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一璇猛地停下了腳步,男人的哭喊聲就像夢魘一般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他很想一走了之,就當剛才什么也沒發(fā)生一樣,盡管他現在的處境也不是那么樂觀。
一直向右奔跑,直至跑到路的終點,或許所有的一切都煙消云散、回到正軌。
他又回到了原本的回家的路,再真實的夢也會醒來,他還是那個平凡的冷一璇。
可他的腦海里不可遏制地出現了一張女生的臉:淚水溢滿整張面龐,眼眸里只剩下了濃濃的悲傷。
回憶里,
那個女生很漂亮。
冷一璇在樓梯間上上下下了許多次,他在做劇烈地思想斗爭,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那個抽泣的女生身上。
可最終,他還是沒有伸出援助之手,決然地轉身離去。女生的目光一直盯著他的背影,讓他感覺如芒刺在背。
女生以為他是從朦朧的日光里走出來的天使,未曾想,他只是一個看笑話的過路人。
第二天,冷一璇聽高中班上的同學講,高二的一個女生死了,白色的床布靜靜地蓋在她的身上,像是一座雕塑。
······
冷一璇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他的心臟在“咚咚”地狂跳,那微不可聞地抽泣聲像是一條蟲子,在他腦海內鉆來鉆去。
最終,他像是做了什么決定般,把隨身背著的黑色帆布包放在地上,在里面翻找著什么。
一把匕首出現在他的手上。
尼泊爾軍刀,國家管制刀具,刀身彎曲約30°,刀面刻著復雜而又奇異的花紋,帶有兩個飲血槽。
一個黑色的鷹頭刻在刀把上,顯得栩栩如生。
這把軍刀原先作為工藝品掛在家里的墻壁上,自從魅蘭莎精神失常要燒毀家里的所有家具時,冷一璇悄悄地把它取了下來。
這把刀像是有魔力一般,竟讓冷一璇不顧法律,鬼使神差地將它一直帶在身邊,直到今天。
盡管冷一璇清楚地聽見中年男人口中的“鬼”,可他固執(zhí)地認為,那是人在極端情況下產生的精神錯覺,魅蘭莎不就是這樣子的么?
夢境本來就是光怪陸離的,冷一璇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地朝胡同內走去。
他想自我救贖。
他又想起了《漢江怪物》里那個傻大個外國佬。
明知道自己會死,卻還是義無反顧地往前沖,只留下自己的女盆友在原地無助地哭喊。
這才是人?。〖词估杳鞯氖锕庥|不可及,卻還是在黑夜中奮力掙扎;明知死亡近在咫尺,卻還是一往直前地沖向遙遠的彼岸。
每個人都想成為英雄,即使是再窮兇極惡的人,內心深處總有一絲光亮。
·······
隨著冷一璇的逐漸深入,他的瞳孔則愈來愈大。
胡同內的景色與外面簡直是天壤之別。
皎潔的月光投落下來,給地面蒙上了一場銀輝;幾盞大紅色的燈籠掛在房檐上,像是幾個臉紅彤彤的胖娃娃。
斑駁而又古老的墻壁上沉淀著風華的氣息,像是一個美人在歌唱無數年前雍容的盛京。
隨著冷一璇步伐的前行,他隱隱約約地感覺到身邊的環(huán)境又發(fā)生了劇變。
一條鋪著紅毯的筆直大路出現在他的眼前,最前方則是一團濃濃的白色迷霧。而大路兩旁則站滿了身形高大,披著金胄、手持金戟的身影。
每個身影都戴著鑲著金絲的面具,只留出兩個眼睛大小的孔洞。
他們像是在等待著什么。
這是一場無比真實的夢,真實的讓冷一璇分不清現實與虛幻。
冷一璇不再躊躇不前,而是堅定地踏上了大路,這是他的夢,這里由他主宰。
腳步剛落,所有身影全部轉過頭來,死盯著冷一璇,面具內空洞洞的,他們沒有眼睛。
冷一璇頓時毛骨悚然,冷汗?jié)窳艘槐常踔量梢灶A見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被這些怪物剁成肉沫。
不帶這么玩的?。?p> 令人始料不及地是,所有的身影臉上的面具竟勾起了一絲詭異的弧度,然后單膝跪地,將戟舉過頭頂并朝著冷一璇的正前方指去。
震耳欲聾的聲音從每個衛(wèi)士的面具中傳出,鼓蕩著冷一璇的耳膜:
“吾王劍之所指,吾等心之所向?。?!······”
“吾王劍之所指,吾等心之所向?。?······”
冷一璇的腦子里嗡嗡的,只剩下一片該死的空白。
他感覺自己變成了手持雷霆的眾神之王,站在云端之上俯視著蕓蕓眾生,所有人的生死只在他的一念之間······
而前路盡頭的那團迷霧,像是一杯權力的毒藥,指引著冷一璇喝下它。
冷一璇的腳步愈來愈快,到最后他甚至瘋狂地跑了起來,對權力的渴望刺激著他的神經,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燒,他的眼里有了雄雄的烈火,隨后逐漸轉變成耀眼的金色!
冷一璇猛地沖進了迷霧,看清眼前的景象后,他的黃金瞳倏地放大——一個極其妖異和嫵媚的女人正迷離地望著他。
迷霧中是一座由白玉筑成的祭臺,近百級的梯階綿延而上直至祭臺頂端。
頂端上有兩個巨型的青瓷瓶,里面插著半人高的薰衣草,木頭甜味般的香氣彌漫在四周。
頂端的中間則是一張棕色的木席,一個女人半跪在上面,緋紅色的日式和服長長地拖落著,上面繡著無數的淡粉色櫻花。
和服里藏著令人無限遐想的婀娜身姿,只留出一雙白皙的玉足。
微卷的黑色長發(fā)隨意地披散在身后,她的眼睛宛若黑夜里的星辰,瞳孔里流轉著淺淺的紫色,攝人心魄的目光看得男人們血脈賁張。
整張臉都宛如古希臘的雕塑,沒有一絲雜質,美艷的不可方物。
冷一璇卻緊緊地握住了尼泊爾軍刀,用力之大,手指的骨節(jié)極度分明。
女人的玉足旁,躺著一個男人。
男人穿著熨得平平整整的西裝,右胸的口袋里插著一朵白色的郁金香。
只不過他已身首異處,頭顱不知道滾到哪個角落里去了,鮮血如注,流了一地。
女人伸出如蔥般修長的手指,點了點男人的斷頸處,沾了一團血放在舌尖上劃了個“一”字型,妖媚的臉上隨之露出極其愜意的表情。
冷一璇感覺如鯁在喉,頭像是被人強行壓入滿水的浴缸,窒息的感覺充斥著他的鼻腔。
那個死狀凄慘的男人沒有說錯,這就是活生生的魔鬼!
在魔鬼面前,凡人又能做些什么呢?甚至連逃命都是一種奢望。
冷一璇靜靜地站在那兒,覺得他的下場與那個男人一般無二。
不過,他下定了決心,在死之前一定要在女人的身上留下點彩頭。
反正夢里死了就死了,沒啥大不了的。
雙方沉默了良久。
忽地,女人開口:“初代種?還是擁有黃金瞳的初代種,呵呵,有意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