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海冰坐在椅子上,手撫摸著曾放著光盤的箱子,回想著當年調查車禍事件的整個過程。
那時候他那么年輕,和局長對峙之后,他寫好了辭職報告,存在電腦里,還沒來得及發(fā)送,就被叫走,去處理轄區(qū)臨時發(fā)生的車禍事故,這本不應該是他該負責的事情。
當他來到現場,彎腰鉆進警戒線里的區(qū)域,看著現場七零八碎的貨車殘骸,以及三具燒焦了的尸體,他一邊跟著法醫(yī)勘察現場,一邊搜索有用的證據。當劉海冰在貨車前面的箱子里找到蘇明群夫婦的證件后,他帶著現有的物證去搜索另外一具尸體的線索。
當他站起來往遠處走的時候,猛然一抬頭,看到了高處的監(jiān)控。他緩慢地從褲子兜里掏出煙盒,瞇著眼睛逆著光看著高處的監(jiān)控,從煙盒里抽出一根煙,另一只手去褲子兜里掏打火機,沒摸到。他把煙叼在嘴里,低著頭,雙手去上衣兜里摸索,在右側的胸兜里摸到了打火機。
他背著風點著了嘴里叼著的煙,又把打火機放回右側的胸兜里,轉過身盯著前方兩處的監(jiān)控點,若有所思的樣子。
他用力地吸了口煙,煙卷夾在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間,無名指在頭上撓來撓去,左手插在褲子兜里,手指在大腿上敲打著。劉海冰又吸了口煙,眼睛瞇成一條縫,眼神在周圍圍觀的人群里面掃射,丁伯堅毅的目光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們對視了幾秒鐘,劉海冰的直覺告訴他,眼前這個男人,一定和這個案件有關系。
劉海冰走向監(jiān)控點的下方,記住柱子上的編碼,然后準備離開現場,剛走出人群,一個人影跟在他身后,他去哪里,那個人就跟著去哪里。劉海冰走到一個巷子口,埋伏著跟著他的人,兩個人大打出手,交鋒之后,兩人僵持不下。
那跟著的人終于開口說話。
“警察先生,我們可以坐下來談談?!?p> “我為什么要跟你坐下來談談?”
“相信我,你需要我的幫助?!?p> “什么意思?”
“警察先生,您是聰明人?!?p> “這個案子是你做的……”
“不,這不過是場交通事故,是意外!”
丁伯松開了手,劉海冰也松開手,兩個人對峙而立。
“恐怕……不只是意外那么簡單吧!”
“那又怎么樣呢!最終你會以意外來結案,不就行了!”
“你哪來的自信呢?”
劉海冰走到丁伯面前,惡狠狠地盯著丁伯的眼睛。
“相信我,我會幫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只要你按我說的做?!?p> 丁伯湊到劉海冰的耳旁,輕聲地說完這句話,又直立著身體,保持著端莊的儀態(tài)。
劉海冰緊皺著眉頭,和丁伯久久的對視著。
過了很久,他們才相繼離開那個昏暗的小巷。
劉海冰去交通指揮中心調取了立交橋上的兩處監(jiān)控,并以事故證據的理由,拷貝了兩份監(jiān)控視頻。這兩份監(jiān)控視頻,一份是作為案件證據保留在檔案里的那一份,另外一份就是他放在家里的光盤。
劉海冰結案的那天晚上,已經是深夜,申新玉帶著沐熙晗來認領尸體,碰到了提前趕到的蘇雅和蘇珺。
在老的老、小的小的蘇家人站在劉海冰的面前時,他忐忑的內心放松了不少,可是他的良心卻得到了更深的譴責。所以當他知道劉世賢喜歡蘇雅的時候,他大發(fā)雷霆,他給兒子辦了轉學,阻止他們見面,不允許他們發(fā)展戀情。
與其說,劉海冰是不喜歡蘇雅,不如說,他是不想面對蘇雅,不想回憶當年的案件,不愿意面對當年那個卑劣的自己,不愿意回想當年那些見不了光的曾經。而這些,劉世賢不懂,蘇雅不懂,他們并不知道,年幼的愛情,動了誰的奶酪,劉海冰的?沐熙晗的?申新玉的?還是……
劉海冰靜靜地坐在椅子上,心緒難以平靜,不僅因為那些不堪的過去,還因為兒子劉世乾的調查。是的,他知道劉世乾在調查他。
對于劉海冰和劉世乾父子倆之間微妙的變化,劉世賢還來不及發(fā)現,他面臨著更為難以抉擇的事情,那就是人生大事。
他這三十多年的人生里,就喜歡過蘇雅這么一個女孩兒,現在要他娶一個沒有感情基礎的陌生人,還要偽裝自己去討好,說著違心的話,做著違心的事,頂著巨大的責任壓力,次次向父親妥協(xié)。就連劉世乾和劉世妍也沒想到,大哥馬上就要結婚了,而在這之前,他們甚至沒聽說過大哥戀愛過。
劉世賢結婚的那天,正好是立冬。從那天起,冬天就到了,是啊,從那天起,劉世賢的世界里,就只剩下了冬天。
劉世妍從來沒見過大哥喝那么多酒,在禮堂帶著標準的微笑完成了結婚典禮,在敬酒的時候不善言談的大哥最愛說的一句就是“話在酒里”!劉世妍非常能理解大哥的心情,她不忍再看,一個人走到宴會的二樓陽臺,披著披肩坐在陽臺的藤椅上,手里端著香檳,望著天上的圓月嘆氣。
人這一生,總執(zhí)著于愛與被愛,或者說,總是在“愛而不得”和“得而不愛”中苦苦掙扎。
劉世妍想到了沐熙晗,想到了沐熙宸,想到了蘇雅,這些都讓她深感寒冷,她緊緊的抱住自己,涼意從心底滲透出來,侵襲了皮膚,她感覺每個毛孔都在戰(zhàn)栗。
她總是想起那些不愉快的記憶,那些摧殘著她的驕傲的記憶,扼殺了她的自信,讓她渾身充滿了負能量。
當她看到越來越多的親人、朋友感情上的坎坷和背叛,她越來越畏懼感情,當她的腦海再浮現出沐熙晗的臉的時候,曾經沾沾自喜的喜悅早已蕩然無存,好像平淡了些,好像遙遠了些,好像不再那么想靠近了,因為她終于愿意承認,無論她怎么做,始終走不進他的內心。
她終于明白,有的人,就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他也會愛她。而有的人,就算付出一切,不擇手段,也逃不過一拍兩散的結局。
劉世妍扭過頭看著酒桌旁的大哥,新進門的大嫂挎著他的胳膊,兩個人看上去般配極了!可是她知道,大哥的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