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伊瓦爾大人，怎么來的這么晚？”見氣氛越來越緊張，維斯瑟克侯爵主動叉開了話題，語氣像是關(guān)心的問道，“是不是因為腿腳不便，所以才走得不快?！币幌戮痛恋搅艘镣郀柕耐刺幧?，表面上是在關(guān)心他，實際上是在暗諷他的殘疾。
伊瓦爾皺了皺眉頭，這些年他不愿意回到王都，不愿意參與政治斗爭，卷入這些漩渦中。還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其他貴族一直也不是很喜歡他，有事沒事就喜歡用他的身體缺陷開玩笑，甚至認(rèn)為他并不是一名合格的血地人。他小的時候有的人甚至?xí)?dāng)面辱罵他的母親，說著都是因為他的血脈不純凈，所以才會帶來缺陷。即使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長大，甚至已經(jīng)被封為了公爵，其他貴族還是對他毫無尊重，隨意的掀起傷疤。
似乎因為對此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所以他并沒有因此而發(fā)火，“我坐的馬車，維斯瑟克侯爵。”故意在侯爵兩字上加重了語氣，伊瓦爾回答了他，“不好意思，陛下，我在路上遇見了一些事情耽擱了。”對著哈拉爾低了低頭恭敬地說道。
“沒事?！惫瓲柎蠖鹊幕貞?yīng)了他，爽朗的笑了笑然后又問道：“所以，我的弟弟你在路上遇見了什么？”
伊瓦爾的嘴角泛起了一絲悲傷，“我在路上遇見了許多流民。今年王國整體的收成都不好，土地越來越貧瘠，河流在干涸，有的地方連雨水也越來越少，王國各地都出現(xiàn)的流民。”他頓了一下，“他們似乎在朝王都進發(fā)?！?p> “這些該死的賤民！”哈拉爾咒罵道，“他們難道不知道王都不允許乞丐進入嗎？”這個規(guī)矩一直都是血地的先民定下的，畢竟血地全民皆兵，如果有太多不明身份的人在王都莫名逗留會引起一些糾紛，甚至叛軍可能會混入其中。
“陛下，只要你開口，我馬上就帶人去驅(qū)趕那些流民?！蔽鞲竦抡Z氣中帶著憤概，如果是不知情的人聽見了還以為他是一個為國王鞠躬盡瘁的好臣子，但是在場的人都知道他的打算，以國王的名義去驅(qū)趕那些從全國各地趕來的流民，讓哈拉爾在民眾心目中本就不怎么良好的形象更加不堪，而且仔細想想，全國各地那么多流民怎么全部都像商量好的一樣向王都一擁而上，要說其中沒有有心人的引導(dǎo)，伊瓦爾說什么都不會信。
“這。”哈拉爾也猶豫了，能坐上王位，他當(dāng)然不傻，所以他當(dāng)然知道西格德的打算，但是他也是真的不喜歡流民乞丐們進入王都，沒辦法，“那，就由西格德公爵帶人去驅(qū)趕那些流民?！?p> “陛下！”伊瓦爾打斷了他的命令?！耙遣槐仳?qū)趕他們呢？要是他們另有用處呢?！?p> “你有辦法？”哈拉爾十分高興，不用驅(qū)趕他們當(dāng)然更好，要是有其他辦法，他也不想把自己的名聲搞得更臭。
伊瓦爾點點頭，“這次陛下召集大家來的目的就是商討這次南下掠奪的事情。去金谷王國需要龐大的兵力，我想就算以各個領(lǐng)主們的實力要湊齊所需要的數(shù)量也不是短時間內(nèi)能完成的，而且我們?nèi)サ脑捒隙ㄊ侨藬?shù)越多越好，而且據(jù)我所知南下的招募令自愿報名的人并不算多，但是現(xiàn)在不就有現(xiàn)成的嗎？我們血地全民皆兵，這些自己來到王都的流民們就是送上門來的兵力。我們只需要稍作訓(xùn)練就可以把他們帶到南方去。”
“這不可能?！蔽鞲竦铝ⅠR反駁道，他當(dāng)然不會允許自己準(zhǔn)備好的計劃失敗，“先不說這些流民現(xiàn)在并不是奴隸，也不是我們手底下的戰(zhàn)士，不是特殊的情況下他們可以合法合理的拒絕我們。其次除了帶上自己領(lǐng)地的戰(zhàn)士和術(shù)士們的船，我們也沒有那么多船只了?！?p> “他們之所以成為了流民，不就是因為沒有糧食嗎？我們可以許諾他們糧食，在掠奪回來后分出一部分糧食給他們。在這之前他們可以在王都外面住下來，陛下可以派人送些帳篷和少部分糧食給他們。至于船只。”伊瓦爾笑了笑，“我聽說叔叔之前不是派人新做了許多艘船嗎？足夠裝下這些流民了。還是說西格德公爵不愿意為王國為陛下出一份力嗎？”
“這！”西格德當(dāng)然不愿意，這些船只是他造岀來留給自己的，他新招募了許多士兵和術(shù)士，準(zhǔn)備這次南下干一票大的，如果能夠成功，他后面的計劃也就能順利實施。但是這些都是在領(lǐng)地里面秘密進行的，伊瓦爾怎么會知道？說這些年他不問世事也不參與到政治之中，大家都以為他被嚇壞了嚇出了陰影，連自己的領(lǐng)地都不敢出，現(xiàn)在看來未必是這樣，他還是秘密培養(yǎng)了一批自己的手下嗎？而且從來沒聽說過他到其他領(lǐng)地去求援，也就是說他僅憑自己領(lǐng)地的力量就鎮(zhèn)守住了他的護血城嗎。這個歷代護血城領(lǐng)主都沒有做到的事情，他是怎么做到的？有一點可疑啊。
“西格德？”哈拉爾沉聲問道。
“當(dāng)然愿意我的陛下。那些船只就當(dāng)為王國出一份力吧。這些流民到時候就由我負(fù)責(zé)吧。”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西格德也不可能直接拒絕國王的要求。但是他肯定要想辦法把損失降到最小，由他負(fù)責(zé)，到時候這些流民搶到的糧食和錢財肯定就由他分配。
“這就不必了。我來之前，已經(jīng)和那些流民商討好了，他們愿意聽從我的調(diào)配。叔叔到時候只需要把船只交給我就行?！币镣郀栒f道，他之前不說他已經(jīng)和流民商量好了，就是想先讓西格德說出愿意交出自己的船只。
“陛下，我！”西格德還想說些什么。
“就這樣吧，西格德到時候你就拿出這部分船只交給伊瓦爾使用吧。”哈拉爾直接下了命令，他也知道如果讓西格德把這部分船只交給他，他肯定會反抗甚至直接拒絕。不如做個順?biāo)饲榘堰@部分船只交給伊瓦爾，一來這樣西格德的反抗情緒就不會這么強烈，二來可以博得伊瓦爾的好感。
西格德不清不愿地回答到，“是?！背粤瞬恍〉奶潱灰镣郀柨恿艘话?，事以至此他也不好在說些什么了，但是只要這部分船只沒有交給國王手上，損失就在還能接受的范圍內(nèi)。
哈拉爾環(huán)視了一圈眾人，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道：“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我決定在出征前舉行一場隆重的角斗大賽，作為祭祀活動，祈求戰(zhàn)神保佑我們出海順利，大破金谷，滿載而歸?！?p> 眾人開始議論了起來，雖然哈拉爾還沒有說完，但是大家心里還是清楚在角斗中戰(zhàn)敗的人會做何處理。小聲地和身后的幕僚術(shù)士們交換著意見。
果然哈拉爾沉聲繼續(xù)說道：“戰(zhàn)敗的人會被獻祭給我們的祖先，以求先祖英靈保佑我們的國家以后的日子里風(fēng)調(diào)雨順，土地肥沃富庶，國民不再忍受饑餓。所以這會是一場生死決斗。戰(zhàn)敗的人會被他的對手，當(dāng)場獻祭?！?p> 血地不存在其他宗教信仰，有的只是對戰(zhàn)神的原始戰(zhàn)斗崇拜，以及對祖先英靈的獻祭。這里連豐饒教會和信仰荒野眾神的教會這種只需要淺信徒的教派都不存在，所以這里也沒有德魯伊可以配置藥水施展魔法增加農(nóng)作物的收成，只有對祖先英靈的血祭以此來達到與之相同的目的。
“我們已經(jīng)很久沒有舉行過這種獻祭了，上一次舉行還是十七年前?！币镣郀柊櫫讼旅碱^，“如果我們貿(mào)然重新舉行，是否會勾起民眾痛苦的回憶招致不滿。”
“只有付出了才能收獲，也許血地現(xiàn)在的這種情況，我們對祖靈的供奉少了。先祖在懲罰我們?！惫瓲柕鼗卮鸬?，“我相信我們的民眾也不愿意再忍受這種生活了，如果我們犧牲了少部分人。讓先祖英靈滿意，我認(rèn)為是值得的?！?p> 伊瓦爾無話可說，現(xiàn)在血地土地的情況日益嚴(yán)重也是事實，如果遵守傳統(tǒng)可以為血地帶來新的生命力他也不會去阻止。而且因為是傳統(tǒng)，對于在座的其他人來說在以前這種事情是非常常見的，所以并不會覺得有什么問題。
再次環(huán)視了一眼周圍的人，哈拉爾也不愿意在這個事情上過多糾纏?！叭绻麤]有問題的話，今天的會議先就到此結(jié)束。大家可以出去享受宴會了?！?p> 所有人起身拿起了自己的配劍掛在了身上，走了出去，只有伊瓦爾沒有動。西格德感覺到他沒有動靜，回過頭看了他一眼，眼睛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秒，嘆了口氣，但終究還是沒有說什么跟著其他人一起走了出去。
待到所有人都離開后，哈拉爾起身把抱住了伊瓦爾，他的力氣太大，感覺就像要把伊瓦爾全身骨頭拆散一樣，他興奮地說著：“弟弟快讓我看看，一晃眼過去了，這么多年，你都長這么大了。”
伊瓦爾雖然沒有推開他卻表現(xiàn)得有些淡淡的：“陛下?！?p> 哈拉爾明顯能感覺到他語氣中的冷漠和疏離，“這里沒有其他人，你應(yīng)該叫我哥哥?！?p> “你已經(jīng)是國王了。”伊瓦爾說道，“君臣有別?！?p> 哈拉爾松開了他，神色有些寂寥，語氣也變得有些低落，“你還在怪我嗎？”
“臣不敢?！币镣郀柕椭^回答到，“我知道通往王位的路從來都不會是和平友善的，一直充滿了血腥?！?p> “既然如此。”哈拉爾頓了頓，“既然你知道這些，那為什么這么多年從來不回王都，我給你寫的信你也從來不回，我很想知道你的狀況，因為你是我唯一的兄弟?！?p> “就算我沒有給你回信，我的狀況你不是也了如指掌嗎？你安插在我領(lǐng)地上的探子，我可從來沒有管過他。”伊瓦爾回答道。
哈拉爾的嘴角苦澀地扭了扭：“原來你一直都知道?！?p> “我知道?！币镣郀柊杨^抬了起來，“我也知道，你是怕叔叔對我不利，但顯然你擔(dān)心錯了，他從來沒有派人來過我的領(lǐng)地?！?p> 哈拉爾語氣微微一變有些冷漠地說道：“他可沒你想的那么單純?！?p> “當(dāng)然，他一直跟你對著干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就連我在偏遠的護血領(lǐng)都有所耳聞，這些我都知道。但是?！币镣郀栴D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定決心要問出那個這些年來他一直想問的問題，語氣更加低沉，“但是你為什么要把所有人?！彼]上了眼像是不忍心說出最后那個詞，但是沉默了兩秒還是說了出來，“全部殺害呢?！?p> 哈拉爾怔怔的看著他，似乎欲言又止，沉默了兩秒，嘆了口氣似乎下定決心要說出來，“因為我得知了一個秘密。”
“什么秘密？”伊瓦爾覺得有些驚訝。
哈拉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跟我來?！闭f完轉(zhuǎn)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伊瓦爾愣了愣，但是馬上回過神來，帶著疑惑的心情跟在了哈拉爾的身后。
走過一條條小時候熟悉的走廊。爬上非常狹窄螺旋樓梯，哈拉爾打著燈在前面走著，伊瓦爾一言不發(fā)地在后面跟著。走廊的兩邊掛著歷代血地國王的畫像，小時候他們常常進出這里，直到發(fā)生那件事之后他就再也沒來過了，終于伊瓦爾知道了哈拉爾要帶他去哪。
站在一間塵封的寢室門前。伊瓦爾問道：“你帶我來這里干什么?！?p> 哈拉爾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推開了寢室的門。
房間內(nèi)已經(jīng)布滿了灰塵似乎很多年都沒有人來過了，但即使已經(jīng)蒙上了許多灰塵，但伊瓦爾依然記得這里原來的樣子，這里對他來說這里紀(jì)憶深刻，對哈拉克來說應(yīng)該也是如此吧。他們對這里的印象永遠定格在了那一晚，這里是他們父親，先王朗納爾死去的地方。
“你還記得嗎？父親死去時的場景?！惫瓲柌]有看著伊瓦爾，他低著頭慢慢掃視著周圍的事物，試著回憶過去，滿腹酸楚地說道。
“當(dāng)然記得，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伊瓦爾低著頭喃喃道：“父親的病情傷勢突然惡化，術(shù)士們都毫無辦法，那天晚上父親已經(jīng)到了彌留之際，房間里面圍著很多人，沉重的傷勢吸走了他所有的力量，以往在我眼里似乎永遠不會倒下的父親也倒下了，他氣若游絲一般的不斷地囑托我們要團結(jié)要勇猛要有不畏戰(zhàn)斗的勇氣?！闭f著他走上前撫摸著那張先王臨終時躺著的床鋪，微笑著說道：“我從來不曾在父親的眼中看到恐懼為何物，即使是在他死前他也是微笑著面對的死亡。我記得他是如何握緊你的手又是如何無力地松開，但是啊，我也相信父親是死于榮耀的戰(zhàn)爭，他此刻一定已經(jīng)與先祖英靈們?yōu)榘榱恕！?p> “我把你帶到這里來。就是想要父親面前表明我接下來說的每一句話都完全屬實。”哈拉爾停下了游離的視線，認(rèn)真的盯著伊瓦爾。在一陣沉默過后他開口說道，“你也知道，當(dāng)年父王去世時，并沒有來得及傳位于我，所以當(dāng)時王都掌握大權(quán)的王后便蠢蠢欲動了，她為了讓自己的兒子做國王，甚至決定讓她的兒子娶已經(jīng)許配給我的金谷公主，并且在他們的婚禮上殺掉我以絕后患。她甚至準(zhǔn)備聯(lián)合他的哥哥。我也只是迫不得已才反抗的?！?p> “但是父親在世時，西格德與他真的是親如兄弟。他不可能會背叛父親的，然后做出這種事來？”伊瓦爾有點不相信他所說，西格德在他小時候一直對他很好，是為數(shù)不多不會嘲諷他的人。先王也常常在他們的面前提起他，說他是個可以信賴的人。
但是現(xiàn)在哈拉爾卻是在父親死去的地方說這種話，那他應(yīng)該也不會說謊。
“先王后和西格德早已有了私情?！惫瓲柾蝗徽f出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什么?！币镣郀柲樕蛔兎浅ｓ@訝，“可是他們是兄妹呀?！?p> “是真的，我親眼所見，就在父王死的那天晚上，就在這間屋子里，我聽見了他們的交談，然后先王后和西格德?lián)砦橇??！惫瓲栍幸环N終于說出來的解脫感，“所以我并不知道，也許我們的哪個弟弟妹妹并沒有洛斯布羅克家族的血脈，我們不能讓王位落到其他人手里。所以我寧愿殺錯一百也絕不放過一個?！?p> 伊瓦爾沒有想到事情的真相會是這樣，震驚的半天都沒有說出話了。
所以這才是哈拉爾放過了自己的真相嗎？因為自己并非王后所生，身上也絕對流淌著洛斯布羅克的血液。
“你也看到了，剛剛在會議上，西格德是如何強勢，如何步步緊逼的，現(xiàn)在的局勢非常緊張，所以我才會給你發(fā)消息命令你回到王都?！惫粗矍罢诶闵竦囊镣郀栭_口說道，“現(xiàn)在好了，你回來了，我們倆可以一起對付他了?！?p> 伊瓦爾并沒有在意他后面說了什么，只覺得現(xiàn)在腦子里一團亂麻，“對不起陛下，我現(xiàn)在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也不知道該做什么。只想先冷靜一下。我先退下了?！闭f完行了一個禮然后退了出去。
哈拉爾冷冷的看著他走了出去，嘴角扯出了一個微笑。
就在他走出門后。另一個人開門進來了，‘瘋眼’沃奇道格，他走近到哈拉爾面前行了一禮開口問道：“怎么樣，陛下，他是否會站在我們這邊?！?p> 哈拉爾臉上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剛剛兄弟重逢的喜悅和興奮。只剩下完全的冷漠，“我也不知道?！鳖D了頓，“但至少他應(yīng)該不會站在西格德那邊了?！?p> “為什么不說跟他說一些？西格德這些年處處跟你作對。跟他說西格德覬覦洛斯布羅克家族的王位。”沃奇道格問道。
哈拉爾笑了笑，“有些事情從別人的嘴巴里說出來比我說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