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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會離開的

鏡子

我們都會離開的 青空云里 2780 2020-02-15 22:15:06

  新工作我很快就適應了,但要賺錢一定要沉住氣,不認識人,不打好關系,永遠也只是一時浪潮,要想細水長流不能急于求成。我三天時間就基本上摸透了我那班組里每個人的性格和做事風格。這讓我放心很多,因為對于我來說,他們構不成什么威脅,至于這家詭異的酒吧的上層,一直是我一探究竟的地方,盡管我認為那里沒有一個正常人,反正那個許經理就是,還有他周圍的人,甚至這間酒吧,就好像一座藏著神秘寶藏的城堡,我已經探進去,只要找到寶藏,我馬上就抽身離開這里,不能久留。

  酒吧的布局也很詭異,一樓簡直就是個中小型的DJ舞廳,每晚都有數不盡的人在這里狂歡,音樂的勁爆刺激著每一個人緊繃的神經,跟著音樂和酒水,在煙霧繚繞,人影重重的舞臺上釋放靈魂。

  二樓我只去過一次,燈光暗淡,音樂蠱惑銷魂,墻上有很多兒童不宜的壁畫,那里有很多房間,只有一條走廊,左轉右拐,像一條路的迷宮,迷宮的盡頭,就是許經理的辦公室,當然,他已經足夠神秘了。

  我們的班長主管我們,她是一個不言茍笑的女人,其實她比我大不了多少,但是她同樣有許經理那樣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我甚至懷疑,她到底是不是許經理的女兒。在她面前我都不會說話,哪怕她過來吩咐換班和通知的時候,我頂多“嗯?!币宦?,對于這些無法給我?guī)斫洕娴娜?,我一般選擇不理不睬,但不是說我高傲,畢竟我也只是個底層員工,還是要學會察言觀色,夾著尾巴做人。很多時候還是迫不得已迎著笑臉點頭哈腰。

  剛來工作肯定免不了受“欺負”,這就是職場規(guī)則,新人肯定要干多點活兒,特別是臟活累活,所以,那一個九月份,我經常免費客串清潔工,打掃骯臟惡臭的廁所。跟我之前在清遠的待遇差不多,非要比個較的話,那就是在清遠怎么說還是自己“地盤”,在廣州,發(fā)脾氣到廁所去。在清遠打工只是為了消磨時間,在廣州打工已經處處為了生計,就好像一個孩子長大了,必須要去承受這一切一樣。

  有時候在酒吧里干活干得累了,我會看著鏡子中的自己,不管臉上的污穢,不管手上的臟物,我只看見我自己,曾經的自己好像被鎖在了鏡子里,曾經幻想給自己的夢想和美好,已經失控地走到了我的對立面,隨著時間軸的不斷縱長,我漸漸地看不見它的蹤影。如今的我,無可奈何地走在現實的軌跡上,盼望著歸宿與遠方。

  我沒有跟李心說過這些,縱使我們見面的時間很少很少,更多的時候是在視頻通話,她只有在宿舍趁著宿友都睡覺的時候才偷偷地跟我通電話,視頻中的她和平時一樣,說話有些逗,喜歡分享她一天下來的日常,比如誰誰誰今天睡覺又被老師發(fā)現了,被叫了起來。比如誰誰誰今天在上課的時候放了一個屁,全班都聽見了,憋笑憋了一節(jié)課,可把她憋壞了。比如有個女生為了發(fā)育,暑假都時候狂吃木瓜,結果真的逆襲了!

  李心說的這些事每一件都能描繪的生動形象,龍飛鳳舞。我常常視頻通話的時候注視著她,好像怎么也看不夠,有時候看得入神了,忘了回答她的話。她看著我已經看入神了,又咯咯笑起來。

  “看夠沒有喔,你好傻啊哈哈哈,傻到一種叫可愛的程度?!?p>  我吃吃地笑著,說:“一星期才能在你身邊一次,現在還不趁機多看一會兒,待會兒就沒得看了。”

  “好嘛?!?p>  “時候不早了,快睡覺吧,你明天還得上學?!?p>  “不,還早呢。你快說說今天你工作怎么樣了?我要聽?!?p>  我剛剛想說,同事又叫我了,5號桌又有醉漢鬧事,需要我去清理現場(掃垃圾),我顧不上和李心說,便說:“我給你留言,今晚就這樣吧?!比缓蟠掖覓炝艘曨l,大步流星地趕到現場。

  好家伙!把杯子砸得滿地都是玻璃碎,跟個羅漢似的倒在沙發(fā)上,袒胸露乳,打著飽嗝。

  我去拿掃把和垃圾鏟,誰知道那死胖子喝醉了一腳踢我,我反應不及,摔倒在地上,手掌撐在那玻璃碎上,鉆心的疼痛瞬間蔓延全身,我看著鮮血直流的手掌,疼的說不出話。同事見到,馬上過來詢問情況,看了一下我的手,給了我一包紙巾讓我到洗手間清理,剩下的他來搞定。

  我拿著那包紙巾,沖到衛(wèi)生間,猛的打開水龍頭,顫抖地將滿是玻璃碎的手伸過去。冰涼的水就好像刺激劑一樣,生疼生疼的,水盆里的水很快就染紅了。我另一只手死死抓著洗手盆邊沿,青筋都露出來了。那些大塊的玻璃碎被沖刷掉,剩下些細小的,我拿著指甲仔細地摳,一點一點地摳,我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此時手正流著血,臉紅紅的,眼淚浸濕了睫毛,連工作的衣服都染上了血跡。真是狼狽,真是卑微。

  我拿著那包紙巾止了止血,擦干眼淚,再次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這不算什么,不算什么?!蔽铱粗R子說。

  我回到吧臺,同事j看見我,關切地問:“沒事吧?”

  “小事情不怕?!?p>  他繼續(xù)擦著酒杯,說:“是這樣的啦,我超想上早班,早班輕松多了。人少,是非少。都是打工的,凡事都要忍啊?!?p>  我點點頭,吃力地拿起酒杯擦起來,剛剛被玻璃扎痛的手,現在好像使不起勁一樣,連杯子都握不住,要借用毛巾才能繼續(xù)工作。

  “你這要消毒啦,不然發(fā)炎就難搞了?!眏繼續(xù)跟我搭話。

  “下班在消吧,現在上班時間?!蔽业卣f。

  j白了我一眼,說:“就那幾千塊錢工作,那么拼干嘛?而且你現在還是實習酒保,說白了就是不正式的,工資少,提成少,那么拼,為了啥?”

  我沒說話,繼續(xù)專心致志的擦著酒杯,j見狀也不聊了,丟下一句:“怪人?!本偷絼e處去干活了。

  “hello。”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我抬頭一看,徐欣芽!

  “怎么?見到我很意外?”

  “你怎么在這?又來買醉?來,買我的酒,幫我生意?!?p>  徐欣芽擺擺手,點了一根煙,說:“員工與員工之間不能做生意?!?p>  我驚了!“什么?你是這里的員工?什么時候的事情?”

  徐欣芽很平靜地說:“幾天前就是了?!?p>  “你來這里工作干嘛?”我有些意外,便問。

  “生活啊,能干嘛?不掙錢你養(yǎng)我?”徐欣芽白了我一眼。

  “舞女?”

  “嗯?!?p>  “多少錢?”

  “3000。有提成。”

  “提成多少?”

  “跟你有關系么?你就一酒保?!毙煨姥枯p蔑地說。

  我微微一笑,說:“看來舞女就是不一樣啊,都是打工的,你的確要辛苦些。”

  徐欣芽眼神一定,說:“我們合作怎么樣?”

  “怎么合作?”我好奇地問。

  徐欣芽湊過來,說:“我給你拉客源,你把你一部分酒給我,我?guī)湍阗u出去,但是你的提成我們四六分。你想想,多一個人幫你推銷,你橫豎都已經賺了。”

  徐欣芽瞇著眼睛看著我,一副吃定我的樣子。

  我微微一笑,說:“如果條件就是這么簡單,你根本不會來找我。完全可以找其他人?!?p>  “不,你不會跟我討價還價,我了解你。”徐欣芽嘴角上揚。

  “我考慮考慮?!?p>  “一個月之內,我能讓你做班長?!毙煨姥繙惤遥於家獪惤业淖??!霸趺礃樱艺f到做到?!?p>  “成交?!?p>  我最終選擇了錢,如果酒賣的越多,業(yè)績越好,提成少了點也可以補回去,而且有了穩(wěn)定的客源,我不愁沒柴燒。生存法則,簡單粗暴但又充滿謀略,說到底都是利益。

  酒吧準備打烊的時候,我從員工室找到了一瓶高度酒精,那灼燒在手心的感覺,再一次讓我咬緊牙關,攥緊拳頭。一切處理完了之后,我再一次看著鏡子中的自己。

  左手指著自己的左太陽穴,像開槍那樣崩了一下。

  “die young?!?p>  右手纏著繃帶,摸著鏡子中自己的“臉”。

  “alive?!?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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