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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兒在左少年在右

第34章 我們的日常(五)

花兒在左少年在右 瘦生 3185 2020-03-02 13:04:00

  No.86有的人活著,他已經(jīng)死了

  又到了一年一度法桐“毛毛”肆虐的季節(jié),G大滿校園都是擎天的百年法桐,G市很多主街也都是法桐蔭蔽,而法桐年數(shù)越長,飛絮問題愈嚴重,因此每到四月初,就抱怨漫天。

  我很喜歡家鄉(xiāng)的柳絮團團,雖然大多人都討厭要死,但我就覺得漫天蒲公英似得很浪漫。可我喜歡不上法桐絮,黃蠟蠟細蒙蒙,嗆鼻子迷眼睛,我沒法營造浪漫的想象。

  班里有些同學(xué)過敏,每天上下學(xué)帶著口罩,看的人心惶惶,恍如小學(xué)時非典,好像霧霾又爆表。有極個別嚴重患者,上課都戴,因為窗子實在很難要求關(guān),這么多人,誰會管一個法桐飛絮過敏者,開窗子涼快,大家還是有些小自私。

  我很羨慕這些上課能戴口罩的人,因為她們還有法阻擋侵害物,我卻沒有。

  我想我們幾個的耳朵想自殺,因為我們沒法上課給它們“戴耳罩”,因為我們得聽課,因為戴耳罩會被任何一位老師碎尸萬段。

  亮亮為彰顯公平,于本周全員前后輪換座位,我的前排不知怎么輪來個“尖子生”,在我還沒整明白時,他已經(jīng)開始題題搶答,孜孜不倦。以前離得遠,不覺得有什么,可“搶答小王子”真坐我前邊,我們百般想死,潘明淮苗千朵范政杰都一臉無語,連大嘴都無語。

  任何老師說句話,他都要“對”或“嗯”或“是”一下;

  任何老師問個問題,哪怕只是象征性問問然后引出答案,他都會搶答,他都會舉手,就算老師每次都不理他;

  任何老師提問題,他手高舉到都要探到天花板,就差站起來直接回答;

  感覺沒有他不會的,感覺哈佛都廟小,只惜他成績平平,在下游要死不活掙扎著。

  他下課從不出去玩,每天早上6點準時到校,從不值日理由他要學(xué)習(xí)要考清華所以不需要值日,他沒一個朋友,他從沒缺交任何作業(yè),大家都做眼保健操時他從來都在看書,他吃飯都要抱本書,他體育課計算機課就連蹲坑上廁所都要抱本書。最重要的,他從來不幫任何人任何忙理由浪費他看書時間??傊褪?,他無視我們?nèi)魏稳恕?p>  除去不值日,我想他會是校長sir最喜歡的學(xué)生。

  之前我這么聽說,淡淡一笑,覺得離我太遠,我管他是鬼是神。

  昨天我橡皮掉地上,我探下腰眼睜睜看它一蹦一蹦蹦到他腳底,他的腳丫交叉而并,橡皮不巧不好蹦到交叉點然后漏進去,我不知到底漏進他鞋里呢還是漏地上,本不打算要了,但還是出于“萬一”,筆帽戳了戳他,“幫我撿下橡皮,你腳底呢?!睕]有回應(yīng),于是我繼續(xù)戳,繼續(xù)求,越挫越勇越有好勝心就等著他“萬一給我撿呢”然后好對苗千朵他們露出勝利的微笑,然而一分鐘兩分鐘過去,我從筆帽戳到筆尖扎,他愣是沒反應(yīng),周圍人都有些看不下去,潘明淮都想站起來打他。他依舊雷打不動。

  我憋著氣,紅著臉,從桌底趴下去,一把打開他的腳,他回踢一下,落我手上一腳印,然后橡皮從他腳脖那掉出來,我忍了腳印,跟潘明淮說,“遞我一張紙巾。”

  我用紙巾將橡皮捏起來,放到桌上,聲音不大不小說,“你聞聞,剛從一腳脖子掉出來。”

  潘明淮趕忙捂住鼻子,苗千朵范政杰也是。

  只聽苗千朵來句,“哎呦媽,這幾萬年沒洗腳了,能把死人都熏活咯”,一片笑聲。我心想好姐妹就是好姐妹,跟我越來越像了,罵人不帶血卻片甲不留的。

  “尖子生”并沒有回頭,對謾笑充耳不聞。我掏出一張濕紙巾,將腳印擦掉,抿唇含笑,眼藏刀鋒,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不急。

  潘明淮看著我手上袖子上的灰腳印,真有些生氣,剛想出嘴說什么,我一把拽住他,我何時需要他操心。他想起上次我對大嘴的見血封喉,突然笑了,是哦,我哪是什么省油燈,睚眥必報的家伙。

  就這樣,靜悄悄折磨了我們好幾天耳朵。這一天,苗千畝的透明膠掉地上,滾啊滾,又滾到“尖子生”腳底。苗千朵戳了戳我,示意讓我撿。我蹲地上,使老大勁才探到透明膠,突然靈光一閃,桌底沖“尖子生”喊:

  “我夠不著,能幫我撿一下嘛?”

  “尖子生”必然不理我,只是挪了挪腳,于是我順勢在他腳底摸來摸去,沒一會坐起來,苗千朵見我桌底蹲好一會,特別不好意思,我卻狡黠一笑。

  物理課沒上5分鐘,物理張問,“彈性勢能有一個超綱公式,有誰知道?”

  “尖子生”一躍而起,緊接著直接趴到,跟彈簧一樣。書掉一地,若不是前邊人擋著,桌子差點被掀翻。

  一陣爆笑,所有人都在笑,連物理張都在笑。

  讓你猴急,讓你一躍而起,讓你超綱的都會,讓你無視我們。

  潘明淮笑得一節(jié)課沒直起腰來,他猜到我干了什么,他那么了解我,剛才我趴桌底那么久能干什么好事。

  沒有一個人憐憫“尖子生”,所有人都在看笑話。

  就像尚堃念叨的那句,“有的人活著,他已經(jīng)死了?!?p>  大家怎么會同情一個“死人”,活人都顧不上同情,死了的就一了百了得了。

  但我卻沉默了,潘明淮也沉默了。“尖子生”對于我的惡劣行徑,并沒有扯嗓子吼出來,在我等著他撲過來掐死我時,他卻是獨自悄悄的,解開了系在一起的兩雙鞋帶。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這讓我更心虛害怕。

  “他不會殺了我吧?”我悄悄問潘明淮。

  “放心,有我呢?!迸嗣骰粗牢遗滤溃室饨o我壯膽。但不知“尖子生”會做出什么事來,也后背發(fā)虛。

  看了這么多電視電影小說,變態(tài)殺手往往是這種沉悶的老實人演化的,他們平日里太憋屈,太多人不理解他們,沒人同他們說話,沒人管他們生死。于是他們扭曲了,狂化了?!凹庾由边@么用功、就差看書到?jīng)]命的人,卻成績平平,最容易因不公平而狂化,我甚為擔(dān)心。

  于是潘明淮護送了我整整一周。

  但并沒有人跟蹤、暗殺我們,于是我暫時松了警惕,潘明淮還是執(zhí)意晚習(xí)下課要送我,我也不拒絕。反正苗千朵方言他們起哄,我們就說怕“尖子生”報復(fù),他們一聽立馬縮回頭去。

  直到有天,我從書包側(cè)兜里翻出一張被水洗過的皺巴巴的信。

  No.87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

  有段時間,我都不想來學(xué)校,覺得生活多磨難。上課既要被“有的人活著他已經(jīng)死了”的“尖子生”折磨聽覺,還要被“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的牛頓、麥克斯韋、畢達哥拉斯、歐幾里得、萊布尼茲、哥德巴赫折磨到身心俱疲。

  死了的人統(tǒng)治活著的人。天下就能太平,因為死人不懼怕死亡。

  方言某句話很對,“為什么我們能做對的題他們不考,偏偏要考難不死人的題。又不是每個人都敢跟那些死人較量,再說較量了又怎樣,不當科學(xué)家,將來工作了學(xué)那么難的東西屁個用不到?!?p>  但潘明淮某句話也很對,他問方言“如果有人拿瓶氣體跟你說這是一氧化碳卻不說煤氣,你會不會湊上去聞?”

  一句話就問住我們,畢竟生活中到處充斥著數(shù)學(xué)物理等,就是不搞懂,哪怕只知個學(xué)術(shù)名詞也行。

  “所以啊,好好學(xué)習(xí)總沒錯?!?p>  于是我又打起十二分精神,忽視“尖子生”,上課認真聽講。只是目光時不時渙散,夏天短袖薄,一會看到前排女生的胸衣肩帶淺粉色,一會想笑她穿太緊勒痕砸出一棱肉甚是不美觀。一會聽到蟬在樹梢開演奏會,一會嫌電扇光是呼嚕嚕制噪音卻刮不起多大風(fēng)。

  而潘明淮,卻總是全神貫注。

  有次亮亮給我們放呂良偉的《西楚霸王》,有蠻多少兒不宜的成人畫面,就這,潘明淮都在全神貫注。對我們女生的羞愧臉紅、男生的老鼠偷笑置若罔聞。從那天起,我對這個人,開始極度不放心。

  就像左前方不遠處某個小巧可愛的女生,總是不放心她身后的男同胞,不是扯她小辮子,就是特賤的用筆扎她。我知道那男生喜歡她,就是方法賤了點。而賤了吧唧的男生遠不止一個,遠不止針對女生,比如說某個“名中帶強”的男同學(xué)上廁所回來,他一瘦猴好友邊笑邊說,“日照香爐生紫煙,小強去了衛(wèi)生間,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p>  旁人笑做一團,“名中帶強”的男生和瘦猴抱作一團。

  上課說話的人不多,耍鬧的人不多,但有;下課看書不說話、不打鬧的人也多,他們甚至不上廁所,好比“尖子生”,我就很少見他離座位,不是說“懶人膀胱大”嘛?他這么勤快的小蜜蜂體液去了哪?

  我時常靠在窗前,目光逡巡四方,研究每一個同學(xué)。誰胖誰瘦,誰心眼多誰缺心眼,誰喜歡誰誰看不慣誰,誰認真踏實成績好,誰吊兒郎當腦子卻聰明到銀河系都容不下他們,而誰又刻苦認真成績卻總是爛泥扶不上墻......萬象叢生的我們,日復(fù)一日的課程表。

  很快期中考試降臨,我們又開始焦灼于備考。

  我也在全心備考,不管我怎么反感那些“死人”,到底他們統(tǒng)治著考試,統(tǒng)治著學(xué)校,統(tǒng)治著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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