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蕪盡處是青山,行人更在青山外。
一路東行,一路無險。幾日下來,陸元和梁童混的熟絡(luò)了,漸漸打開了話匣子。眼前這個少年雖稚氣未脫,然而仗義重情,時而純真無邪,時而古靈精怪,實在招人喜歡。陸元會時不時的撥開簾子,同他說說話,解解乏。
“梁童,看這天色也不早了,這四下里尚無人煙,天黑前怕是趕不上住店了?!标懺獩_著梁童背影說道。
梁童不斷的驅(qū)使著馬兒,讓馬車再快一點。微微扭頭,對身后的陸元說道:“這一帶,該是中州與西州的交界之地,所以人跡罕至,今夜怕是只好露宿山林了?!?p> 陸元放眼望去,巍巍高山,峽谷峭壁,比之陸家村有過之而無不及。心想,她和梁童也就罷了,旁邊這位公子哥可怎么受得了。
梁辰瞧著前面的兩人翻了翻白眼,果然是一個癡一個憨。
轉(zhuǎn)眼,暮色四合,月出東山。
“公子,前面一處林地甚為開闊,我們今晚便在此歇過吧?!绷和f道,未聞梁辰言語,梁童便知他默許了。
梁童止住馬兒,馬車停了下來,陸元和梁辰也都下了馬車。幾日過去,陸元的傷口已結(jié)痂,行動也利索多了。
“公子,陸姑娘,我去附近拾些柴禾,你們稍事休息一下?!绷和瘺_他二人說道。
陸元知他有武功防身,但還是叮囑他道:“梁童,天盡黑了,你注意些?!?p> “陸姑娘,你放心,我才不怕呢?!闭f完,自去了。
剩了他二人在此,陸元彎下腰瞪大眼睛瞅了瞅,蚊蟲她不怕,就怕蛇鼠之類的??戳藳]有,便一屁股坐了下去。此時四月天氣,芳草叢生,光是坐在地上也還算舒適柔軟。陸元伸直了腿腳,扭扭脖子,捶捶肩膀,感受到無比的愜意。
不曾想一旁站的筆直的冷面人也麻利地坐了下來。
“這,夜色真好?!标懺恢f什么,冒出了這么一句。然而,除了遠處山谷中傳來的幾聲鳥鳴,并沒人搭理她。陸元觀鼻鼻觀心,也不好說什么了。
一會兒,梁童便抱著一堆柴禾回來了。用火折子生了火,漸漸的四下亮堂起來。梁童又去馬車上取了水袋和干糧,分與他二人。
陸元一邊吃,一邊用余光看了眼梁辰,好樣的,吃個燒餅都能吃出酒筵的感覺,那是什么腿?也忒長了,蜘蛛精一樣。
陸元正想著,冷不丁梁童來了一句,“我去抓只山雞回來,你們等著?!?p> “山雞?我也去?!标懺宦牐瑯妨?,連忙站起身。她兒時在山林中常見它們拖著長尾巴悠然來去,可她逮不著。她想看看梁童如何逮住它的。
“那不行,你跟不上我,會迷失方向的。”梁童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
陸元一聽,有些失望,又說道:“不打緊,我會小心,不會迷路的?!?p> “不行,這林中黑燈瞎火的,太危險了?!绷和终f道。
陸元想想,罷了!于是說道:“好,我不去便是。那你早些回來,千萬當(dāng)心?!绷和c點頭,嗖的一飛了出去。
陸元看著,好家伙,幸好沒跟著去,她哪里長了翅膀會飛?
良辰看著陸元那略顯失落的模樣,心里腹誹道,就你,還不如那山雞會撲騰幾下呢。去了,喂那林中熊瞎子還差不多。
仲春時節(jié),夜間仍帶著涼意,夜越深,寒越重。還好圍著火堆,暖意明顯。幾日下來,路程也已近半,陸元想著想著,昏昏欲睡。看看一旁端坐不動的梁辰,陸元心安理得,想也不想,索性倒下睡著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又醒了過來?!昂孟惆。 彼恼f道,“烤雞?!币恢唤裹S鮮香的烤雞,映入陸元的眼簾,這下清醒多了。
對面的梁童一臉得意,笑呵呵的說道:“陸姑娘,你醒了,怎么樣?香吧?!?p> 陸元點點頭,盯著烤雞,驀地坐了起來。感到身旁滑落了什么,轉(zhuǎn)頭方才瞧見是一件牙色的鶴氅,隱有金絲線,火光映照下,一閃一閃的。
陸元拾了起來抱在懷里,望了望他二人,“這是……”她不知道是誰給她披上的,又要還給誰。
只聽梁童說道:“陸姑娘,夜深露重,你就披著吧,免得著了涼。”
陸元茫茫然,看了看一旁的梁辰,反正人家就是不瞧她。陸元感到背后的涼意,便又披上了。
抬頭,明月半圓,靜靜的懸在夜空,稀疏的星斗,不見璀璨的銀河。
“好了,好了,可以吃了?!绷和d奮的說道。手舞足蹈著,取下青竹串上的烤山雞,先是掰下一只雞腿,歪歪頭想了想,伸長了手遞給陸元。陸元接過雞腿,憋著笑,她笑這娃娃也太可愛了,明明舍不得,還是忍痛割了愛。
接著,梁童又掰下一只雞腿遞給他家公子?!澳愠??!绷撼娇戳艘谎垭u腿無動于衷,只淡淡的說道。這可把娃娃高興壞了,架上烤雞,專心啃著雞腿。
一陣涼風(fēng)掠過,火苗躥的老高,“公子,陸姑娘,小心!”梁童突然一聲大喊,差點震落了陸元手上的雞腿。
說時遲,那時快,梁辰抓起陸元身上的鶴氅,上下紛飛間,已擋住了射向他們的五六支長箭。梁童則用隨身佩劍抵擋著突如其來的襲擊。
陸元猛的站了起來,心中十分驚訝,不知怎么回事。好在梁辰一手拉住她護在身后,一手持扇抵擋著箭枝。聞得對面幾聲慘叫,想是有人倒下了。
“給我上,一個不留。”對面有人說道,聲音低沉,令人生寒。
“找死?!绷撼嚼浔赝鲁鰞蓚€字來。
箭完了,上劍。映著火光,五六個黑衣蒙面人一涌而上,劍光森森,鋒利無比。陸元十分驚駭,心跳加速,她從未見過如此陣仗,有種腦袋不在脖頸上的感覺。
梁童已沖了上去和兩三個黑衣人混戰(zhàn)在一起,刀劍相擊,聲聲入耳,聽得陸元心驚肉跳。梁辰拉著陸元后退幾步,用腳踢起串山雞的青竹竿,順勢將烤雞甩了出去。
“我的雞?!绷和贿厯]劍,一邊痛心疾首,他的烤山雞?。?p> 只見烤雞飛到一人臉上,滾燙的油脂燙的那人“啊!”了一聲,與此同時,梁辰以竿挑起火星掃向黑衣人?;鹦撬臑R,有人被砸中哀嚎著。
陸元雖十分害怕,也快速反應(yīng)著,她不會武功,也不懂招架,只默默的隨著梁辰的步伐。她必須得萬分留心,黑衣人勢必以她為突破口攻擊梁辰,她只有盡量不給他添麻煩。
眼見得梁童跳躍翻飛,出手凌厲,已將那二人打趴在地。梁辰護著陸元多是守衛(wèi)招式,但出招即攻其要害。
一番打斗過后,“說,誰派你們來的?”梁童劍指其中一個黑衣人,冷冷的說道。
“我不知道,我……”黑衣人知刺殺一事不成,小命恐難保全,但又心懷一線生機。
“說了,便留你一命。不說……”梁童說著,劍尖直指黑衣人的喉嚨。
“我說,我說,是……”未等說完,一支飛鏢正中他喉管,當(dāng)下便吐血咽了氣。
梁童欲要去追林中之人,梁辰喚道:“不用追了。”
“公子,為何?”梁童不解。
“他們不過是來打探虛實,送命的?!绷撼矫鏌o表情的說道。
梁童聽了只好作罷,走上前來對著陸元說道:“陸姑娘,你沒事吧?”
“我沒事?!标懺獜牧撼缴砗笞吡顺鰜?,面帶微笑。她當(dāng)然有事,被嚇得不輕,而且眼睜睜的看著那黑衣人被自己人一刀索命,死不瞑目,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陸元在心里一陣嘀咕。
林中四五具黑衣人的尸首,還有一兩個負傷逃脫。梁童上前,輕輕合上方才那黑衣人的雙眼,繼而翻看了他們的衣飾體征,并未發(fā)現(xiàn)什么有用的線索,于是起身說道:“公子,并無什么發(fā)現(xiàn)。但根據(jù)招式來看,倒不像咱們西州這邊的門派?!?p> “我知道了?!绷撼桨盗税得佳?,看來是有人故意阻止他去連風(fēng)城了。接著又說道,“離破曉尚有一兩個時辰,去馬車上歇著吧?!笨纯椿鸲岩褮?,這話他是對著陸元說的。
昏暗中,陸元看不真切梁辰的臉,但聞聲比之以往柔和,陸元驚魂甫定,聽了這話,心里頭安穩(wěn)了不少。經(jīng)此一事,陸元明了,點了點頭。
陸元回到馬車上,心有余悸。他二人則倚靠于車外,閉目養(yǎng)神。這一夜的經(jīng)歷,又刷新了陸元對此行的認知,也改變了她對冷面人的一些看法。回想當(dāng)時情況,黑衣人似主要沖著冷面人而來。陸元只知他有錢冷臉,卻從未有過多交流,更不知他是做什么營生的。何以黑衣人要置他于死地,是怎樣的深仇大恨呢?打斗過程中,他倒是一直護著她,也沒說丟下她不管或是將她像烤山雞一樣甩出去,可知并非什么大奸大惡之徒。就這樣,陸元稀里糊涂的想著,她也想不出個究竟,天快亮?xí)r,才昏睡過去。

貓耳蕨
梁氏烤山雞,鮮香味無敵,可惜可惜!而梁辰這廝,打架不用劍,還好袍子扇子齊全,不然,是要鬧哪樣? 阿元呀阿元,你咋就沒點武力值呢?你看梁辰把你鄙視成啥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