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元印記代表著一個修士的生機。印記顯則生,印記滅則亡。
陳玄木深喑此道,他又豈會不知這已然失去光澤的兩枚小劍所代表的意義?
此時陳玄木看著手心處微弱的點點劍芒,心中不由得一沉,臉色也是十分慘淡。
這次神跡之行各宗門派出的弟子都是門中的佼佼者,北冥劍派也不例外,而今兩名頂尖弟子同時殞落,對北冥來說絕對是天大的損失,而對于他陳玄木,也是不能承受之重。
陳玄木的心已是涼了半截,他只能寄希望于那最后一道命元印記,可就眼前的情況來看,并不樂觀。
他的眉頭緊鎖,精神緊繃,甚至不惜耗費大量靈力將自身感知擴展至最大化,如此才能不錯過天山峽谷中的任何風吹草動。
忽然之間,陳玄木的眼神動了一下,只見遠空的氣流莫名起了劇烈的波動,一陣激蕩過后,那個位置似乎被憑空拉開了一條黑色的口子,細長且深邃。
與此同時,三個人影從中飛出,陳玄木眼中精光一閃,隨之又暗淡下來。
這三人并非北冥弟子,而是結伴而行的軒轅明、天圣雪和守身。
這三人自空中剛一出現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一是因為神跡即將關閉,走出的人已越來越少,二是因為,天山峽谷中此時還未離開的人中多數都是在等他們三個。
“師叔,快看,小師弟出來了!”
此時,一名器宗弟子對著他們中的那位高瘦老者喊道。
老者也早瞧見了守身那矮胖的身形,懸著的心終于落下,本是松了口氣,卻見那小胖子一路哭喊著朝他跑來。
“一氣師叔,這會可虧大了,半點好處沒撈著不說,還折了好些法寶,哇……”守身嚎啕大哭,直接撲在了老者懷里。
老者輕拍守身后背,安撫他道:“沒事沒事,不就是幾件法寶嗎,我們器宗最不缺的就是法寶,只要你人沒事就行?!?p> 守身偷眼瞧了瞧老者,繼續(xù)大哭道:“哇……早知道就不來這什么神跡了,小命差點都丟了,要不是有玲瓏玉碟擋了一下,我就再也見不到師叔您了,哇……”
守身哭得那叫一個傷心,高瘦老者也是一臉慈愛,不停地開解他:“好啦,這不是回來了嗎?忘了師叔經常教導你的,大難不死必有后福,你未來的路一定是一片光明?!?p> 守身依舊啜泣不止,而老者似是忽然想起什么,驚聲道:“你剛才說什么?你竟然拿了我器宗鎮(zhèn)派之寶玲瓏玉碟?!”
守身終于止住了哭泣,稚嫩的小臉一揚,若無其事的說道:“什么鎮(zhèn)派之寶?哦,師叔是說那玲瓏玉碟是我們的鎮(zhèn)派之寶?我不知情啊,只覺得它生得討喜便拿來耍耍,怪不得呢,不滿您說,這玲瓏玉碟可真了不得,我一將它祭出啊,那妖魔鬼怪皆是無所遁形,立刻便被定在了原地,多虧了它我才逃過一劫。”
聽著守身如說書般的一番說辭,那老者的臉上逐漸洋溢出得意之情,隨即風輕云淡道:“那是自然,玲瓏玉碟乃是世間少有的仙品法寶,對這妖邪之物更是天生克制,你能善用此寶也算有些悟性,師叔就不追究你挪用寶物的罪責了?!?p> 說著,老者將手伸出,攤開手掌,遞與守身。
“師叔,你天紋線錯綜復雜,看來是命犯桃花啊!”
“桃花你個無量天尊啊!”老者甩了守身一擊爆栗,神色肅然道:“玲瓏玉碟呢?拿來?!?p> “這個……我好像忘記收回來了?!笔厣砻X袋,一臉的無辜。
“你……”老者雙眼發(fā)直,氣極而出的手掌僵在半空,許久方才緩緩收回,無可奈何地哀嘆一聲,道:“算了,自己回去與你師傅解釋吧,至于你未來的路啊,看來是一片暗淡了?!?p> 守身吐了吐舌頭,卻是忍住了笑意。
此間話了,再看軒轅明那邊就和諧了許多。
陸明軒早一步走出神跡,也是第一個去迎接軒轅明的,他身后跟著離若,二人見到軒轅明后同時行禮,之后離若便退到了陸明軒身后。
軒轅明對二人點頭示意,親和的笑道:“讓二位久等了?!?p> “明王殿下見外了,這是我等職責所在,見殿下安好方才心寬?!标懨鬈幍?。
軒轅明將陸明軒仔細打量了一番,見他眼神深邃,神色內斂,不由得笑道:“看來陸副將成功了,還比本王早出來一步,真乃我軒轅王朝之良才啊。”
“殿下謬贊了?!标懨鬈庍B忙回道:“卑職豈敢與殿下相比,不過是怕辜負了殿下的期望,故而加倍用心,如此也是僥幸而已?!?p> “陸副將過謙了?!避庌@明淺笑,隨即抬眼向著二人身后張望,本是想尋找什么,卻忽然顯出一絲駭然之情。
只見自邊衛(wèi)府的兵衛(wèi)之中突然竄出一個滿身塵土氣息的青年,手里還提著一把殘損的鐵劍,此時正朝著軒轅明的方向跑來,此人正是失蹤了許久的風景至。
風景至跑到軒轅明面前,雙手將鐵劍呈上,臉上寫滿自豪,聲音卻有些沙啞:“明王殿下,您可算出來了,您有所不知,自從與殿下失去聯系后,屬下那是心急如焚,幾乎尋遍了整個神跡,本來還以為……屬下的憂君之情還望殿下能夠理解……”
風景至說得情真意切,軒轅明本來也想認真對待,但他每每想起空間之鏡中的那一幕時卻又無比尷尬,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將注意力轉移到風景至手中的那把鐵劍之上。
“風監(jiān)軍,你這是……”
風景至將鐵劍抬高了幾分,朗聲道:“這柄仙劍乃是屬下歷經重重磨難于一絕佳寶地所獲,特將其獻與殿下,以表屬下之忠心?!?p> 軒轅明仔細瞧了那鐵劍一番,只覺得有些眼熟,這不就是當初在荒漠之中為他們引路的那柄殘劍嗎?此時劍魂已散,完全形如廢鐵。
一瞬間,軒轅明再次尷尬到了極點,他的手僵在半空,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卻在這時,天圣雪忽然跑了過來,她神色幾分急切,一邊張望一邊問道:“你們有誰看見小風子了嗎?”
陸明軒一怔,反問道:“小風不是和你們在一起嗎?”
“沒有啦,后來他突然消失了,然后就再也沒有出現?!碧焓パ┑?。
軒轅明點頭,補充道:“離開寒冰空間之后我們機緣巧合來到了神跡中心,那里有諸多鏡像可以隨意切換空間,本以為風小兄弟先行出來了,看來并非如此。”
眾人陷入了疑惑,一時間憂心忡忡。
這時風景至突然插言道:“小瘋子是誰?若是無關緊要的人就隨他去吧,眼看這最后一道出口即將閉合,此時還未出來那怕就是出不來了,這里風緊沙塵多,不如我們護送殿下先行回府吧。”
天圣雪聞言瞥了他一眼,冷哼一聲不做言語。
陸明軒壓著一口氣,也沒有做聲。
唯獨軒轅明看向那空中的細長裂縫,沉聲道:“再等等?!?p> 與此同時,在被器宗那位高瘦長老百般催促下的守身,也固執(zhí)地說出了同樣的話。
“再等等?!?p> 不約而同,天山峽谷中的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他們的目光無不注視著空中那即將閉合的漆黑縫隙,期盼著故人的歸來。
等待是最為漫長的。
那條深邃幽暗的裂縫一張一翕間,似乎過去了很久。
就在所有人都幾乎放棄了希望時,忽然間,一道模糊的身影出現在了黑暗之中。
那身影步履沉重,被空間縫隙遮擋了大半,但仍是依稀可見他的部分輪廓。
“是他,一定是他!”天圣雪激動的喊叫,手足無措地直跺腳。
“快點啊,再遲就來不及了?!笨粗羌磳㈤]合的神跡出口,守身握緊了拳頭。
“走,我們上去幫忙?!避庌@明皇族龍氣加身,立時騰空而起。
陸明軒緊隨其后,腳踏截截寒冰直入高空。
不消片刻,又有多人出手相助,就連陳玄木也祭出玄冰靈劍對著縫隙施法。
然而空間之力并非人力所能逆轉,眾人的萬般諸法相加只能延緩片刻,并不能阻止其閉合。
眼看這條裂縫即將消失,天圣雪無助地看了身旁的蘇尋一眼,守身也扯住了那高瘦長老的衣袖。
這兩位長老豈會不知這兩個小輩的用意,當下便施展了各自的手段。
蘇尋祭出青玄雙刃,兩道綠芒劃空而出,在出口附近極速穿梭,攪動著空間一陣晃動。
器宗長老向著空中拋出一件銀色碗狀法寶,那法寶飛到裂縫處立刻從碗口激射出一道粗壯的精光,仿佛能夠將時間定格一般,硬是將那條出口穩(wěn)固了下來。
在兩位涅槃境長老的手段下,再加上萬劍俞萬言的相助,竟真的讓這神跡出口擴大了幾分,雖不能完全使其洞開,但走出一人的空隙還是足夠了。
如眾人所愿,那道模糊的人影逐漸清晰,不多時已自縫隙中踏步而出。
不過,出人意料的是,從出口走出的不只一個人,而是兩個……
準確的說應該是四個人,這二人一前一后,他們身上還各自背著一個人,就這樣,在萬眾矚目下,一步躍入了高空。
兩個少年,一高一矮,一黑一白,皆是灰頭土臉,身形狼狽,但他們的出場方式卻足以讓所有人嘆服。
因為還無法御空,這二人一出神跡便粗暴地向著地面墜落,但二人遠超常人的體魄卻硬生生地穩(wěn)住了身形,以一種蓋世豪杰般的姿態(tài)穩(wěn)穩(wěn)地踏在了這片大地之上。
巨力之下,泥土與沙石齊飛,唯獨在二人腳底留下一片深深的凹陷。
如果風平知道他會以這種方式出場,他的心情一定是十分復雜的,一向低調的他絕不會讓自己如此的引人注目。
可以說,被眼前這些或熟悉但更多的是完全陌生的面孔圍觀時,他的心情完全是懵逼的。
因為他什么都不知道,包括他的出現是多少人努力的結果,包括他即將面對的種種境遇,一切的一切都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發(fā)生著變化。
風平呆立了片刻,而后將身上背著的尸體安放下來,一臉茫然的笑道:“大家這是,在歡迎我嗎?”
而站在他身旁的夜九卻語氣生硬的說道:“為何我的直覺告訴我,有人想要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