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前。
袁天佑和老者,坐在椅子上,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講話。
因為該說的,都已經(jīng)說完了。
再繼續(xù)說下去,也只是從不同的角度來解釋,核心的東西根本就沒變。
也無法變。
“糟了!”老者突然站起來,似乎想到什么事情,“我發(fā)現(xiàn)我一直忽略的東西?!?p> 袁天佑看著老者:“什么?”
老者:“我自己?!?p> 袁天佑:“這不是,一開始就說過的嗎?”
老者:“但我現(xiàn)在才重視。之前,探討了時間,你的‘時間不存在’這個說法,已經(jīng)摧毀了我道心。事實上,只要移除時間,只要無法確定此刻的真實,那么不管立什么道,都是鬼扯。
都是人為編造的玩意,那些道心,就是人為編造的東西。統(tǒng)統(tǒng)都要扔掉。再厲害再高深的道心,也沒用。只是自己編造了一個行為模式,然后努力讓自己不去違背這個行為模式而已。
跟真實沒有關(guān)系……借假修真,就是這樣嗎?碎丹立道,摒棄自己道心之外的東西。最后,連自己的道心都要舍棄?剩下的,才是真?修真者,這才是修真者嗎?哈哈!我是白癡嗎?不同人立不同的道,很明顯這玩意跟真實無關(guān)啊!”
袁天佑不明白老者在說什么,也不需要明白。
這個世界上,不明白的事情太多,為什么一定要明白呢?
想要去弄明白,這沒錯。但不想去知道,也沒問題。
而且,移除時間之后,想要去解釋某種因果關(guān)系,或者事物發(fā)展規(guī)律,這種行為就變成鬼扯。
甚至,想要研究某樣?xùn)|西,首先得確定某樣?xùn)|西的真實存在吧。
如果桌子并不真實存在,那么研究桌子的組成,這種行為不就成了笑話么?
夢境中的桌子由什么組成?
這個問題本身就很難不發(fā)笑。
老者哈哈大笑:“終于明白,所謂的修真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也發(fā)現(xiàn),大家只是玩弄文字,其實根本就不明白所謂的修真。只有一個問題,‘究竟什么是真的?’,就是這么簡單,也是修真者唯一需要把握的鑰匙。
跟修為無關(guān),跟力量無關(guān)。而大家都只是在追求力量,好像一拳打爆太陽,就是比一拳打爛一棵樹,要厲害許多。這也沒錯,但跟修真無關(guān)。仔細想想,那些千年老妖的想法,跟幾十歲的人沒有區(qū)別。
這所謂的千年老妖,這千年的時間,活到哪里去了?只是力量更強大,只是勢力更龐大,但本質(zhì)上跟小孩子并沒有區(qū)別。就是擁有更多玩具的小孩,腦子里依舊充滿迷信,只不過從神話故事變成其他內(nèi)容而已。
我們是如此輕易被洗腦,所以才會用‘修真’這個修字。我能看見桌子,別人也能看見桌子,于是我就宣稱客觀事物真實存在?于是我就相信什么光的照耀什么眼睛的神經(jīng)元?
這是多么不負(fù)責(zé)任的想法,偏偏我還一直這樣堅信著。這不是洗腦是什么!別人是真人嗎?游戲里的NPC夸獎我的衣服紅得很霸氣,那個NPC真的看見我的衣服了嗎?天啊……我腦子里全部是這些玩意?!”
老者很激動,比之前還要激動。
因為這些,都是老者自己想到的,自己思考而來的。
并非袁天佑的解釋和灌輸。
如果說之前袁天佑的闡述,只是打開一道門。那么現(xiàn)在,老者就親自邁入這道門,親自看看里面有什么。
但是,并不見得會很溫柔。
袁天佑:“很多人都會遇到這種情況,只不過,大部分人都不誠實,選擇了忽略。只有極少數(shù)人,開啟自己誠實的征程。而這趟征程,就是一場廝殺,一場戰(zhàn)爭。我才剛剛踏入戰(zhàn)場,你也是。
但我們都已經(jīng)明白,即將發(fā)生的戰(zhàn)爭是什么,以及雙方的實力對比有多么懸殊。我們腦子里全部都是狗屎,但這些狗屎并非都是邪惡的,還有非常善良的。而且,這些腦子里的狗屎所構(gòu)成的,就是我們自己。”
老者無力,重重的坐回椅子。
似乎,由于身體的重量,讓椅子發(fā)出咯吱一聲。
但這里,僅僅只是老者創(chuàng)造出來的幻境罷了。
老者:“客觀唯物主義,只是一種解釋,只是一種很合理的猜測。但是,并非真理。這么多年,我就是這樣牢牢抓住這個,從來沒有想過其真實度。甚至,就算知道它是猜測,也僅僅只是知道。
從來沒有想過,真正活成那樣。但我現(xiàn)在,根本就無法去相信客觀唯物主義,找不到任何理由來支撐它。甚至,我根本無法理解幾分鐘之前的自己,為什么會如此相信客觀唯物主義。
而反過來,憑什么認(rèn)為別人看見我看不見的東西,就是別人出現(xiàn)幻覺,就是別人腦子有問題?既然客觀唯物主義并非真理,那么別人看見鬼魂,看見未來畫面的閃爍,有什么不可以呢?”
老者雙手握成拳頭,似乎在憤怒,似乎在驚訝自己腦子里的扭曲是如此之多。
老者:“合理的解釋等于真理,我知道這不應(yīng)該相信,但事實上,我一直在相信。一個合理的解釋,一個最容易理解的答案,我就相信那是真的。天??!我是弱智嗎?為什么連這么簡單的東西都看不見?
現(xiàn)在才明白,有人說修真者的路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會跌入谷底??纯催@一切,看看我自己的腦子,有什么可以相信的?而那些鬼扯,稍不注意,我就會將其當(dāng)做真實??陀^事物的存在,就是最好的例子?!?p> 袁天佑:“這就是一種爆炸,最先只是細思極恐的狀態(tài),緊接著,一旦誠實的繼續(xù)思考,那種爆炸就會蔓延。一連串的爆炸,讓你根本不知道如何才能停下來?!?p> 老者苦笑:“根本無法停下來,也不想停下來。一想到自己腦子里都是毫無根據(jù)的肯定句,就不會想要停下來。而我之前說的忽略,是因為我想到一個關(guān)鍵點,比所謂的客觀事物以及時間更重要的關(guān)鍵點。
我們一直在討論,這個世界是否真實,這個桌子是否真實,對方是否是真人,過去是否真的存在。但我忽略了一個問題,如果這個世界不真實,那么處于這個世界的我吶?總不可能世界不真實,但我卻真實吧。
就像現(xiàn)在的幻境一樣,你并非你,我也并非我,雖然我能控制我自己的思維,能夠控制自己的手臂。但真正我的并不在這里……依舊是無法確定,就算在所謂的現(xiàn)實世界,我依舊無法確定我自己就是我自己。
于是,就剩下那個最經(jīng)典的問題,我是誰?”
袁天佑:“不對,這個問題本身就有假設(shè)。仿佛我知道自己是人,只是不知道自己是誰。拋開這個假設(shè),真正的問題是,我是什么?”
老者楞了一下,再次苦笑:“我要被你弄瘋掉了?!?p> 袁天佑跟著笑道:“瘋掉又不是什么壞事?!?
小生慕容
兩千多公里的旅行,來回四千多公里,本來以為自己不會想要去山里。但逐漸的,身體疲倦慢慢恢復(fù),這種對于山里的向往以及蓉城空氣的不喜歡,再次緩緩涌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