊!”常耕大叔指著那一行行整齊的黃豆苗,滿臉喜色,好像早就把滅草劑毀苗的事拋到九霄云外。

  在農(nóng)村,夏天的清晨格外不一樣。不到四點,天已經(jīng)亮了,只是太陽還沒有出來,周圍一片灰蒙蒙的,似霧似云,宛如仙境一般。房舍,樹木,花草好像都變成了黑白色,在薄霧中若隱若現(xiàn),“咕咕,咕咕,”不知是什么鳥,起的這么早,那叫聲格外清脆,響亮,劃破寂靜的天空,隨著聲聲啼鳴,沉睡的萬物也仿佛剛剛蘇醒,雞鳴,狗叫,汽車的喇叭聲,人們的說笑聲,周圍一下子熱鬧起來。花紅了,樹綠了,太陽也緩緩的露出半張臉。

  這個時候,金鳳已經(jīng)耪完半畝地了,輕輕的直起腰,一只手揉捏著腰部,一只手拄著鋤,環(huán)視著四周,嘴角浮現(xiàn)出微笑,眼神中充滿了憧憬。

  她每天都是天不亮就起床,怕吵醒母親,輕輕的打開大門,大黑和黃鼠狼多多,扭動著肥胖的身軀跑過來,在她身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它們不是胖,是懷孕了,看那肚子,好像用不了幾天就快生了。

  “呵呵”,家里又要添新成員了,在金鳳的眼中,它們可不是畜生,就像是她的朋友一樣。

  不知道為什么,每天清晨,都是她最開心的時候,那種喜悅的心情,無法形容,好像是要有什么喜事發(fā)生。

  大黑,多多,無數(shù)棵玉米苗,黃豆苗,甚至路邊的青草,無名的野花,好像都是她的朋友,她會用心無聲的和它們交流,此時,她會感到無比的輕松,愉悅,猶如生活在另一個世界中,這個世界,是那么平靜,祥和,沒有一點點憂愁和煩惱;又如在浩瀚廣袤的宇宙中遨游,任何事物,都顯得那么渺小,微不足道。

  偶爾會想起以前的人和事,而這些,在她心頭,只是一掠而過,心會稍稍的痛一下,酸一下,確絲毫不會影響她喜悅的情緒。

  她有時會問自己,怎么不像以前那樣多愁善感了?會不會變傻了,像傻女人那樣,整天笑呵呵的。

  那個傻女人,到現(xiàn)在也不知道她姓字名誰,家住在哪,派出所那邊也沒有半點她家里人的消息。平白的多一口人吃飯,時間長了也不是小事呢,母親有好幾次要把她送到派出所,交給警察處理,可那女人一聽要送她回家,立刻變得驚恐萬狀,躲躲藏藏,金鳳也是可憐她,再加上她在這住的時間長了,有了些感情,還真舍不得送她走。

  連續(xù)忙碌了一個多月,田里的草基本上算是除完了。還別說,這農(nóng)達草甘膦的除草效果還真好,那么厚的蘆草,愣是生生的都燒死了,只剩下星星點點的蘆草,無精打采的站在黃豆地里,低垂這葉子,似乎在哀悼那些死難的同胞。

  七月中旬,將近中伏,一年中最熱的季節(jié),別說干活,在樹蔭下待會都會渾身流汗。天空萬里無云,一點風絲沒有,已經(jīng)將近二十天沒下過透雨了,田里都見了裂縫。大早晨的,玉米葉子就開始打綹,到了中午,在陽光的暴曬下,玉米葉子都蜷縮到一起,一條條的低垂著,靠近根部的葉子開始發(fā)黃,好像劃根火柴就能點著了。正是揚花吐穗的時候,需要大量的水,可偏偏今年這個時候,滴雨不下,這是幾十年都沒遇到的大旱,溝渠都干涸見底了,想澆地都沒水,眼看著莊稼是顆粒無收。

  可讓人奇怪的是,靠近老宅周圍的這幾十畝地,莊稼郁郁蔥蔥,長勢特別好,玉米穗一尺來長,大部分玉米須已經(jīng)蔫了,說明玉米成功授粉,就等著籽粒上漿,壯粒,豐收在望。

  開始金鳳和常耕大叔都沒在意,就覺得哪里不對勁,直到公路邊上,每天聚集的人越來越多,朝地里指指點點,還小聲嚷嚷著。

  金鳳自從去年住進這老宅,很少和村里人打交道,也沒人來這串門,那些每天去田里干活的村里人,也只是從門前匆匆而過,就像有個隱形人在后面追攆著他們,時不時的朝老宅張望,卻沒有人在門前逗留。

  這幾天,忽然間覺的來了這么多人在門前轉(zhuǎn)悠,真是怪事,金鳳也不覺得提高了警惕。

  這天早晨,金鳳剛打開大門,從公路上走來三個人,徑直朝大門口走過來,明顯是奔老宅來的。等走進一看,頭前走著的,正是軍偉的叔叔老王,他的腿是在前年冬天,金鳳公公下葬的時候摔傷的,現(xiàn)在雖然傷好了,走路還是一瘸一拐的。

  金鳳還是去年秋天婆婆去世的時候見過老王,轉(zhuǎn)眼快一年了,看他比去年瘦了,也見老了,金鳳心里不是滋味,畢竟他是因為操持公公的葬禮時摔傷的,因為日子太困難了,勉強給他湊了六千元醫(yī)藥費,就再也拿不出錢來補償他,為這事,他兒子恨透了金鳳,老王兩口子倒是還通情理,念及著是一家一戶的,看到金鳳的日子也太難了,沒再提賠償?shù)氖隆?p>  金鳳一眼認出來,在老王的身后,跟著的是長甸村的支書,姓張,后面的那個人,金鳳看著眼熟,“哦,想起來了,張叭的丈夫,同學吳瓊的舅舅,村里的電工!”

  “這三個人干嘛來了?!”金鳳的心一下子緊張起來,“莫不是老王看我今年種了幾十畝地,以為我手里有錢,找我要賠償來了!”

  “金鳳,金鳳,書記來了!”老王一瘸一拐,緊走幾步,招呼著,好像怕金鳳會突然間消失了一樣。

  “老叔,您咋來了?”金鳳把心一橫,心想,“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該承擔的責任一定要承擔,聽聽他想要多少錢?反正現(xiàn)在一分錢沒有,等秋后糧食下來再還他?!?p>  “金鳳呢,”老王喘著粗氣,看樣子他剛才緊走幾步就好像消耗了很大的體力,“這,這老房子周圍的幾十畝地都是你種的嗎?”

  金鳳一愣,說到:“是,老叔,我看這地荒廢著,找親戚借了幾萬塊錢,買了籽種化肥,先種上,這么旱的天,估計收不了多少?!?p>  “不不,看這棒子,十成十的,準收了,這不是嗎,今年滴雨不下,這莊稼眼看著都快干死了,大伙想澆地,溝里一點水都沒有,你這莊稼長得這么好,肯定澆了,從哪引得水?”

  “哦,是這么回事,”金鳳緊張的心放松了,“老叔,我這地根本就沒澆。”

  “不可能吧!沒澆,沒澆這么旱的天,這棒子黃豆怎么長得這么好!”老王的語氣中,帶著幾分驚訝,還有幾分生氣,明顯覺得金鳳在說謊。

  “老叔,我這地確實是沒澆,我自己也澆不了,我也是覺得有點怪,這么旱的天,怎么莊稼看著不缺水呢,您看這地,都裂成大縫了?!?p>  聽金鳳這么一說,老王這才彎下腰,伸著脖子朝玉米地里看著,連書記和電工也都撥開玉米,仔細觀察著。

  那玉米地里,長著一層細細的蘆草,因為這邊的地里沒打滅草劑,金鳳和常耕大叔一鋤鋤耪的,盡管當時草除的挺干凈,過一段時間,蘆草又鉆出來了,好在玉米苗已經(jīng)長得老高了,玉米葉子縱橫交錯,遮天蔽日,蓋嚴了地,蘆草見不到陽光,就長得很慢很細了,而且隨著天氣越來越熱,蘆草幾乎不再生長,對莊稼也就沒有影響了。

  老王仔細的撥開那細細的蘆草,看那地上,真的是裂開了很多縫兒,用手指剜了剜,地表確實沒什么水分,很干,不像是澆了的地。

  “奇怪!”老王摸著后腦勺,滿臉疑惑,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事,臉色大變,四肢都有些發(fā)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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