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風華國樂，蔚然大觀

　　五月十五日，中州沐雨節(jié)。這一天，是天子百姓共同慶祝的吉祥日子，充滿了節(jié)日的喜慶氛圍。在這一日，天子出城于西郊軒轅臺祭祀設(shè)筵，并允許百姓圍觀。就憑這一點，足以讓眾人無比憧憬期待，更何況今年的沐雨節(jié)四方來朝，更比往年不知隆重熱鬧多少。這事兒，路遠也早就聽說了，她也盼望著可以一睹官家風采。

　　十五日一早，皇城各處的百姓，盡皆匯聚到南北中軸線上御街兩旁的御廊上，人山人海，摩肩接踵。陸元特意跟吳掌柜告了假，隨眾人一道圍觀。

　　“讓一下，讓一下……”陸元臉上笑靨如花，在夾縫中求生存。

　　“別擠了，別擠了……”大伙兒亂哄哄的，一邊說著，一邊擠著。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陸元生怕挨揍，不住地說著。

　　“快看，快看呀！皇上的大駕……”有人激動不已的嚷嚷著。

　　“后面那是皇后娘娘的鳳輦……”人群中不時有人高聲提醒道。

　　……

　　由于人實在太多，陸元個子嬌小，擠又擠不到前面去，望又望不仔細，只得貓在人群縫隙中，隱約瞧見，數(shù)不清的儀仗執(zhí)事，宮差宮女，一群又一群，步輦一架又一架，黃的，紅的，紫的，綠的，絢麗多彩，煊赫耀眼。

　　也不知過了多久，帝后大駕迤邐而去，出西城門，去往西郊軒轅臺。人潮隨之涌向西郊，陸元樂呵呵地也隨之一道前往。

　　軒轅臺傲然屹立西郊沉香山，高十余丈，寬達二十余丈，四周皆平，可供人休憩觀賞。臺上宣仁殿內(nèi)供有一寶，名為定坤盤，大小如玉壁，色如雨過天青，似玉非玉，乃國之重器。

　　天子一行逾五百人，宛如長龍，浩浩殤殤，直奔軒轅臺而來，尾后更是追隨了無數(shù)的民眾百姓，一路上笑語歡好聲，不絕于耳。

　　到得軒轅臺，天子攜重臣登上宣仁大殿，祈求風調(diào)雨順，國泰民安。臺上周邊筑起圍欄，百姓只在圍欄外觀望，但依舊是人山人海，圍得水泄不通。大家心知大殿內(nèi)有神寶，雖是遠遠的看不見，仍舊虔誠的祈禱。有祈愿家人平安吉祥的，有祈愿秋來五谷豐收的，有祈愿仕途順利進個官兒的，有祈愿生意紅火發(fā)大財?shù)?，有祈愿娶個媳婦嫁個好郎君的，有祈愿來年添個大胖小子的……

　　陸元隨著人群一路前來，途中聽得不少軼聞趣事。到了軒轅臺，混在人群中，見大伙兒都在祈愿，身旁一位大娘模樣的婦人小聲說道，“姑娘，你別顧著張望，趕緊祈愿，祈求神靈保佑?！?p>　　“好的，大娘，謝謝你！”陸元笑著答道，隨即理理衣裳，攏攏頭發(fā)，喃喃地念道:“神靈在上，民女陸元，祈愿家人平安，早日見到爹娘。”

　　宣仁殿內(nèi)，帝后并皇子公主，四方州府一干人緊隨其后，殿外一眾朝臣，各路官員，盡皆祈愿行大禮。禮畢，殿前設(shè)筵，與民同歡。

　　但見宮殿外，宮娥如云，皇上皇后位居正中，皇子公主分列兩旁，順次四方州府眾人，再是各路官員。

　　接下來，圍觀百姓盡皆肅穆，陸元不知何故，遂問到身旁一位褐衣男子，“這位大哥，為何大伙突然安靜了？”

　　“這你都不知道？當今圣上不僅勤政愛民，同時，尤重禮樂。我中州乃禮儀之典范，馬上就要奏大曲了，你聽著便是?！标懺犃酥秉c頭，甚覺有理。

　　只見殿前臺上，樂師羅列，琵琶、箏、笙、革策、笛，方響、杖鼓、揭鼓、大鼓和拍板。依次奏大曲十三：一曰中呂宮《萬年歡》，二曰黃鐘宮《中和樂》，三曰南呂宮《普天獻壽》，四曰正宮《梁州))，五曰林鐘商《泛清波》，六曰雙調(diào)《大定樂》，七曰小石調(diào)《喜新春》，八曰越調(diào)《胡渭州》，九曰大石調(diào)《清平樂》，十曰般涉調(diào)《長壽仙》，十一曰高平調(diào)《罷金枉》，十二曰中呂調(diào)《綠腰》，十三曰仙呂調(diào)《采云歸》。

　　一套大曲下來，眾人聽得如癡如醉，仿若游遍大好河山，訪遍鐘樓古寺。這便是國之大樂，渾厚悠遠，大氣磅礴，絕非靡靡之音。它既有震撼人心的力量，又有滌蕩人心的樂理。期間更是有人熱淚盈眶，陸元也深受感動，內(nèi)心久久不能平復。雖為一介女流，平民百姓，但家國之情必不能忘。有生之年能聽到如此震撼心靈的樂曲，實在有幸，陸元在心里感嘆著。

　　席間，晏家兄弟二人相鄰著林家父子，林青越與晏憐雙還算交好，二人時不時以眼神會意。林仙宛在后面看得真切，恨不得把她哥哥瞪出個窟窿，她要是能坐在她哥哥的位置該多好，就不用盯著晏憐雙的背影發(fā)呆了。而居于上方的五公主王琦，作為一國公主，必須要保持儀態(tài)端莊，但她人雖坐在那里，皇后卻看得出她心不在焉，知她心心念念著同在筵席上的晏憐雙。

　　田恬一邊吃著果子，一邊瞧著眾人模樣。世家公子大多靜謐雅量，見那蕭家公子與晏府二公子卻是不同。一個神采飛揚，掩不住的豪氣爽朗，一個悠然自在，舉手投足間風華無雙。同樣的性情不羈，不一樣的氣韻風貌?！拔疫€是欣賞白家公子這樣的，配我簡直郎才女貌?！碧锾裨谛睦镄﹂_了花，全忘了管住自己花枝亂顫的臉。

　　“田恬，大殿上休得放肆?！碧餁w翎小聲提醒著女兒。

　　“哦，我知道了，爹?！碧锾穹磻?yīng)過來，只得收斂些。

　　大曲過后，王翌看著眾人，笑說道：“自古禮樂興邦，文以載道，詩言志，詞言情，舞能娛眾。今日四方來朝，五州共會，佳節(jié)共賞，座中不乏翩翩少年郎，婷婷女兒芳，諸位愛卿也都是飽學之士，經(jīng)綸滿腹。既如此，朕也想借此機會見識見識在座各位的，稟賦才情，如何？”

　　林慕遠身為一國太師，掌邦治，位居六卿之首，此刻自然由他站出來說道，“皇上所言極是！詩樂傳統(tǒng)，自古由來已久，自微臣掌教詩樂以來，一刻也不曾懈怠?！?p>　　王翌聽了，說道：“如此，林太師，朕便任你為長，不拘詩詞，不拘格調(diào)，憑雨為媒，大家暢所欲言?！?p>　　“微臣領(lǐng)命，當不負所托?！绷帜竭h愈加恭敬的說道。

　　眾人聽了，開始竊竊私語。雖說皇上下令，不拘形式格調(diào)，但如此盛大莊重的場合，恃才逞才多惹禍端。自古官場黨同伐異，若是出言不慎，必定后患無窮，何苦來哉？況且席間，多少俊杰淑媛，由他們一展才情，豈不是更好？何必難為他們這一群老臣呢？

　　鑒于此，有人站出來說道，“皇上，老臣斗膽進言。今日佳節(jié)盛會，天賜良機，座中多少豪俊淑子。誠如老臣這般，年事已高，才思衰減，只需靜賞聆聽便好?！?p>　　王翌聽了，看向眾位朝臣，皆是一臉苦相，也就作罷。本來這種場合就是青年才俊與窈窕淑女的戲臺，于是說道：“愛卿所言有理，朕允了！”

　　聽了這話，那位大臣方才松了口氣，回道：“老臣謝皇上體恤！”說完，緩緩的落了座。其余朝臣大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暗自慶幸避過禍由。

　　坐中其他人，有面上好奇躍躍欲試的，有暗自欣喜可以一展詩才的。當然，諸如白家公子那號人物，自是任憑天搖地動，他自巋然不動。也有晏憐雙這類，微微一笑，山水為之動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