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灘邊河水清淺,河底的沙粒顆顆清晰,站在橋上,從不遠處看去,便見水草飄蕩,不遠處的蘆葦從里,幾條游魚隱約出沒。
云莞雙眼發(fā)亮,就像見到了金元寶一般,顧不得別的,就這般挽起褲腿跳進了河里。
河水是真的冷,冰冷刺骨,凍得她“嘶”了一聲。
但是不管了,深秋時節(jié),正是魚美蟹肥的時候,或許今晚有肉吃呢。
云懷誠并不知道她跳下去是捕魚,只看到云莞越走越往河里去,而后將手里的藥放在岸邊石頭上,彎腰扎進水里,心中一慌:“阿莞你這死丫頭,你要做什么!”
云莞猛的一扎下去,再抬頭,舉起的雙手里,便捉著一條魚,“二哥,你看!”
少女杏眸彎起,高高舉著一條魚兒,山頂?shù)南﹃?,鋪下霞光,正映照在她被河水濺了一臉的小臉上,襯得她笑容淺淺,可愛又俏皮。
云懷誠就要下水拉人了,看到這一幕,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被氣笑了,“死丫頭,快起來!誰讓你下水了!”
云莞撇了撇嘴,抓著魚,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岸邊走,扯過一把河邊干草,就著魚鰓穿過去,三兩下打了個結,舉起來給云懷誠,杏眼彎彎:“二哥,今晚吃魚?!?p> 云懷誠嘆了一口氣,接了魚,卻順手拉著云莞起來,“你真的是……你讓我說你什么好,我還以為……”
說到最后,云懷誠恨不得打云莞一頓。
云莞眨了眨眼,“二哥,你不會以為我要跳水自盡吧?”
云懷城:“……”
他的沉默證實了云莞的猜測,她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一般,也不知道為何,就覺得好笑了,竟然這般笑彎了腰,少女的笑聲清脆得像黃鶯鳴叫一般:“二哥,你會不會想太多了?”
云懷誠:“……”
這有什么好笑的!
云莞笑夠了,在周圍掃視了一圈,而后走到云懷誠的身后,拿起一根比她兩指更粗一點樹干,再次進了河里。
云懷誠忙拉住她,“阿莞,你還要下水。”
云莞眼里亮晶晶的,“二哥,河里好多魚?!?p> “你什么時候會捕魚的?”
“這還要學么,就這么扎下去捕的啊?!痹戚刚Z氣無辜,“你在岸上看著,等我。”
她說完,頭也不回地又往河深處去了,河水沒過膝蓋,她也不管褲腳被浸濕了,站在河里,一臉凝重地看著游魚從草叢里鉆出來,而后舉著木叉刺下去。
出手無誤,一條鮮美的魚兒捕到手。
她笑眼彎彎舉著木叉給云懷誠看,“二哥,你看!”
云懷誠驚得合不上嘴,好像第一次認識這個妹妹一般。
完全不明白,他那瘦瘦小小,力氣輕得提不起一桶水的妹妹,何時會了捕魚的本事。
云莞卻不管他的反應,繼續(xù)深一腳淺一腳地往河邊走。
云懷誠反應過來,脫了鞋,挽起褲腳下河,接走云莞手上的魚,回到岸上。
兩刻鐘左右的時間,兄妹兩捕了四條魚,天色快擦黑了,不能耽擱下去。
云莞雖還有些不舍,但天色也看不清了,當機立斷地上河,兄妹兩人一人一手提著一條肥魚往家里走。
云莞心情好,“晚上回去,編個漁網,二哥,明天我們來撈魚,像這樣一條魚,估計能賣六七十文錢呢?”
云懷誠沒顧得上再問云莞她怎么會捕魚的,哪里學來的編漁網,卻被她口中的七十文錢驚道了,“你怎么知道?”
云莞笑瞇瞇的,“今天在集市上我看到別人賣了呀?!?p> 云懷誠沉默了半晌:“你今天逛了一天,就是去看別人怎么賣東西的么?”
“想要掙錢,總得先知道什么最值錢不是么?”
云懷誠啞口無言,“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這般精明。”
云莞深呼一口氣,無謂道:“從前我中邪了唄,二哥不知道的事情還有很多呢。”
云懷誠:“……”
他正無語著,便聽見不遠處有人叫了一聲:“阿莞!”
是個婦人的聲音,云莞看過去,便見十幾步開外,一個身形瘦小的女人疾步朝著她走過來,“阿莞身體好了?哎喲這是去哪兒回來了?”
林母盯著云莞手里的魚看,臉上推開笑意,“阿莞都好幾天沒來嬸子家了,可讓嬸子想念得緊,這魚兒真肥,恰好,后兩天志遠回來了,他讀書辛苦,給嬸子回去給他做頓魚湯補補身體?!?p> 林母說著,就要接過云莞手里的魚。
云懷誠都急了,生怕妹妹又做出那般倒貼林家的傻事,“阿莞!”
可惜云莞皺眉避開了林母伸過來的手,這會兒見到人,她總算知道了這位是誰,那可不就是那位罵原來的云莞沒人娶,逼得她上吊自盡的傳說是她未來婆婆的林嬸?
“誰說這是給你的魚?想吃魚,不會自己去捕?”
她聲音冷冷,再也沒有往日見到林母的時候,便笑臉相迎的模樣。
林母這才反應過來,云莞方才見到自己,便一副皺眉打量的模樣。
別說林母詫異了,便是身邊的云懷誠都一臉吃驚地看著云莞。
她往??墒菍α帜竷?yōu)厚得緊,就跟侍奉自己親娘似的,從不忤逆,說一不二,別說會對林母說出這樣的話了。
林母錯愕了一會兒,臉色沉了下來:“你這死丫頭怎么回事,怎么跟我說話呢?”
云莞神色清冷:“魚是我捕的,我阿娘和阿爹還等著我回家吃晚飯,林嬸,您要是想吃魚,自己去捕,別找我要,哦,您要買我手上這條魚也行,不多,我按照市價賣給您,一斤二十文錢,這條魚,怎么著也有六七十文錢。”
云莞說著,舉了舉手里的魚,一臉誠懇地看向這林母。
林母深吸了一口氣,不敢相信云莞竟然敢這樣跟自己說話,“云莞,你是不是忘記你是誰了,你這死丫頭自己吃獨食,啊,你是不是不想進我林家的大門了?我要讓我家志遠休了你,你這沒心沒肺的,虧得我家志遠對你這么好!”
林母說著,想要伸手去擰云莞的耳朵。
云莞臉色一沉,一手提著兩條魚,一手抓住林母伸過來的手腕,“林嬸,做什么呢?”
林母氣急:“你這丫頭,今天反了天了不成?”
云莞冷笑一聲:“林嬸想搶我的魚,還不許我反抗不成?這是什么道理,仗著年紀大欺負我們小輩么?”
她一把甩開林母的手腕,冷著眼看對方:“我辛辛苦苦抓來的魚,為什么要給你,還有,我當然記得我的是誰,我姓云,叫云莞,跟你林家一個銅錢的關系也沒有,再有,我一個黃花大閨女,何時說過要進你林家門,何時定過親,你這般污蔑我的名聲,開口閉口就說讓你兒子不娶我,污我清白,毀我名譽,林嬸,我要是去報官,你是要吃牢飯了,莫說你吃牢飯了,林志遠也會被官府記名,我看他將來如何考取功名!”
林母被云莞一番話說得驚在當場,伸手指著云莞,不可置信:“你是不是阿莞?”
云莞神色一愣,慢慢逼近臉色發(fā)青的林母,冷峭一笑:“你以為呢?我若不是云莞,便是被你逼死,從地獄里回來,跟你索命的鬼!”
林母瞬間瞪大了眼睛,昏暗天色中,對上少女冷峭的笑,瞬間覺得頭皮發(fā)麻,臉色都白了。
云莞在家自盡的事情她自然早就聽說了,也知道是那日被自己罵了之后回去自盡了,這幾日出門都要避著云家的方向,避開云玉娘那村里有名的悍婦,此刻聽到云莞這樣的話,登時被嚇得三魂飛了七魄,大喊了起來:“啊啊啊……”
云莞看著林母白著臉跑掉的模樣,搖了搖頭:“心里有鬼,這么大個人了,真不禁嚇?!?p> 云懷誠像看怪物一般看著云莞,“阿莞,你同林嬸說什么了?”
云莞回頭,裂開一口白牙笑,“我說我是鬼,她就怕成那樣了?!?p> 云懷誠:“……”
無語之后,云懷誠皺眉:“一個姑娘家,胡說什么話!”
云莞癟癟嘴。
兄妹兩人繼續(xù)往回走,云懷誠奇怪,“阿莞,你變了?!?p> 云莞一頓,“有么?”
云懷誠道,“變得活潑愛笑了些,你以前家里有什么好東西都不忘林嬸一份,今兒連條魚都舍不得給她,還說了那樣的話?!?p> 云莞幽幽道:“二哥要是大方,你怎么不送給林嬸一條?”
云懷誠:“……”
“阿莞,你真的對林志遠死心了么?”
“林家都欺負我欺負成那樣了,二哥覺得你家妹子是沒心的么,竟然想著委屈自家人去倒貼人家?”
云懷誠心里暗道:以前你也被林嬸罵,也沒見你不死心。
云莞吸了吸鼻子,繼續(xù)道:“不值得的人罷了,為何要委屈自己?二哥,你一點也不仗義。”
“嗯?”云懷誠冷不防自己被抱怨了。
云莞道:“從前我被人欺負,你都不幫我?!?p> 云懷誠:“……”
從前也沒見我這般整日二哥二哥掛在嘴上啊。
云懷誠笑了,“行,以后誰敢欺負我家阿莞,告訴二哥,二哥去幫你,絕不讓人欺負我妹子!”
云莞咧嘴笑了笑,兄妹兩人踏著月色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