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瑞沒有想到堂堂的王相公竟然會在百忙之中幫他這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人雅正文章，心中頗吃驚，覺得多半是王堇死皮賴臉求來的。他道：“王相公日理萬機，怎么好浪費他的寶貴時間，要不換一個人吧？”
王堇正看著文稿，頭都沒抬道：“我爹最近不忙。自從蘇直史上書彈劾他，原本與爹爹交好的司馬公也因政見不和，與爹爹在庭前多番辯論，爹爹氣憤之下稱病在家，已經(jīng)有許久沒到都堂辦公了?！?p> 此時正是新法推行伊始，剛出籠的新政遭到了許多朝廷大員的反對，王安石雖然無所畏懼，但依舊壓力極大，像這種稱病在家以退為進的事情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發(fā)生了。
古瑞早已從歷史中學(xué)到這些，根本就不奇怪，也不吃驚。
王堇抬頭笑道：“我爹說你是當世大才子，甚至比蘇直史還要厲害！果不其然，你又寫了這本《文集》，恐怕我爹更會驚喜?！?p> 古瑞有些尷尬，起身告辭。
王堇又開始忙碌起來。不久，《古瑞文集》便被付梓，署名除了作者古瑞，依然寫上了整理王堇。
這本書一出，古瑞更是聲名大振。要不是接下來馬上要進行省試和殿試，每日來拜訪古瑞的人都能排起長龍。
高珍奇、楊遠達、廖子勝等古瑞熟悉的朋友們，緊張地籌備省試去了。而古瑞也沒有閑著，開始著手準備他的科學(xué)啟蒙的第一本書：《物理啟蒙》。他并沒有打算寫那些特別高深的東西，他作為一個文科碩士也寫不出來。他努力回想初中、高中學(xué)的那些物理知識以及框架，準備努努力盡量將這些內(nèi)容寫出來。
他前后思索良久，并沒有一來就寫那些在此時還顯得高深的物理理論。他覺得如果這樣寫，會讓人覺得這是一本玄學(xué)的書，哪怕因他名聲買來，最終也會被束之高閣，起不到作用。
想了許久，他準備以故事引出物理現(xiàn)象，再來談物理規(guī)律，希望以這樣的方式引起大家研究的興趣。所以，他的《物理啟蒙》中有許許多多的故事，比如：兩個鐵球同時落地、一個梨子砸在了古瑞頭上、曹沖稱象背后的奧秘、小娘子挑戰(zhàn)大力士等，通過故事深入淺出地引出物理知識。這本書可以說是他真正第一本嘔心瀝血之作，花的時間和功夫完全不是為了沽名釣譽的《論語新義》和《古瑞文集》能比擬的。
皇宮崇政殿。
宋神宗趙頊看著御案上高高的一堆殿試試卷，又看了一眼屏聲靜氣站在殿中的考官們，問道：“名次提議如何？”
蘇軾作為此次殿試編排官，忙答道：“陛下，殿試的第一名，臣等商議，提議的是上官云，第二名提議的是葉祖洽……”
皇帝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突然問道：“最近在汴京城中風頭正勁的古瑞排在了多少名？”
蘇軾當然聽說過古瑞的名字，但翻遍此次的考卷，卻并沒有此人。他忙道：“回稟陛下，古瑞此次并未參加殿試?！?p> “沒有參加？”皇帝有些驚訝，心中可惜。
參知政事王安石此時站了出來，道：“陛下，臣對名次有異議?！?p> “有何異議？”趙頊對自己這位副相既尊重又器重，笑著問道。
王安石道：“臣以為葉祖洽不僅文采出眾，而且精通治理，乃是本次科舉狀元的不二人選，屈居人下乃是浪費人才。臣請取葉祖洽為第一?！?p> “陛下，不可……”蘇軾立即站了出來高聲反對。
看著殿中又要爭起來，趙頊有些疲憊，道：“既有爭議，便由朕來定奪吧。給朕讀一讀葉祖洽的策論。”
“是?！蓖秸率玛惿π⌒牡爻槌鋈~祖洽的策論，高聲讀起來：“……祖宗之法，施行百年，天時既變，革而新之……斷不可因循茍且之政……”
陳升之剛讀完，蘇軾就忍不住高聲道：“葉祖洽攻擊詆毀祖宗，豈可做狀元？”
王安石不屑道：“蘇直史言重了。葉祖洽并沒有詆毀祖宗，只是說施政需順應(yīng)時勢，切不可因循守舊。我大宋開朝百年，祖宗之法固然可貴，然世事變遷，再死抱著祖宗之法，必然消沉頹然?！?p> “臣以為……”
蘇軾還要辯駁，卻被趙頊止住了，只聽他道：“朕意已決，取葉祖恰為狀元?！?p> 支持新政的人都高呼陛下英明，而像蘇軾這種“舊黨”則臉色難看。
王安石冷哼了一聲。
接下來在集英殿唱名賜第，這是一套很繁瑣的流程。全部做完，趙頊都覺得累的慌。流程結(jié)束，他將王安石留了下來，問道：“卿可曾讀過《論語新義》和《古瑞文集》？”
王安石道：“臣都讀過，而且這兩本書還是臣校正的?！?p> “有這等事？”趙頊顯然第一次聽說，很感興趣，問道：“難不成古瑞是卿的門生？”
王安石忙道：“陛下誤會了。只是這兩本書都是小女王堇幫著古瑞整理的，小女求著我?guī)兔πＵ乙簿蛶椭戳丝??！?p> “哦?！壁w頊終于想起古瑞的書上都寫著“整理王堇”，原來是這么回事。又問道：“卿以為古瑞此人如何？”
王安石很了解自己面前這個有青云之志的年輕皇帝，他這么問肯定是對古瑞有了招攬之意。只是，目前正是推行變法的重要時刻，王安石不敢在皇帝面前隨意舉薦任何不了解的人，萬一舉薦的人反對變法呢？豈不是自找罪受。他道：“陛下，臣曾經(jīng)與古瑞交談過，他志不在朝堂，只想做一個閑云野鶴?！?p> 趙頊嘆了一聲，道：“朕也聽聞國子監(jiān)祭酒安淳曾招古瑞赴國子監(jiān)做教授，被他拒絕了。”嘆完他又看著王安石道：“卿應(yīng)當知道，眼下朝中急缺賢才，將古瑞這般大才的人放落民間，實在是我大宋的損失。既然王參政的女兒與古瑞相熟，讓她多替朕勸一勸?！?p> “臣遵命?！?p> 雖然嘴上這么說著，但王安石的心中卻另有打算：先要明確古瑞對新法的態(tài)度，若是支持，無論如何也要舉薦他入朝為官。若是反對，那就讓他做一個閑云野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