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巷上的積水不退,還有逐漸越發(fā)嚴重的趨勢,所以入目之處不見什么人影,人大概都是在家待著。
蘇瑾瑾擔憂著,要不要脫了鞋襪再淌水過去,正思索間,她就察覺身子突然地一輕,自己整個人被茯淺攬著,她只借助了一小塊石子,便輕易騰空而起。
獵獵的風夾雜著雨亂拍過蘇瑾瑾的臉頰,拂開紛雜的發(fā)絲,露出她稍許呆滯的雙眼。
蘇瑾瑾:“?。?!”
輕功!
……
百城酒樓內(nèi)人心惶惶,這里少有客人,大多都是東家周家人帶著人來,因為應天鎮(zhèn)的百姓大多吃穿都艱難,哪有閑錢來這兒揮霍。
但現(xiàn)在——
周家一家子人都被綁了丟在這里,面容上皆是痛苦之色,不斷地在地上哀嚎著,完全沒有了往日的雍容姿態(tài)。
四周立著的侍衛(wèi),他們手邊的刀劍出鞘,泛著雪白的鋒芒。小二們的目光露著膽怯,皆瑟瑟發(fā)抖地蜷縮在角落里,不敢出聲。
“主子,屬下已派人將河堤暫且加固,松江那邊也派了人去察看,并無什么異樣,屬下便讓余下的人在平流河四周守著,只是……若這雨勢再大些,怕也撐不了兩日了?!?p> 初九一五一十地稟報著近兩日的狀況,眉間有著些憂愁,這雨來得突然,毀壞了不少作物,而應天鎮(zhèn)尤甚。
眼瞧著雨勢漸大,搬走是眼下最好的抉擇。
但最棘手的是,他們并不能直接告訴這些百姓,讓他們搬離此地。雖有不少人暫且有這想法,可大多數(shù)人還是覺得這雨再大不過也就是下兩日的事,這好歹是他們辛苦拼下來的家,哪能說棄便棄。
隔著一道珠簾,外頭呻吟聲不絕于耳。
白寧之眉眼淡然,像是對這呻吟恍然未覺,他抿著唇默了默,問:“蘇瑾瑾在哪了?”
滿心等著自家主子下令的初九,被這么一噎,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道:“蘇、蘇姑娘……?您莫急,茯淺已經(jīng)去把她帶過來了……”
話沒說完,就對上了他家主子那雙永遠清冷無欲的眸子,初九哆嗦了下,連忙垂下頭去,一邊又扯開話題。
“您先前讓屬下送信給高城主,可信送出了好些,卻仍不見回信,就連派出去的人也不曾回來……”
初九委委屈屈。主子明明就是關心蘇姑娘,怎的還不讓人說了呢?
白寧之眉間微凝,自他幼時通曉了這般莫測的異術,他便清楚,世界之大不僅無奇不有,天機還不可泄。
是太多的有心無力。
念起舊事,白寧之垂斂下眉眼,輕聲道:“既如此,讓周家做這個好人便是?!?p> ……
應天鎮(zhèn)內(nèi)因這場暴雨,不少人都很是不安起來,這雨來得不僅突然,而且來勢洶洶,大有不肯停歇的要勢。
“娘,我怕……”束著垂髫的稚子眼淚汪汪,抓著婦人的手不敢松開。
張家娘子的臉有些白,此時她們正坐在炕頭,人下不了地,因為下面的積水,已經(jīng)蔓延至膝蓋那般高,快要沒過炕邊了……
丈夫昨夜又去了地里,現(xiàn)在還沒回來……可她卻不能顯露驚慌,只能連聲安撫該子:“莫怕莫怕……你爹馬上回來了,不會有事的……”
張家娘子的內(nèi)心涌起濃濃的無助和不安,如果這雨再不停,河里的水會不會沒過堤壩,沖向鎮(zhèn)子?
這樣攸關他們生死的事,她不敢胡思亂想。
外頭風聲漸漸大了,同雨聲交雜在一起,拍打著并不解釋的窗戶,令人有些膽顫。
張家娘子摟著孩子,讓他安心著些,一只手還拍著裹在孩子身上的薄褥子,漸漸地她有些發(fā)困起來。
昨夜她便一夜沒合眼,一上午都在驚恐擔憂之中度過,精神早就沒了,她正欲躺下來合上眼歇會,就聽得外頭隱隱傳來喊話的聲音。
張家娘子有些恍惚,只聽聲音大了些,待聽得那話時,她整個人都是一驚覺,困意頓時盡數(shù)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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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酒樓時,蘇瑾瑾整個人都濕透了,她不是沒想過撐起傘來擋雨,可茯淺是帶著她飛在半空之中,那風本就大,吹得薄薄的油紙傘東倒西歪,險些拉不住了。
無奈之下,蘇瑾瑾只好放棄了撐傘,接受雨淋風吹。
不等她喘口氣,茯淺又忙拉著她上了二樓,這下子總算是沒有積水浸沒鞋襪了。
這酒樓是周家所建,剛來時蘇瑾瑾還挺好奇,這酒樓開在這兒不是當擺置的么,可哪曾想到,恰是這酒樓給了周肅戈最好的掩護。
周家之所以這樣快地在應天鎮(zhèn)發(fā)達,是因為他們不僅能貪墨朝廷撥下來的堤壩休葺金,還同外面的商人達成合謀來謀錢財。
外地的商賈要來買來棉花,以極低的價格收購完全是周家的意思,這其中,周家能分得三成的利潤,這可算是不菲了。
所以即便周家的人每年都紛發(fā)粥飯,假意行些善事招攬民心,還是能賺個缽盆滿盈。
蘇瑾瑾忍不住想吐槽這家子,心可真夠黑的,鎮(zhèn)上的百姓飯都吃不飽,他們倒好,還怎么想著從人身上摳出錢來!
茯淺很快給蘇瑾瑾找來一身干凈的衣裙,讓她換上,蘇瑾瑾沒矯情,進了間雅間就迅速地換了,畢竟穿著濕衣服,是真的難受。
可當蘇瑾瑾都收拾整齊地推門而出了,茯淺立在她的門邊,穿的還是那件黑色的勁裝,遠看是看不出有什么問題,可湊近了瞧就見衣服居然還在滴水,茯淺的腳下都匯聚了一小灘水。
“快去換衣服。”
蘇瑾瑾瞇著眼看了好一會兒,一邊心道現(xiàn)在看東西可真費勁,一邊就催促著她,這又不是什么大熱天,把自己給凍壞了可就要命了。
茯淺面上閃過一絲猶豫,最終還是不敵蘇瑾瑾的炮擊,乖乖去換了衣裳。
茯淺走了,立馬就另外有位侍衛(wèi)前來跟著她,蘇瑾瑾倒不是很在意這個被誰看著,畢竟,她現(xiàn)在是個擁有老花眼的人,是真的需要人陪同啊……
蘇瑾瑾沉默了良久,提起步子慢吞吞地往樓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