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康城是薊州交通要道,北上達(dá)吾,南下蒼云都要經(jīng)過此城,富裕程度比不上薊州中心萬安城卻也是大城市,居民五十萬相比萬安城的百萬人口倒是少了很多。
豐康城一向是蒼云重點守衛(wèi)的地方,這種兵家必爭之地肯定要重兵把守,然而豐康城兵力薄弱只有寥寥萬人。
萬人當(dāng)中還有一半是后勤,真正可用之兵不過六千。
六千兵馬若是精兵強(qiáng)將倒也能抵上萬軍,這些兵雖不是老弱病殘也不是軍中精銳。
事出反常必有妖,導(dǎo)致如此的原因不是什么妖而是天人。
天人,登天之人。
一人可擋百萬軍。
豐康城有一位天人坐鎮(zhèn)。
有天人在,兵馬再多也是無濟(jì)于事。
能與天人戰(zhàn)斗唯有天人。
好比凡人與神仙。
照理說能駐守如此重要的地方也該是榮幸,可是在天人界只有那些無用之人才會得到這等差事。
所以像左丘這樣的天人,自然不甘心守在豐康城被人瞧不起,大家都是一樣的天人憑什么自己要受這等屈辱。
唯一安慰左丘的就是,豐康城百姓對他畢恭畢敬將之奉若神明,這一點給了他一些心理平衡。
天人既是登天之人擁有超凡絕倫的力量為何還要受制于人,能驅(qū)使力量的只有更強(qiáng)的力量。
九風(fēng)亭,蒼云最強(qiáng)大的力量,成員由天人組成,創(chuàng)建者與統(tǒng)領(lǐng)者是蒼云老皇帝。
達(dá)吾的阿骨親衛(wèi)也是天人組織。
蒼云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招攬各方人物,尤其是那些剛覺醒為天人的孩子。
強(qiáng)行征召的做法激怒了蒼云境內(nèi)的其他天人組織,這些宗門派別聯(lián)手抵抗,經(jīng)過百年斗爭雙方終于達(dá)成共識。
九風(fēng)亭具體人數(shù)一直是個謎,世人皆知九風(fēng)亭,它的知名度和達(dá)吾阿骨親衛(wèi)一樣,可是也同阿骨親衛(wèi)一般神秘。
人盡皆知,人人不得知。
這是個神秘的組織,就算是九風(fēng)亭成員也了解不多,唯有組織內(nèi)閣的幾位元老人物才清楚。
建立九風(fēng)亭的蒼風(fēng)云也是蒼云開國皇帝,傳聞他已經(jīng)八百歲了,是否為真不可知但是蒼云國已有近六百年歷史。
老皇帝在位百年隨后退位,現(xiàn)如今他幾乎不參與國事,一心一意管理九風(fēng)亭,因為這是蒼云的根本。
只要九風(fēng)亭在,蒼云就在。
老皇帝退居幕后,他的野心并沒有一同落幕而是越發(fā)膨脹。
蘇香從車窗張望,街道都由青石磚鋪成相比土路很是干凈平坦,馬車走在上面車輪與青石接觸產(chǎn)生了美妙的聲音。
人潮涌動,也不知今天是什么節(jié)日,街上的人幾乎把道路擠滿,八匹馬并排跑的寬敞大路此時寸步難行。
馬車隨著人流一點點向前,退無路,進(jìn)不能。
蘇香有些不安,她也說不準(zhǔn)怎么回事也許是女人的直覺,現(xiàn)在這種情況若是遇上危險無論是打還是跑都施展不開拳腳。
可是他們又能遇上什么危險呢。
直覺總是奇妙的。
“心,我有些心慌?!?p> 她捂住心口倒在哥哥懷里。
“按時吃藥了嗎。”
“嗯?!?p> “也許是這里人太多,喧囂擁擠導(dǎo)致,等我們過了這段路再看看。”
“心,我有種不好的感覺,好像有什么事情要發(fā)生?!?p> 蘇心撩開她臉上的發(fā),安慰她。
“放心,有我在。”
話音未落,有隆隆巨響與此同時伴隨人群驚恐慘叫。
所有人都在大喊。
“快讓開,快讓開!”
如此擁擠,人擠人人挨人,怎能是說讓就讓,而且人驚慌失措根本不會理智思考全都拼了命地擠,最終結(jié)果就是誰也動不了許多人摔倒直接被踩死。
蘇心的馬車也在人潮里起伏,宛如海上巨浪的孤舟,下一刻就會覆舟。
蘇心推開車門,正看見有火從地上竄起,同時有許多油桶在天上飛地上滾,火油成了暴雨頃刻灑滿半條街。
火苗只是收縮了一剎那,好像毒蛇攻擊前縮起的身子,陡然大火熊熊!
街上的人避無可避又被火油澆個透心,他們是人形的干草,一點火苗,點燃整片。
大火吞吐信子,展露毒牙,所過之處唯有凄慘哀鳴。
雪上加霜有風(fēng)起,偏巧不巧將火吹向蘇心,他們處在人組成的火油陣中心,這條熾熱的毒蛇勢必?zé)麄兂苫摇?p> 左丘五百步外,單腳立于塔頂。
“蘇心,來讓我看看你的天術(shù),這種時候你若吝嗇可是會死的?!?p> “來吧!施展你的看家本領(lǐng),享受我精心為你準(zhǔn)備的接風(fēng)宴!”
蘇心瞳孔充滿了火的顏色。
這般情況即便沒有證據(jù),蘇心第一個念頭是遭到了天人的攻擊。
然而沒有時間思考,若不想辦法,他和蘇香會是這條毒蛇的口中餐。
車頂?shù)未鸬未鹇湎碌幕鹩驼么蛟谔K心手上。
“死亡總會找上我,我的罪孽如此深重也不在乎多殺幾個?!?p> 火在他的瞳孔中越來越大。
這些擁擠的人群沒有人能逃走,尤其是那些已經(jīng)成為火焰一部分的人,他們只能在皮肉燒裂內(nèi)臟烤熟的痛苦中死去,這一過程是無法想象的痛苦。
蘇心看明白了,這些人都是用來與他陪葬的。
因為人群始終圍困馬車,就算前方的人無法逃離,身后的人群還是可以躲避,然而這些人仿佛著了魔全都向著馬車擠來。
他們雙眼翻白面容扭曲與某些畫家筆下的地獄小鬼一樣。
他們中了天術(shù)。
蘇心深吸氣。
“殺人者當(dāng)有必死之心,你用無辜百姓來困殺我,肯定做好和我一樣的準(zhǔn)備了?!?p> 火蛇獠牙已來。
蘇香驚呼。
“心!”
眼中唯熾焰。
車頂落下一滴火油,硬生生擠入蘇心瞳孔。
時間在此無限延長。
火靜,人靜,萬物終止,眸中映出的光如同畫紙上永恒不動的色彩。
擠入視線的火油,定格空中。
時間依舊流動,有那么一瞬間,就那么幾乎不存在的一瞬間于時間永遠(yuǎn)不會停止的痕跡里,進(jìn)行了不為人知的無限延長。
這一瞬間無限延長,下一瞬無限延后。
然而這瞬間無人知曉,更不知道在這不存在的時間里發(fā)生了什么。
左丘眼睛越瞪越大,最后露出震撼的表情。
已然無火,毒蛇命喪。
一同消失的還有成為干草的人,那些燃燒的和沒有燃燒的,街上只剩蘇心馬車。
那匹隨時都在奄奄一息卻怎么也不死的馬兒,獨自呼出寒氣。
有黑色的雪飄落。
青石地很快覆蓋一層,馬車再次啟程,于黑色雪地上留下淡淡的車轍。
左丘顫抖,此情此景無人不會震撼。
“發(fā),發(fā)生什么了!”
在那存在又不存在的時間里,左丘完全不知清楚此時情景因何而在。
“我一直盯著不可能錯過,他到底做了什么!難道,難道他的天術(shù)已經(jīng)超過了我可以捕捉的速度!”
喘氣,大喘。
左丘唯有用盡全力才能呼吸,胸口有山壓。
“呵呵呵呵……蘇心,名不虛傳名不虛傳!?!?p> 蘇心早已走遠(yuǎn)不見,剛才的地方黑雪覆蓋,薄薄的一層猶如冰霜,左丘站在蘇心馬車停下的位置,掃視。
他用指尖刮了一點黑雪,沒有雪的冰涼和濕潤相反有些干燥。
放在鼻尖聞聞,左丘搖搖頭還是沒弄明白這黑雪是什么東西。
正要離開,余光看見角落里有半根手指,就一眼,左丘渾身雞皮疙瘩炸開。
手指是無名指沒有被火燒過,那是女人的手指,皮膚很細(xì)膩指甲很好看。
但是左丘看見的只有天雷一般的驚恐。
手指在湮滅。
如同燒成灰燼的草紙,正在一點點崩塌成灰。
湮滅之后留下黑色的像雪一樣的灰燼。
左丘看著滿目黑雪。
“你出不去豐康城,這里是我的地盤,我一定殺了你,我要離開這個狗屎地方,不再受人白眼!”
倏忽,左丘從腰間拳頭大的彩囊里拿出手掌大的四方薄玉石,照理說這么大的玉石沒辦法放入彩囊里,然而天人界不存在這種凡界規(guī)則。
空間天術(shù),正如那芥子納須彌一般神奇。
玉石薄如紙但是很有韌性可以彎折,所以它很難損壞。
這種玉石非尋常之物,它是天人用來遠(yuǎn)距離聯(lián)絡(luò)的通信物品,名叫“玉信”。
玉信可以將通信者的影像傳輸給另外一方,所以左丘看見的臉是和對方的樣貌。
那人鼻子很大看上去占據(jù)半張臉,眼睛很小如同老鼠,右耳朵缺少了一半,他很胖雖然只露出一張臉卻能看見他有兩層下巴。
此人模樣與左丘相比不堪入目,左丘沒有出彩的地方也沒有丑的地方。
他擺出趾高氣昂的表情,很是看不起左丘。
此人見了左丘,張口就罵。
污言穢語難聽至極,換了不問世事修身養(yǎng)性的隱士也會忍無可忍。
更別提左丘,因為此人曾是他的部下,那時節(jié)左丘對他也算仁義,只是沒想到這個家伙是個奸詐小人。
左丘也曾身居高位,手底下有百十來號人,但是一次任務(wù)失敗,觸怒了組織,降下懲罰。
那次失敗不是左丘責(zé)任,都是因為這個小人出賣才落得這般境地。
左丘對他恨之入骨。
小人得意,他罵得滿足了,說道“干好你這條狗兒應(yīng)該做的事情,否則你哭著喊著求來的差事沒了,你清楚組織不需要無價值的人?!?p> 胖子冷笑一聲,畫面中斷消失。
左丘低頭不語,雙拳顫抖。
有笑若隱若現(xiàn)。
“我就當(dāng)好你們的狗?!?p> “一條瘋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