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很是安靜。
楊不凡其實已經(jīng)做好了對方打呼嚕的準備，但沒有想到的是，剛剛晚上九點，潘霄就戴上耳機睡覺了，陪他一起去了上鋪的還有兩部手機，一部平板和三臺游戲機，這小子玩到半夜然后才睡，呼嚕倒真沒有打。
而楊不凡則擼了半宿技術(shù)手冊，又騙了廠狗系統(tǒng)幾十點經(jīng)驗值，弄得他第二天早晨起床還美滋滋的。
簡單吃了一口早餐，楊不凡就帶著潘霄去上班了。
兩人先去后勤領(lǐng)了一身藍色工作服，讓潘霄到衛(wèi)生間換上。
看到一個挺帥氣的小伙換上了廠狗專用皮膚，楊不凡不禁感慨起來，曾幾何時，自己就是這樣走上不歸路的。
沒有想到，現(xiàn)在又有新人來前赴后繼了。
不過怎么看，楊不凡都覺得潘霄穿上工作服后有點不搭，琢磨了半天，他才想明白怎么回事。
潘霄這小子有一張棱角分明的帥臉，哪怕是換上土掉渣的工作服，竟然也是蠻帥的，這本身就有點不搭。
而且，這家伙竟然穿著AJ來上班了！
楊不凡看著都覺得心疼，車間各種灰塵油污很多，一個不小心，這雙鞋就廢了。
不過想到潘霄還有幾雙備用呢，他也就釋然了。
有錢人的生活就是樸實無華且枯燥啊，穿幾千塊的鞋子開機，想想就感覺特別帶感呢。
八點鐘，兩人站在班前會場地的最后排，等著班長來開會。
楊不凡想到今天的班前會又是張開金來開，就感覺一陣陣的膩歪。
沒想到那貨竟然還遲到了，幾十個操作工都聚在一起等張開金一個人，走又不敢走，只能聚在一起交頭接耳。
潘霄站在楊不凡旁邊，一會摸摸衣角，一會掏掏兜子，然后眉頭緊鎖起來。
“師傅，這工作服的質(zhì)量，怎么這么差呢？”
潘霄的關(guān)注點很奇葩，一般人都會關(guān)注工作服的款式土不土，或者大小合適不合適，但這小子竟然一句道破天機，認為這工作服的質(zhì)量有問題。
“幾十塊就能買到，還想要什么質(zhì)量？能對付穿就行了?！?p> 楊不凡打了個哈欠，撇了撇嘴，表示這種事情很正常。
“可是，一般集團采購這種衣服，都得報價二百多吧？你怎么說幾十塊就能買到？”
楊不凡一愣。
“二百多？你在開玩笑嘛？這種衣服誰要是一百塊錢買，我就把這生意接下來，瞬間發(fā)家致富??！等等，你怎么知道工作服采購價格是二百多呢，這么黑的嘛？報價二百多，這得讓采購拿多少回扣??！”
潘霄咳嗽了一聲，笑道：“我……我隨便猜的。”
“如果真是這樣，那可太惡心了?！?p> 楊不凡深深地看了一眼對方，卻也沒有當(dāng)回事，只是覺得對方說話的時候躲躲閃閃的，特別奇怪。
這個時候，張開金終于到了。
讓整個班組等了他十分鐘，這家伙竟然一點歉意都沒有，反而還是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
“全體注意啊，現(xiàn)在開始我們的班前鼓舞環(huán)節(jié)！”
隨著張開金的一聲令下，各種口號被操作者們喊了出來，表面上看上去還挺有沖擊力的。
潘霄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等班前會開完，楊不凡帶著潘霄來到了修好的擠出六號機，沒等介紹一下工作，潘霄就開口詢問起了班前會的事情。
“師傅，這個班前會，天天都這樣嗎？”
楊不凡手底下沒閑著，開始準備今天的開機工作，隨口答道：“也不是天天都這樣，三個班組有兩個班組專門搞這一套，呵呵，完全是浪費時間而已?！?p> “浪費時間還要這么搞？師傅，我算了算啊，剛才的班組會至少浪費了十五分鐘，幾十人的十五分鐘啊，這是多少工時？這太可怕了。我認為，班前會不應(yīng)該搞這些形式主義啊，應(yīng)該直入主題，講一講工作問題，并且時間不能太長，要言簡意賅，要有實際意義?。 ?p> 潘霄震驚了，震驚的嘴都合不攏了，僅僅是領(lǐng)了工作服，參加了一個班前會，就已經(jīng)徹底刷新他的三觀了。
楊不凡嘿嘿一笑，仿佛從潘宵看到了曾經(jīng)的自己，他第一次參加班前會也是這種吃了屎一樣的感受。
“沒有辦法，現(xiàn)在整個騰飛工廠都愛搞這種形式主義，很讓人無語。你說的對，但咱們也得面對現(xiàn)實，讓喊口號就喊吧，大不了光張嘴不出聲唄。潘霄，其實我剛來的時候，也反抗過，然后連續(xù)十個班，張開金都讓我單獨再喊一遍口號，呵呵呵?！?p> 潘霄聽了這話，面色十分不好看。
“沒事，以后少接觸這個張大蛤蟆就好了，先隱忍，君子藏器于身待時而動！”
“師傅，底下班長這么亂搞，管理層難道不管管嗎？”
“管理層？我告訴你吧，大家都說張開金和張啟航都是總經(jīng)理許輝的親戚，車間主任許峰和許輝好像根本就是堂兄弟，你說生產(chǎn)經(jīng)理就算看總經(jīng)理的面子，敢管嗎？何況，他們本身就是穿一條褲子的?！?p> 潘霄好像很喜歡聽這種八卦消息，楊不凡也不指望潘宵能夠幾天內(nèi)就上手操作，所以他完全不介意一邊工作一邊聊聊天噴噴領(lǐng)導(dǎo)。
他嘴上說要隱忍，可真讓他隱忍，他其實還是受不了的。
但在轉(zhuǎn)正之前，楊不凡只能打打嘴炮。
“師傅，這工廠管理水平怎么樣啊?！?p> 楊不凡笑了笑，突然覺得自己這個徒弟簡直是好奇寶寶，而且關(guān)注點無比奇葩。
“一個字，爛啊。我這么說，你可能覺得我負能量，但你不是實習(xí)一個月嘛，你可以去看去了解。我知道你問這些話什么意思，不就是在考慮以后是否在這里工作嘛?？辞宄耍疵靼琢?，我相信你會做出正確的決定?！?p> 楊不凡對自己這個徒弟印象還不錯，他是真心不希望一個好好的小伙進了騰飛的坑。
之前他都是一失足成千古恨，要不是廠狗系統(tǒng)綁定了這里，他是絕對不可能和這些垃圾人一起共事的。
帶著這樣的想法，楊不凡之前說的都是完全真實的情況，甚至還把自己的遭遇繪聲繪色地述說了一遍，聽得潘霄額頭冒汗，不住地長吁短嘆起來。
楊不凡看到震驚的潘宵，心中充滿了舍已救人的慈悲。
這一刻，潘霄就是被海浪沖到了沙灘上的小魚，而楊不凡就是一個普通游客，出于憐憫之心要幫這條小魚重新回到大海。
哎，能救一個是一個吧。
我簡直是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