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兒!”
白老頭和白錦兒還未出坊,遠(yuǎn)遠(yuǎn)地就聽到了陶陽的聲音。
不知為什么,白錦兒對這樣盛裝打扮的自己,總覺得有些羞恥。聽見陶陽的聲音,白錦兒下意識地往白老頭身后一躲。
換了一身全新的打扮,白錦兒只覺得自己哪兒哪兒都不對勁。雖然張大娘一直贊不絕口,雖然阿翁剛見到她的時候,眼睛亮的像昨天晚上的星星,但是,白錦兒還是很不習(xí)慣,或者說是對于未接觸過事情的天然畏懼和不自信。
總之就是,她害羞了。
“錦兒!”
穿著一身松花綠圓領(lǐng)袍的陶陽朝著爺孫倆這邊小跑過來。他平常用來束發(fā)的發(fā)帶已經(jīng)換了,換了個漢白玉的簪冠,將一頭鴉青的發(fā)絲緊緊束起,沒有一絲落在外面的?,摑櫟臐h白玉和松花顏色的袍子,越發(fā)襯著面前的少年郎俊俏異常。
白錦兒整個人藏在白老頭的后面,只悄悄地露出一雙眼睛瞟了瞟,隨后縮回頭去,沒有涂胭脂的臉頰兩邊也悄然紅了。
“白翁?!?p> 來到白老頭面前,陶陽先恭恭敬敬地朝白老頭施了一禮。他自然是看見了白錦兒的,可是不知道為什么白錦兒見到他好像見到什么極可怕的事務(wù)一般,飛速地就藏到了白老頭的背后。
陶陽雙手叉于胸前,眼睛不住地往白老頭身后瞟。
“錦兒她?”
“咳咳,”
白老頭有些尷尬地咳了幾聲,同時心里不禁埋怨起自己,早知道就早些拜托張家那個婆娘來教白錦兒梳妝打扮了,結(jié)果平??粗Υ蠓降囊粋€孩子,此時就好像一只受了驚的鵪鶉似的。
“小三郎啊,我可把狗丫頭托付給你了。你別看她平常幫我打理店鋪的樣子,這還是她第一次自己出去玩兒呢,有什么地方需要你照看的,麻煩你多多照看些?!?p> “您放心吧白翁,”
陶陽臉上帶著溫潤的笑容,
“我會讓錦兒她玩的盡心的?!?p>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白老頭把自己的開場白說完之后,手往后拍了拍死死拉著自己衣角的白錦兒,
“去吧丫頭,記得早些回來啊?!?p> 白錦兒沒說話,也沒有什么反應(yīng)。
白老頭拍了幾次看身后的小姑娘還是像根木頭似的杵在原地,又咳了幾聲。
“怎么的丫頭,”白老頭側(cè)過臉壓低聲音,“你是不想去了嗎?”
白錦兒的手動了動。
“阿翁,我這樣,真的看著不奇怪吧?”
姑娘的聲音低低的,似乎害怕站在他們爺孫面前一臉茫然的陶陽聽見。
“你這孩子......”
白老頭有些無奈,“你打扮的這么好看,哪兒奇怪了?快別磨磨蹭蹭的,到時候讓人家等你,你好意思嗎?”
白錦兒咽了咽口水,一咬牙,眼睛閉著,臉上的表情復(fù)雜地像是要去做什么很可怕的事情似的,從白老頭的背后走了出來。
“孩兒們好好玩啊,老頭子我就回去了——”
白老頭的說話聲和腳步聲逐漸遠(yuǎn)去了。
在原地站了幾秒鐘,陶陽沒有說話,白錦兒悄咪咪地睜開眼睛,卻看見陶陽站在自己的面前,如墨般漆黑的雙眸里此時像落進(jìn)了兩顆星星,朝著自己閃動。
白看著陶陽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意,白錦兒抿了抿嘴,心里忐忑無比,
“不好看?”
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陶陽聽見白錦兒的話,眼神動了動,宛如陽光下泛著粼粼波光的湖面被人丟進(jìn)了一枚石子,霎時間瀲滟四起,光華漣漪。他伸出手似乎想敲白錦兒的腦袋,白錦兒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誰知他并沒有敲,而是摸了摸白錦兒額前掉下的幾縷碎發(fā)。
“笨丫頭,”
輕柔細(xì)語,
“你是我見過這錦官城里,最好看的了?!?p> 白錦兒涂著大大一片胭脂的臉,愈發(fā)的紅了。
......
“對不起對不起,來遲了?!?p> 陶陽和白錦兒氣喘吁吁地跑到與他們同去踏青的人集合地,白錦兒很想抹一把臉,可是想到自己臉上那些累贅的妝容,用力地把這個念頭給壓下去了。
“我說陶三兒,居正坊離這兒不遠(yuǎn)吧,你怎的磨蹭到現(xiàn)在才來?”一個和陶陽差不多高的精瘦少年皺著眉說,他轉(zhuǎn)頭給站在自己身邊的壯實(shí)高個兒少年一拳,又玩笑著說道:“你再不來,我和老趙都要去找你了,對吧?”
那個壯實(shí)高個兒的少年沒有說話,精瘦少年的一拳打在他身上就好像撓癢癢似的,看著他沒有任何反應(yīng),只是沉默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得了吧,誰不知道你現(xiàn)在這么說,”陶陽笑著說,“到時候還不是支使老趙一個人去跑三四條街。”
“哈哈哈哈——”
精瘦少年笑了,
“還是你懂我?!?p> 說著,他的眼神落到跟在陶陽背后的白錦兒身上,眼底滑過一絲玩味,
“這位小美人兒是誰呀?”
白錦兒扯了扯嘴角,面前的陌生少年看上去和陶陽差不多大,但是這說話的語調(diào)總是讓她回想起前世去酒吧時候,遇到的那種油腔滑調(diào)二十五六歲不好好談戀愛就憑著花言巧語騙色的渣男。
經(jīng)過綜合考慮,白錦兒決定不和他說話。
陶陽似乎也是這樣想的,他的腳步自然地往白錦兒身前挪了挪,擋住了白錦兒半個身子左右,笑瞇瞇地看著面前的少年,
“這就是我和你們說的那個姑娘。”
“噢——”
精瘦少年做作地拉長了聲音,同時做出一個“你懂了沒反正我是懂了”的眼神,手肘拐了拐身邊的壯實(shí)少年,可惜壯實(shí)少年并沒有理會他,反而直勾勾地盯著陶陽背后的白錦兒?!拔估馅w,”
陶陽叫了他一聲,壯實(shí)少年才恍然驚醒一般地啊了一聲,撓了撓自己的頭移開了眼神。
陶陽挑了挑眉,
“這是白錦兒,”他先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姑娘,又指了指面前的少年。
“這是石玉寧,家里行四,你叫他石四就行了;這是趙......”
“或者你喚我四郎也行,”石玉寧笑呵呵地打斷了陶陽的話,朝著白錦兒眨了眨眼睛。
白錦兒:......
好油膩啊這個少年郎。
陶陽看了石玉寧一眼,嘴角扯起一絲笑容,繼續(xù)介紹那個壯實(shí)少年:
“這是趙小曉,唔,你和我們一樣,叫他老趙就行了?!?p> 趙小曉?
聽見這個名字,白錦兒不禁仔細(xì)地打量了一下那個壯實(shí)的少年了。他看上去比自己家隔壁的謝熊還要高和壯,而且肉看上去都很緊實(shí),像是個練家子——但是,竟然叫趙小曉這么可愛的名字。
白錦兒打量趙小曉的同時,趙小曉也在打量白錦兒,不,說是打量不太確切,趙小曉是盯著白錦兒。雖然那純凈的眼神不會讓人覺得很不適,但是被一直這樣盯著,誰都會覺得奇怪吧。
但是,白錦兒并沒有和一般這個年紀(jì)的姑娘一樣害羞地躲開自己的眼神;她也開始盯著對方,兩人的眼神接觸,白錦兒沒有絲毫羞怯的意思。
結(jié)果,趙小曉還先害羞了。
他被白錦兒盯得趕忙移開了自己的眼神,不敢再看白錦兒。
這副場景落入另外兩人的眼里,就各是滋味了:石玉寧覺得很有意思,一直以一種相當(dāng)好奇的眼光在白錦兒和趙小曉兩人中間游蕩,而陶陽原本還掛著風(fēng)度翩翩笑容的臉?biāo)查g黑了下來,又往旁邊走了一步,直接截?cái)嗔税族\兒和其他兩人的視線接觸。
“我們的人還不夠吧?”
少年說話的聲音也冷了下來,石玉寧雙手環(huán)于胸前,一副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
“不是還有你姐嗎?”
話音剛落,就聽到遠(yuǎn)處傳來一道清脆至極的女聲,雖然聽上去并不是十分的中氣,卻很大聲。
“喂,三郎!小四兒!”
“趙大傻子!”
在場的眾人都被這道聲音吸引了,紛紛轉(zhuǎn)頭看過去,白錦兒看見一個提著自己長長裙子的姑娘,虎虎生風(fēng)地朝著他們這邊跑來,在她的身后,還緊緊地追著一個婆子。
“二娘跑慢些!別摔了!”
“二娘注意您的儀態(tài)!哎喲!可不敢這么叫喊!”
這姑娘一邊跑一邊叫著陶陽他們的名字,還能分出神來回自己的婆子:
“你還說我呢!你喊的聲音比我還大!”
不會兒的功夫,姑娘就跑到了四人面前,她放下了裙子,叉著腰喘著氣,看上去很累的樣子——可她的精神卻很好,一邊喘著氣,一邊擺著手,像是想說些什么。
“我說二娘啊,”
石玉寧看著姑娘狼狽的樣子,無奈地笑道:
“你這身子還敢跑這么快,小心待會兒毛病犯了,還沒出城門呢就先被逮了回去?!?p> 姑娘往前走了幾步,一巴掌拍在了石玉寧的肩膀上。白錦兒這才發(fā)現(xiàn),這姑娘雖然看上去孱弱,竟然比石玉寧還要高上一些。
當(dāng)然,也就比陶陽高了。
“少廢話,”姑娘的氣總算是喘允了,她湊到石玉寧身邊,小聲說:“讓你帶的東西,你給我?guī)Я藛???p> “帶了,”
石玉寧同樣壓低聲音回答道。
“二娘!”
跟著她的婆子總算是跑到了,可憐這位足有兩個自己娘子和白錦兒加起來寬的婦人,跑得香汗淋漓,手上的帕子不停地擦著額頭上的汗。
“大娘子說......”
“說什么,不就說要我聽話,不要亂跑,不要去危險(xiǎn)的地方,不要亂吃東西嗎?”
姑娘不耐煩地?cái)[了擺手。
“耳朵都起繭子了,你回去告訴阿娘說我知道了?!?p> 看著面前姑娘一副油鹽不進(jìn)的樣子,婆子的頭都大了。
“李婆,你放心吧,”這時候,陶陽出來說話了,他看著拿姑娘沒辦法的婆子,“我會看著阿姐的?!?p> “哎喲,郎君您在就好了,二娘交給您,大娘子是最放心的?!?p> 李婆又和陶陽交代了些事情,就千恩萬謝地離開了。
陶陽看著這個比自己還高的大姑娘,撇了撇嘴,
“我說阿姐,你就不能讓姨母姨父放心些,你......”陶陽話還沒說完,就被姑娘打斷了。
“行了行了,婆婆媽媽的,像個女人似的?!?p> 說著,她伸出手抓住了陶陽的手,一臉期待地問道:“你說的那個姑娘在哪兒呢?”
陶陽甩開了她的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袖,眼神落到靜靜在旁邊觀察形勢的白錦兒身上。與此同時,那姑娘也看了過去。
“錦兒,這是我的表姐,”
“孟如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