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話,著了一身白裙子的姑娘緩緩點下頭,她帶著蘇瑾瑾進了這處偏院,又為她斟了碗茶,姑娘這才落座同蘇瑾瑾交談起來。
“我叫阿謐,是婉主子的宮婢,方才真是對不住,嚇著你了?!?p> 阿謐臉上涂抹的白粉掉得差不多了,露出原本有些白皙清麗的臉頰,很是誠懇地沖蘇瑾瑾道歉。
“害,”蘇瑾瑾揮揮小手,表示并不在意,她仍舊有些疑惑地問,“這兒雖是冷宮,但你們怎么……”過得如此寒磣。
這冷宮雖不小,但她在在阿謐拉著她過來的路上,看到的那些景象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小道上雜草得有半人之高,擺具皆是缺胳膊少腿,就連之前那位老嬤嬤給她遞的茶碗,都是豁了口子的,可見這冷宮有多寒酸。
而她現(xiàn)在身處的這座院落,倒是顯得比較整潔一些,起碼沒有雜草叢生。
聽出了蘇瑾瑾的言外之意,阿謐唇角的笑意化作苦澀,眉梢間都是化不開的陰郁。停頓了片刻之后,她仿佛陷入了回憶一般,同蘇瑾瑾娓娓道來。
“十年前先王薨逝,按照遺旨,后宮所有的小主都無須殉葬皇陵,就當小主們喜極而泣之際,方登基未久的王上便下了旨令,要求小主們皆搬來冷宮,不許我們再居住東、西二宮?!?p> 阿謐的眼中開始有了濃烈的痛意,再開口時,她的眼淚就掉了下來,“可沒想到,這一住就是十年,這些年里后宮迎了不少新人進來,宮人慣是踩高捧低,有時候連飯都不給我們送。我只沒料到王上竟如此狠心,婉小主當年同先后交好,便是念著些舊情也不該讓小主這般……”
蘇瑾瑾被震驚了下,帶了絲好奇道:“那沒有吃食,你們該如何?”
“讓外宮的人送了些種子進來,種些雜糧為生罷了。如今這冷宮里頭,不管是瘋了或是沒瘋的人,被這些年逼著,都不能有多好……”
她說得泣不成聲,蘇瑾瑾哀哀嘆氣,卻不知該怎么安慰她才好。
這姑娘應是不知她身份,才敢這么真情吐露心聲,也是……她還穿著宮女的服飾呢。
蘇瑾瑾默默地想著,阿謐哭了半天,許是見著沒人來勸慰,終于停了淚珠子,拿了塊洗得發(fā)白的手帕擦著淚。
阿謐正要再說些什么的時候,屋內突然傳來幾聲低低的咳嗽,那種快要把氣管都咳出來的沉悶感,蘇瑾瑾聽得心驚。
見阿謐匆匆忙忙起身進屋,連句話都沒來得及說,瞧這架勢,這屋子里應該就是那位婉小主了。
不過,她并不好奇這些事,蘇瑾瑾不由地托著腮,目光放空地看向遠方。
阿謐說的這些,她在書中帶過幾筆,為了給秦珣塑造的是個根正苗紅、又悲苦向上的男主角色,她給秦珣設定了個“父母雙亡”。
準確來說,是他媽死后,他爸丟下幼子、拋下江山殉情而去。
蘇瑾瑾倒是不知道,她這兩筆的背后,居然能扯出冷宮的這檔子事。
當年的秦珣只有六歲,登基之后,按著先王遺詔,能“預測未來、謀算天命”的白寧之被尊封為國師,掌安南大權。
慘遭父母這樣背棄,老爹還把自家江山的大權交給外姓人的秦珣,在登基不久后發(fā)泄過一回——把他爹的妃子們全弄冷宮去了。
小說里她還寫了,因為白寧之遲遲不肯放權,他十六歲這年糾兵白府,算是徹底爆發(fā)了。
哦,就是今年。
蘇瑾瑾盤指算了算,不久的以后,秦珣就要搞事情了,雖然這場謀劃掰不倒白寧之,卻也能讓這姓白的元氣大傷了哈哈哈。
有點開心。
“你瘋了?”看過了劇情的系統(tǒng),沒憋住,反駁道,“白寧之明明是好人!”
蘇瑾瑾斜斜覷它一眼,看系統(tǒng)氣消了大半,笑了:“嚯,他明明是殺人無數(shù),心狠手辣?!?p> “而且,這劇情是定好的,又不是我現(xiàn)在改的,我樂意高興不行嗎?”蘇瑾瑾甩甩腦袋,一副抽風似的興奮。
系統(tǒng)終于看出來了:“你這,明顯就是怕白寧之像原劇情里那樣,掐死你?!彼阅悴判覟臉返?。
阿謐再出來時,她正扶著一位看著就很是虛弱的婦人,婦人著了一身天青色布裙,以銀簪子挽的發(fā)髻松垮,面容慘白卻能看出年輕時的風韻多姿。
蘇瑾瑾站起了身子,沖她屈腿行禮,“見過婉小主?!?p> 這婉小主乃先王妃嬪,雖然現(xiàn)在落魄,可她也不能失禮叭?畢竟她現(xiàn)在的身份可是宮女呀,總不能讓人懷疑的好。
“快些起身?!蓖窦\微怔過后又淡地一笑,被阿謐扶著落座,她嘆了一句,“阿謐說得果真如此,姑娘不似宮里的那些人?!?p> 宮里的那些人?
蘇瑾瑾心里頭泛著嘀咕,又想起了先前阿謐的那番舉動,暗暗猜測著,她們故意嚇人,怕不是要嚇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宮人吧?
想著,蘇瑾瑾直起了身子,客氣地笑笑,可她總覺得待在這冷宮中怪怪的,于是她直言道:“小主若無其他事,奴婢便先退下了,宮里各位小主還等著奴婢拿膳食呢。”
主仆兩人卻意外地沒攔她,婉姬還吩咐阿謐去送蘇瑾瑾。
婦人坐在藤椅上,她有些白得透明的臉龐,在陽光下愈發(fā)失真起來,蘇瑾瑾尷尬地回之一笑,便收回目光,隨著阿謐走出了這片蕭條之地。
重新見到那扇年代久遠、許久不曾重添清漆的銅門,蘇瑾瑾舒緩一口氣之時,又沒來由地暗嘆一聲。
那婉姬看起來不過年逾三十,身子骨卻虛得比四十歲的人臉色還差,冷宮上下皆不見什么活力,死氣沉沉一片的,如此維持了十年之久,這一切該怨秦珣無情,還是該說先王心狠呢?
“怪你吧。”系統(tǒng)跳出來懟她,“你寫的書?!?p> 蘇瑾瑾心里正有絲絲的難過,并不想理這莫得感情的ai。
阿謐遠遠地瞧著她一步步走遠,正傷神著的蘇瑾瑾不曾回頭,也不曾看見立在斑駁銅門前的姑娘,眸中滑過一絲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