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紅的血液將碧藍的天空徹底染紅,天宮原本安詳寧靜的氛圍被徹底打破,整個小世界都是被打的支離破碎,空間颶風(fēng)肆意的掃蕩,空間裂縫不斷出現(xiàn),吞噬著所接觸的一切,碾碎,吸入,泯滅,只不過有太多東西無法被破壞了,滿地的尸體,輝煌的宮闕,無一不是堅不可摧之物,只是依舊被拉扯入漩渦之中,會在太虛中飄蕩萬載之久,直到被無盡的虛空徹底吞噬。
天宮,九州兩級之一,一個無限輝煌的道統(tǒng),宮主曾經(jīng)為上界道尊,強大至極,敢于天道博弈,而如今卻已化道飛升,從此以后再無天宮道尊,九州兩級之說。
支撐整個世界的世界樹枝丫枯敗,大片樹葉如入秋冬之季快速枯黃飄落,滿是蕭肅悲傷之感,它最后抖動枝丫,片片枯葉如紙片般紛紛落下,它對樹下那個抱著一個約摸著七八歲小女孩兒的男子傳遞出最后的訴說,它并不恨那個殺死自己,甚至是屠滅了整個天宮的男子,它本就是不屬于任何一方,它天生天養(yǎng),只不過被天宮占去罷了,它活了太長的歲月,見識過太多的人,太多的悲歡離合,它也是倦了,它甚至有些感激那個男子,這也算是一種,救贖吧。
“終于解脫了,”它想。
男子懷中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孩兒早已沉沉睡去,只是臉上尤掛著兩條淚痕,嘴里還不斷念叨著,“你是誰?!?p> 男子一襲青袍,身材修長,臉上掛著靜謐的笑容,他輕輕撫摸著女孩柔滑的秀發(fā),絲毫沒有在意周圍空間的不斷坍塌,他輕聲哼唱著一首古老的歌謠。
歌聲悠久不息,仿佛是帶盡了人世間的悲歡離合,就連破碎不堪的空間都是蕩起一絲絲的漣漪,像是在迎合,同共奏響這離世的挽歌,來祭奠這個即將死去的世界。
將世界樹最后一股生機送入小女孩兒的體內(nèi),男子抬起頭來,眼神冷冽的看著天空的盡頭。
天空盡頭空間裂縫中走出一個黑袍男子,兩人出現(xiàn)后遙遙對望,黑袍男子大步邁向青袍男子所在的方向,雖是一步一步不急不慢,但是每一步都是足有萬丈之遠,用縮地成寸都是不足以形容他的速度,不一會便是來到世界樹下,兩人皆是沉默不語。
黑袍男子眼中閃過一絲哀傷,久久的凝視著眼前這個亦師亦友的男人,終于,他開口輕嘆道:“值得嗎?”
青袍男子搖頭輕笑道:“世間哪有什么是絕對值得的?倒是你,梟,你是打算來收漁翁之利?”
名為梟的男人,搖頭苦笑道:“沒必要了,你現(xiàn)在還有幾年可活?我又何必自討苦吃?!?p> 青袍男子抱著小女孩兒輕輕站了起來,動作輕柔生怕吵醒那個熟睡的她,目光穿過層層混沌霧氣,眼中閃過一絲滄涼。
梟看著眼前這個動作輕柔無比的男子,再次嘆氣道:“她又能活幾年呢?”
以他的修為又怎能看不出眼前二人的生機便如風(fēng)中殘燭般搖曳,像是隨時都會被風(fēng)吹滅。
青袍男子笑道:“百年足矣,平平淡淡也無妨?!?p> 梟問道:“怎么可能會平平淡淡?”
青袍男子沉默片刻,依舊是笑吟吟的說道:“那就去下界好了,你們也不可能去下界遭罪,哪怕是下去了,也找不到我。”
梟陷入沉默,久久不語。
青袍男子見狀依舊只是笑著,哪怕沒有靈氣的滋養(yǎng)自己和她會死的更快些,但再不濟也有著和凡人一樣的壽命。
看著快要徹底崩潰的小世界,青袍男子抱著小女孩兒踏步離去。
就在青袍男子即將踏入空間裂縫之時,只聽得梟再次重復(fù)的問了一個問題,“值得嗎?你早已知曉,她已不是她。”
“比起長生久世帶來的孤獨寂寞,我更喜歡人生苦短的兒女情長一些,況且,我答應(yīng)過她的”。
六月天時,天氣已經(jīng)很是燥熱了,一個滿身泥濘的赤腳少女跑進院中,對在樹下乘涼的男子揮舞著小拳頭說道:“玄子,我今天又打趴下三個”。
男子一臉責(zé)備之色的輕聲說道:“怎么又和別人打架了?都十二歲的小姑娘了也不知道什么叫穩(wěn)重?!?p> 說罷便將一臉委屈的小女孩拉入懷中,細細的幫她彈去身上的泥濘,看著她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便去屋中拿出跌打藥幫她輕輕擦拭,少女痛的有些小哆嗦,男子又好氣又好笑的說道:“痛嗎?”
少女點了點頭,男子摸了摸少女是腦袋,問道:“那你還和他們打架?!?p> 少女頓時有些急了,她快速道:“可是那群家伙罵你是妖怪!”
男子一笑置之,輕笑的問道:“那小瑤子你呢?你怎么認為?”
少女大聲喊道:“玄子當(dāng)然不是妖怪!”然后她很快便低下頭去,用很低的聲音說道:“雖然很多年過去了,你還是那個樣子,從來就沒有變過?!?p> 男子笑著輕彈少女額頭,少女趕緊用手捂住,男子輕聲笑道:“那你下次就和他們說,我這是,駐顏有術(shù)!”
少女撲朔著大眼睛,好奇道:“什么是駐顏有術(shù)?”
男子再一次被氣笑了,他笑罵道:“小瑤子,我平時怎么教你的?!闭f著伸手就要輕打過去。
少女靈巧的從他懷中閃過,撇過頭去,低聲還擊道:“你又不讓我去私塾讀書。”
男子輕笑著搖了搖頭,道:“去了私塾就不和別人打架啦?”
少女連忙點頭,又有些不確定道:“大概吧。。?!?p> 男子起身快速一把抱住少女,笑道:“只要你不打人,我就送你去!”
少女歡快的點頭,笑道:“肯定不會啦!”
今年四月的雨下的很大,身穿白色布裙的少女趴在窗戶上,低聲哼唱著從私塾先生哪里學(xué)來的童謠,雖然并不熟練,但也是唱的津津有味。
桌邊的青衫儒士裝扮的男子正在喝茶,望著屋外滴滴答答落下的雨滴,好不愜意。
少女突兀的問道:“玄子,你說什么是愛?”
男子放下手中茶杯,有些怪異的重復(fù)說道:“什么是愛?”
少女露出窗外的面頰如紅蘋果一般紅彤彤的,幸好玄子看不見,她心想。她極力的讓這個聲音聽起來平淡起來,她說道:“是啊,男女之間的...愛情”
這下輪到男子陷入沉默,一時間屋中除了房外落雨聲再無其他聲響,過了一會,男子輕聲道:“遇見時不知為何物,錯過時不知為何物”。
少女眨巴眨巴眼睛,心里開始琢磨這句話的意思,琢磨了一會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的確如那人所說,很笨,琢磨不透,于是她回首說道:“玄子,等雨停后陪我去買些胭脂,可好?”
從早晨到下午,少女還沒有回來,坐在門口藤椅上的男子閉目養(yǎng)神,等待著她的回來。不知從何時起,她開始變的奇怪起來,時不時傻笑,時不時的發(fā)呆,一出去就是很久,回來時就是很歡快的樣子。他想,可能是喜歡上誰了吧。
這一次他并沒有等到少女的到來,來到門前的是一個俊秀的男子,他聽少女說過,是私塾所在縣中有名的俊才,沒有猜錯的話,應(yīng)該是她所鐘情之人。罷了,他搖了搖頭。
這個男子來時第一句話便是“能否請他離開?!?p> 他笑了,平時都是他請別人去死,今天終于有人請他離開了,盡管這很不好笑。她喜歡的,便由著她,她喜歡就好,我沒有關(guān)系,守著她,也就夠了,他心想。
男子說明來意,他想帶著少女進京趕考,說不好聽點就是,比翼雙飛。
他搖了搖頭說道:“這事你問她便好,她若愿意,你們走便是?!?p> 那名男子說道:“可瑤兒說你在哪里,她便在哪里?!?p> 他輕笑著說:“沒白養(yǎng)那家伙”,他搖頭道:“你與她商量便好。”
男子氣憤的說:“有些人說你是不老不死的神仙,在我看來,你就是一個存有歹心的妖怪!”
他笑著,并沒有在意,好像從那日在天宮再見她時,便是洗盡了所有的戾氣。
男子氣憤的離開了。
不久后他便得到一個消息,少女要和那男子一起遠去,至始至終,她都沒有回來再看他一眼。
身上再無一絲靈氣的他,跟在他們的后面,想在啟程之日再見她一面。
她與他隔著很遠遙遙相望,再見他時,她,哭著不顧身后那個男人的阻攔,快速撲倒他懷中,看到他鬢角的一絲白發(fā),她癡癡的道:“原來,你也會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