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國珍剛到府邸,就看到一大群百姓站在街口望著天空感嘆紛紛,天降祥瑞的話語不絕入耳,守在門口的錦蓮拉住胡國珍的馬,滿臉喜氣:“恭喜大人,夫人生了,夫人生了!”
“夫人平安嗎?”
“夫人平安,生了一位小姐,多虧大人請來了一位神仙呢?!?p> “神仙?”胡國珍大喜,原來這趙胡真乃神人,真的救了夫人也為自己帶來一個女兒,下馬飛奔入內(nèi),只見一白發(fā)髯須,一副道骨仙風(fēng)的白袍老者立于天井之內(nèi)。胡國珍連忙上前行禮,“在下胡國珍得幸于天,承蒙仙人下界,救活我妻女二人,請受在下一拜?!?p> 趙胡緩緩扶住正要下禮的胡國珍,“大人無須多禮,紅光普照,天降帝星,乃萬民福祉,豈是老夫與天爭功,只是機緣二字?!?p> 胡國珍一聽帝星,心頭一緊,這是謀反之語啊,想胡家世代忠良,精忠報國,嚴恪禮教,怎擔(dān)得這帝星二字?趕忙小聲道:“仙人切莫以帝星喻小女,想她只是襁褓嬰兒,弱質(zhì)女流,怎能與皇上爭天下。仙人此言若讓外人聽到,必陷我胡家于萬劫不復(fù)之地,滿門抄斬之禍??!”
趙胡明白胡國珍所憂之事,于是對胡國珍道:“大人可有僻靜之所,老夫自有話說?!?p> 胡國珍聽言,忙請趙胡進入自己書房,屏退左右,請趙胡上座奉茶,關(guān)門納福,“請仙人指教?!?p> 趙胡捋捋胡須,端坐于上,掐指細算,慢悠悠地說,“胡大人,所謂天機不可泄,只需記住,此女當(dāng)為天地之母,生天地之主,前程不可限量,富貴不可言喻,雖不登大寶,然則卻能主宰乾坤,所謂帝星。老夫還有四句贈與大人,請大人謹記‘于高而后,四星并照,犯河缺陰,遇榮而終?!?p> 胡國珍聽到前面的心中自是歡喜,只是后面的那兩句話明明就是不詳命數(shù),就算自己再想父憑女榮,也不舍得自己這辛苦得來的寶貝女兒有任何不測。于是再做揖,懇請趙胡解救女兒。
趙胡看見胡國珍言辭懇切,心中也不舍得這個剛剛出生的女孩他朝犯險,便對胡國珍說:“胡大人,須知命數(shù)難違,若想此女今生平淡一生,唯有青燈佛卷,方可庇護。時候不早,老夫先行告退,只是切記萬事不可強求,不要太違天意,若是此女他日可與馮太后一樣,也不失于天下百姓之福啊!老僧天命之期已完成,從此可隱歸了?!闭f完不等胡國珍挽留,自顧自地離府而去,當(dāng)晚便離了魏國,從此不知下落。
胡國珍目送趙胡離去,心里波濤洶涌,本想著夫人順利誕下麟兒,從此天倫盡享,平安度日,沒曾想,女兒竟然有如此命途,天助先機,看來,日后要好好謀劃一番了。這時,他才想起忙亂了大半天,還沒來得及看看夫人和女兒,忙入內(nèi)探視。只見胡夫人臉色煞白,虛虛弱弱,見到丈夫入內(nèi),想起身卻怎么也掙扎不起來,虛喘連連。胡國珍看見愛妻此般情景,心生愛憐,感慨萬千,將她扶住,一句“夫人辛苦了”,那男兒淚就忍不住奪眶而出。
胡夫人雖然虛弱至極,卻滿臉喜色,她用微弱的聲音說:“夫君,我們有孩子了,妾身能得你一人深情相待,又夙愿得償,我就是剛才死了,也是值得的!”
胡國珍緊握著妻子的雙手,輕柔地說:“夫人切莫如此說,有你,是本官平生最大的福祉,如今,孩兒降世,你要好好調(diào)養(yǎng)身子,以后我們還要一起教她琴棋書畫,做一個如夫人一樣的才華女子!”
胡夫人輕拭夫君的眼淚說:“夫君莫要擔(dān)心,妾身沒事,快,去看看咱們的孩兒!”
旁邊的奶娘楚蘭見狀,連忙樂呵呵走上前來,將懷中的嬰兒輕輕交付到胡國珍手上:“大人看,小姐長的多可人啊。”
胡國珍將夫人扶靠在枕上,小心翼翼接過楚蘭懷中的嬰兒,仔細端詳。這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女兒,一個融合了自己的骨血與精華于一身的小生命,他看著她,忽然忘卻了一切塵世紛爭,像托著一顆舉世無雙的珍寶,光華璀璨,神圣無暇。襁褓中的嬰兒肌膚若雪,眉眼清麗,卷翹的睫毛,彎彎的鼻尖,粉嫩的櫻唇,睡得寧靜而香甜,絲毫看沒有初生嬰兒的混沌哭鬧,胡國珍看著她,隨著那一起一伏輕柔的呼吸,連自己的呼吸都屏住了,生怕吵了她的安睡。此時,他想起剛剛趙胡的偈語,心下暗暗決定,不求此生封妻蔭子,光耀門楣,也要保得愛女一生平安,健康喜樂。
胡夫人笑著輕聲說:“平日里只知夫君是個雷厲風(fēng)行,驍勇桀驁之人,未曾想你也有如此小心細膩的一面,看來,這孩子是降生來管你的呢……夫君,快給孩兒取名吧!”
胡國珍想起剛才仙境頻現(xiàn),又有趙胡這樣的似仙人般的圣手搭救,便說:“就叫仙真吧?!?p> “仙真……真兒……好啊,我們的女兒有名字了!”胡夫人囁嚅著,累及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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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493年,魏孝文帝遷都洛陽。
又一季草長鶯飛,鶯啼燕喃。春雨后的洛陽都城霧氣迷蒙,斑斕絢麗。自從新都設(shè)立,它的繁盛之景便大勝從前,街道兩旁,建筑毗鄰。藤檐飛閣,雕梁畫棟。晨曦之中,人潮熙攘,各種商鋪沿街大開,河邊往來船只千帆競發(fā),百舸爭流,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此時的洛陽皇宮,卻剛剛平息了一場疾風(fēng)驟雨。魏國的第六位皇帝孝文帝,原名拓跋宏,雖為鮮卑族,卻特別喜愛漢族文化,不僅自己率先改名為元宏,改鮮卑姓為漢姓,還大力弘揚漢族文化,從民俗、語言、服飾、典章制度等方面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漢化改革。洛陽因此愈發(fā)繁華昌平。而中宮太子元恂,卻對漢化極為不滿,趁父皇孝文帝出巡之際,不聽皇命,私自返回舊都平城,并殺害朝中命官,招來了皇帝盛怒,百杖太子并廢為庶人,于公元497年立次子元恪為皇太子,同年,廢太子元恂被逼自盡。冥冥之中,仿佛一個推手,駕著時間的洪流,將承載天機之人慢慢推上了那波瀾壯闊的歷史舞臺。
洛陽城西,安靜地坐落著一處官宦宅院,門前青松掩蓋,草木蔥郁,紅木淋漆的牌匾高懸門上,上題“武始候府”。繁花似錦的宅院內(nèi)笑聲朗朗,清亮活潑的聲音,如百靈鶯啼,讓人不禁駐足。
“爹爹,你這樣的考法可難不倒我啦!要是我再射準了,你可要教我習(xí)武?。 痹褐?,一位身穿緞繡玉蘭窄袖衫,羅緞寬步千水裙,頭叉素色玉步搖的成年女子臨水而坐,慈愛地看著面前身著碧綠煙翠裙衫,腳踩粉色云履靴,手拿雕花小彎弓的女孩,只見她肌膚勝雪,一頭如絲般長發(fā)隨風(fēng)飄拂,細長的鳳眉,彎彎的鼻梁,粉腮微暈,雙目猶似一泓清泉,顧盼之際,靈動活潑,清澈純凈。
“哈哈哈,我的真兒果真出色,不過六歲的年齡,便可以百步穿楊了,為父欣慰?。 保鷩淇粗h處紅色靶心正中的羽箭,不禁感慨世事變遷。自從五年前承襲爵位舉家遷居洛陽來,仙真已經(jīng)從襁褓嬰兒長成了美麗慧黠的小女孩了,六年來成長的點點滴滴,猶如昨天一般,感謝上天垂憐,如今女兒快樂成長,夫人因名醫(yī)的悉心調(diào)理,也重新恢復(fù)健康,腹中又有了第二個孩子,一家人和和美美,羨煞旁人。只是,這六年來,趙胡的四句偈語仍日夜縈繞心頭揮之不去,只有青燈佛卷才能保住女兒,可是如何割舍的下。每次提及此事,不明白內(nèi)里緣由的夫人都舍命阻攔,他知道夫人最喜憂思,不忍她擔(dān)驚受怕,只好將此事一拖再拖。
身邊的胡夫人挺著微微凸出的肚子,笑意盈盈地說:“真兒,來,娘給你擦擦汗,看你這小臉,都汗花了,像個小花貓?!?p> 仙真蹦蹦跳跳跑過來,乖乖擦著汗,眼睛仍在認真地瞧著爹爹說:“爹,爹,你在想什么呢?爹爹要說話算話,只要我再射一次靶心,就要教我習(xí)武!”
胡國珍回神,抬手招女兒過來,看著站立在自己面前的女兒越發(fā)出落的清麗脫俗,愛憐地問“真兒,爹爹在想真兒如此喜歡習(xí)武,爹爹找誰來教你呢?”
“真的!爹,還是爹爹疼我,娘親只是喜歡叫真兒學(xué)習(xí)女紅,殊不知真兒最喜歡的就是研史通今的學(xué)問,還有就是和爹爹一樣的武藝呢!”
“真是傻丫頭,你娘教你的才是女孩子應(yīng)該做的事情,爹爹是拗不過你才讓你學(xué)的,誰知道我的真兒這么聰明努力,把射箭練得這么好。”胡國珍看見女兒汗浸上衫,擔(dān)心風(fēng)大女兒著涼,吩咐奶媽楚蘭帶女兒先下去更衣。并答應(yīng)女兒換好衣服去書房找他,然后見見師傅。胡仙真欣喜萬分,拉著奶娘飛跑,生怕晚了師傅就飛了似的。
胡國珍看著女兒漸漸跑遠,轉(zhuǎn)身吩咐胡英道,快去請鄭克喜參軍來書房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