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聽聞過越子傾不喜女工,迎著越子傾如此熱忱的目光,徐才人差點就真信了要給她孩兒繡肚兜的話。
任誰都不會想到,這個看似驕縱蠻橫、肆意而為的天真長公主,收起調(diào)皮勁兒,是個滴水不漏的主。
徐才人嘴角微抽,極力維護著面上的平靜。
蘭姑的臉亦是青一陣白一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直到盈清熱情的迎上去。
“蘭姑姑,您的花樣子可是難得,快帶盈清去挑挑。”
就這樣,蘭姑不情不愿被盈清拉了出去。
越以武立國,一直重武輕文,直到近幾年,止戰(zhàn)休養(yǎng)生息,才逐漸推崇文官治世。
眼見南寧侯府文武并重的綜合實力日益凸顯,北陽王府亦意識到拉攏文官的重要性。
不過早年,文官在軍功累累的北陽王府看來,就是一群在朝堂上呈口舌之能,畏首畏尾的宵小,對他們可從不客氣。
后來秉文兼武,教習不分尊卑的前太子師衛(wèi)厚,因觸及北陽王府利益,被迫致仕,更令諸多文人對北陽王府不滿。
導致自恃清高的文官,多不愿向北陽王府曲膝。
徐才人之父太府徐少卿,是極少數(shù)選擇投入北陽王府門下的文官。
而徐才人,作為家族千挑萬選,送進宮來輔佐蕭后的姑娘,心智才情皆是一等一的出色。
這徐才人心氣頗高,一朝飛上枝頭,怎甘心永居人下。
亂世中,有兩種人,一種人卑躬屈膝只求茍活一世,而徐才人,想做能操控生死的人上人。
說起來,還是眼前這個明眸善睞的女子給了她勇氣。
蕭后是太子之母,母家北陽王府亦是權(quán)勢滔天。
昌凌帝倚重北陽王府,對蕭后不說情意深重,也算相敬如賓。
鮮有的幾次帝后失和,皆是因昌凌帝袒護越子傾。
宮中女子無人不妒越子傾母妃奪去了昌凌帝所有的溫情。
可不爭一爭,搏一搏,焉知自己不會成為第二個宣妃。
所以徐才人得知自己能入宮時,就求得了讓男子情迷的藥物和生子秘方。
只待時機成熟,母憑子貴。
她很幸運,不到半年,蕭后就將機會送到了她面前。
不知是不是當久了后宮之主,讓蕭后頗覺乏味,竟尋得一術士,讓她施厭勝之術,以損龍體康健,好早日禪位太子。
這也更讓徐才人感受到了屈居人下的悲哀,所以從一開始的心動讓她有了付諸實踐的勇氣。
她沒得選,等待她的不是老死冷宮,就將是悄無聲息的死去。
她必須一搏,她也成功了。
現(xiàn)在她身懷龍嗣,做到了這后宮中所有女人想了十三年,卻無人做到的事。
說到底,蕭后和北陽王府地位再顯赫,改變不了相互依存的事實。
只要她一步步除去蕭后,取而代之,何愁徐家往后不會有北陽王府今日榮光。
她不怕失敗,只畏自己不爭。
不過饒是徐才人籌謀至此,只要一看到越子傾這張無邪的笑臉映在眼前,心中也不由寒意四起。
“長公主,妾身身份低微,昨日驚擾長公主,實非妾身本意?!?p> “本宮原以為徐才人是個難得的聰明人,昨日才會不顧一己之危,折返回去。”
越子傾嘴角微揚,“現(xiàn)在倒擔心,徐才人是否真能母憑子貴,守住即將得來的昭容之位?!?p> 徐才人懷得龍子,許太后已暗示昌凌帝要晉她的位份,讓她安心養(yǎng)胎。
昌凌帝素來孝順,已經(jīng)擬了詔書,明日就會授她昭容寶冊。
徐才人面露驚訝,“妾身不知長公主此話何意?!?p> 越子傾呵笑出聲,“徐才人不會以為你留著那些厭勝之物,就能脅制母后吧!”
徐才人面色一僵,全身緊繃。
越子傾是如何得知她在冷宮施了厭勝之術。
要知當時那些物件都是按照術士指定的方位,掩埋入土的,越子傾不可能看到。
可眼前之人,若能成為自己手中利刃,就等于昌凌帝站到了她這一邊。
機會稍縱即逝,自沒有憑白讓它流走的道理。
主意一定,徐才人神色恢復了一些,“那長公主以為如何?”
越子傾滿意笑笑,“自是送回給母后,讓她品嘗詛咒天子的惡果?!?p> 蕭后暴露,不就連帶會牽扯出她來嗎?
徐才人訕笑,笑自己竟相信一個不過及笄之年的小姑娘,真有對付蕭后的法子。
“越國終是要以鐵騎征服四海,陛下就不得不倚重北陽王府,不會因一次巫蠱,就厭棄皇后娘娘?!?p> 這也是越現(xiàn)在文官雖得了些勢,卻蓋不過武將的根本原因。
這些,本不過一深閨女子的徐才人都知曉,活在權(quán)利中心的越子傾就算再不關心,耳濡目染,越國形勢也早爛熟于心。
自然知道北陽王府一日不倒,蕭后就能穩(wěn)坐中宮的道理。
越子傾不急不慢,緩緩道,“如果加上意圖掩蓋罪證,欲將本宮燒死在冷宮呢?”
徐才人挑眉,要知只要事情一旦涉及越子傾安危,昌凌帝行的都是霹靂手段,從不手軟。
“就算皇后娘娘有此意,定會等厭勝之術順利完結(jié)之后再行動,不可能毫無收尾,直接一把火燒了冷宮,這不是憑白惹人生疑嗎?”
宅院和后宮女人果然不是一個等級。
越子傾失笑搖頭,“重點是母后施了巫蠱之術,加之冷宮走水,致使本宮受難?!?p> 誣陷蕭后謀害越子傾?
徐才人有些不敢相信,“長公主有把握?”
任誰都看不出,眼前這個笑意盈盈的女子,是在籌謀算計人。
“徐才人只需明早將物件送至承恩宮即可?!?p> 越子傾又笑著湊到徐才人耳邊,低聲不知又說了些什么。
令原本猶豫不安的徐才人神情越發(fā)閃激蕩。
越子傾此計全然未讓她牽涉其中,也沒有一步是直接指摘蕭后行厭勝之術,甚至未有一言說蕭后意圖燒死她二人。
只是將一個個疑點擺到昌凌帝面前,全仗圣心裁斷,不可謂不高明。
自她懷上龍子的那刻,她與蕭后就已決裂。
原本徐才人只想藏好物件,保全自己和孩子的性命,徐徐圖之。
而越子傾此計,就算蕭后最后能全身而退,帝后之間的裂痕卻永遠無法修補。
可越子傾如此明里和蕭后叫囂,對她有什么好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