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笑歸冷笑,為了生存,夏夢還是要向資本低頭的,打了電話給送貨的師傅,催促他趕緊送來新鮮的花。送貨師傅滿口答應(yīng),馬上把貨送來。
七夕這樣特別的日子里,來到店里的顧客陸陸續(xù)續(xù)的來又匆匆離去。開門的一個多小時的時間里,沒有賣出去一束花。夏夢盡管耐心解釋,卻也沒能換得一個留下來的顧客,索性拿著牌子掛在門前,上面寫著暫停營業(yè)。
牌子掛出了,效果還挺不錯。果然一上午根本沒有一個人再進入店里。也省的夏夢挨個兒費盡口舌去解釋了。
透著玻璃櫥窗看著外面成雙成對的年輕人,煞是甜蜜。看來這個世界并不是只有舒曼和章澄這一對,只有自己一個人是形單影只的,自己才是這個世界上的異類。夏夢看了半晌,搖頭苦笑一聲。
這時候,夏夢聽到了腳步聲步入了花店之中,腳步緩慢,因為夏夢是背對著大門,沒有看到來人的樣子,只知道一定又是一位來買花的客人,她連忙站起身,沒等回頭,就說道:“對不起,暫停營業(yè)了!貨還沒到,下午再來吧!實在……”夏夢話還沒說完,轉(zhuǎn)過身的那一刻,看到門前站著的人,聲音戛然而止。
站在門前的人身穿白色的襯衫,老款的西服褲子,一只手里提留著半袋子的水果,另一只手提著一個酒瓶。不用多想,自然是夏夢的父親,夏建剛。
夏建剛五十多歲的年紀(jì),因為常年飲酒,腿腳早就不好了,看著他稀少的頭發(fā),蹣跚的步履,說他六十歲也有人信。夏建剛堆積著一臉看似特別虛假的笑容,尤為客氣。
“夏夢,你這地方可不好找??!我打聽好久,才找到你們小區(qū)!”夏夢自從和舒曼住在一起四年時間,夏建剛沒有來過一次,畢竟他每日宿醉,出門的機會不多,而且也是因為舒曼厭惡夏建剛的緣故,千叮嚀萬囑咐不要讓夏建剛來自己家里。
夏夢不知道為什么,此刻尤為恐懼夏建剛,她下意識的往后倒退了兩步,聲音很輕,且有些顫抖:“爸,您怎么來了?”
夏建剛面上的笑容像是凝固一樣,那種笑容讓夏夢有些發(fā)毛,他把手里提著的水果放在收銀臺上,有些嗔怪的口吻說著:“瞧你說的,你爸我還不能來看看你嗎?”
夏建剛放下了水果,但另一只手上的酒瓶子卻不曾放下,像是寶貝似的抱在懷里,然后邁著不太便利的腿腳打量著滿屋子的花卉,嘴里不停地贊嘆:“不錯,不錯,你這地方真不錯嘛……天天在小花園里工作,做啥心里也舒坦!”
夏夢把身旁的馬扎放在夏建剛旁邊,輕聲說:“爸,您先坐吧,我給你倒杯茶……”夏夢全程低著頭,不敢看著夏建剛。
自從得知夏建剛用兩份協(xié)議把自己賣出去之后,夏夢對于夏建剛這個人已經(jīng)心死了,沒有任何骨肉親情可言,唯一能延續(xù)的不過是父女的這一點點名分而已。
可夏夢的心里是矛盾的,按照舒曼的脾氣,遇到這樣的父親,只怕早就斷絕了父女關(guān)系。夏夢下不了這個狠心,想到這個世上只怕只剩下夏建剛這個唯一的親人,夏建剛再怎么樣,她也不能把這份親情丟掉。夏夢對于夏建剛永遠(yuǎn)只能用這種若即若離的方式維系下去,她優(yōu)柔寡斷,根本做不到干脆的快刀斬亂麻。
“不用,不用麻煩!我這有酒……”夏建剛看起來沒喝多,清醒得很,對于自己的女兒,居然這么客套。
夏夢看了一眼夏建剛手里的酒瓶,沒有聽他的,兀自進入庫房里,給夏建剛倒了一杯水。
夏建剛將水放在地上,還在打量著這個只有三十來平米的商鋪,看著滿屋子的陳設(shè),好像有什么話要說,卻遲遲沒有開口。
夏夢站在夏建剛的對面,從看到夏建剛進入花店開始到現(xiàn)在,夏夢的心里都在壓抑著,她冷冷地說著:“爸,您找我,有什么事嗎?”
夏建剛呵呵干笑幾聲,顯得出奇的尷尬:“沒事,我就是來看看你,還給你買了點水果,你這一個禮拜才回家一次,我也不知道你過得好不好……”
夏建剛的話,夏夢連一個字都不信。她所了解的父親從沒有把自己的好與壞放在心上,每日里都是醉生夢死的,他所關(guān)心的無非就是酒夠不夠喝,錢夠不夠花,自己的女兒不過是他取錢的機器罷了。
“哦……”夏夢微微點頭,“我挺好的……”
夏夢蹲在花叢里面,手拿著剪刀繼續(xù)干著活,也不再和夏建剛說話,她心里明白自己的父親來此的用意,不用多想就知道是為了讓自己能夠和宋懷書復(fù)合罷了。
宋懷書的財力是有目共睹的,夏建剛做夢都想要搭上宋懷書這個長期飯票,他也自信自己的女兒以后跟著宋懷書一定從此衣食無憂、吃穿不愁。
“老宋那邊,你也沒聯(lián)系他啊……”看夏夢低著頭干著活,半晌一句話沒說,夏建剛心里著急了。
夏夢沒有抬頭,還在忙活手中的事,只是隨意丟了一句話:“沒有,都分了,還聯(lián)系干嘛?”
夏建剛軟聲軟語勸慰著夏夢:“兩口子之間有點矛盾很正常,你爸我雖說不知道你們之間發(fā)生了什么事,就沖著你們處了這快一年了,都那么了解,什么事不能化解啊,聽你爸的,把老宋叫出來,該和解和解,然后該結(jié)婚結(jié)婚……”
這要是正常的人說出來的話,要是正常的婚姻下的小兩口鬧出的小矛盾,夏夢也就接受了??蛇@話是夏建剛說出來的,面對的是宋懷書那樣的人,夏夢哪怕登時死了,也堅決不會再去回頭。
也不知道因為什么,夏夢此刻聽到夏建剛這樣的話,聽到了宋懷書的名字,本就壓抑的心情,像是被觸發(fā)了什么,手中的剪刀猛然間丟在地上,回過頭,一臉厭煩神情:“兩口子?我跟姓宋的算什么兩口子?爸!我跟他怎么回事,您應(yīng)該清楚吧?!”
夏建剛怔住了,他完全沒有想到從小畏懼自己的女兒居然敢對自己如此大聲說話,夏建剛今天沒喝多少酒,要不然也不會舍著老臉來勸夏夢。
夏建剛吼聲道:“你喊什么喊!你跟他怎么回事,能怎么回事!我給你介紹對象,還做錯了嗎!你看你多大的人了,天天在外人模狗樣的,咋不見你帶個男人回家?我給你介紹對象我還成罪人了!”
“對,您跟我介紹對象,我謝謝您!但您別拿他的錢啊,你知道你現(xiàn)在讓我多被動?姓宋的因為你拿的錢起訴我!你說,我拿什么還錢?”夏夢聲音越說越大,越說心里愈發(fā)的苦澀。
夏建剛擺出一副蠻不講理的樣子,扯著脖子叫道:“跟他復(fù)合不就完事了嘛!你一個姑娘家哪來那么多主見!是不是舒曼那個死丫頭影響你的?哪天看到她,我非得幫她爸媽教育她!”
夏夢的眼淚刷的一下留了下來,她急忙擦干面上的淚痕,聲音有些哽咽:“爸,自從媽走后,你變成這樣,我從來沒有怪過你,但你能不能不要讓我覺得沒什么指望……我……我也沒指望你能怎么樣……起碼能在我心里留個念想,成嗎?”
夏夢此刻提到了自己的母親,夏建剛像是一顆炸彈一樣,立馬被點燃了,他本就不好的腿腳此刻竟然猛然站起來了,手持著酒瓶指著夏夢,厲聲叫道:“你別跟我提你媽!你跟你媽一個德行!一天到晚的哭哭啼啼的,什么玩意兒!一天到晚的不讓我順心!我告訴你,今天給你臺階了,你趕緊給我下了!趕緊去跟老宋復(fù)合了,否則我非得打死你!”
夏建剛對夏夢的家暴,對于夏夢來說早就習(xí)以為常了,只要夏建剛不順心,動輒就是一頓暴打。夏夢此刻在憂傷之下,想到了早已經(jīng)模糊的母親,那個未曾給予過自己半分關(guān)懷的母親,她在幻想著,如果自己母親當(dāng)初沒有離開自己,或許不會再飽受著自己父親沒完沒了的毆打?
“打……”夏夢的淚水像是斷了線一樣止不住,她一聲苦笑,搖了搖頭,“我還怕你打我嗎?我媽怎么了?我媽再不濟留了一套房子給我們,你呢?除了一天到晚酗酒,然后打我罵我,你給我留什么好的念想了嗎?”
夏建剛聽夏夢的話竟然還敢和自己頂嘴,本來就喝了酒,這一下生氣酒勁立馬頂上來了。他站在原地四處張望,好像在找尋什么。
夏夢看在眼中,她知道夏建剛在找什么,呵呵冷笑一聲:“爸,您是在找鐮刀嗎?這不是在家里,這里沒有!”
夏夢此刻的腦子里都是那兩份婚前協(xié)議,她對眼前的父親絕望透頂了,她多年來拼命地想挽回早已遺失的父愛,可以說是為了自己的父親,她能做的都做了。到今時今日才發(fā)現(xiàn),不過是一場又一場難以醒來的夢魘。
夏建剛好像聽不到夏夢的話,還在上下尋找著那個早已銹跡斑斑的鐮刀,一臉怒色,氣急敗壞之下還在喃喃念叨:“還敢跟我頂嘴……還敢跟我提你媽……反了你還……”
夏夢好像不再害怕了,不就是一頓暴打嗎?這些年來受的還少嗎?
夏建剛一腳踢開眼前的這一堆花,一臉兇相的瞪著夏夢,左右是找不到鐮刀了,也顧不得這么許多了,一把拽著夏夢的手,另一只手指著夏夢,嘴里狠狠地斥罵:“你說,你跟不跟老宋復(fù)合?啊!”
“我死都不會和他復(fù)合!我已經(jīng)找律師了,你們那些勾當(dāng),將來到法庭上咱們慢慢算!”
夏夢像是波濤洶涌的洪水沖破了多年封堵的堤壩,積郁了多年的情緒,此刻爆發(fā)了,她凌厲的眼神瞪著眼前像是巨獸一樣的夏建剛,這個人早已經(jīng)不再是自己的父親,而是嗜血的惡魔!
“找律師!”夏建剛一巴掌狠狠地抽打在了夏夢的臉上。
夏夢頓時眼前一黑,這種痛感還沒來得及感覺到,夏建剛又是一巴掌抽打上來。
這么重的一巴掌抽打在夏夢的臉上,夏夢頓時不知道天南地北,眼冒金星,耳邊一陣陣的轟鳴之聲,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不清,只能聽到夏建剛的話:“你特么還敢找律師?”
接連兩巴掌抽在夏夢的臉上,夏夢剛想說話,緊接著覺得自己的脖子被夏建剛死死地掐住,夏夢蹲著不穩(wěn),一個身子癱倒,倒在了花叢之中。
花叢之中各種針刺扎在夏夢的后背之上,夏夢疼痛的失聲叫了出來。夏建剛也踉蹌摔倒,也不知道如何有這般力氣,奮力爬起,又是一把掐住夏夢的脖頸,夏夢呼吸困難,話都說不出來。
“你還敢找律師!我打死你!”夏建剛因摔倒的那一下,更是氣急敗壞。嘶吼著的聲音像是一道催命符一樣在夏夢耳邊回響著,繼而又是一巴掌抽打上來。
夏夢脖子被夏建剛的手用力的掐住,那句打死自己的話讓無助的夏夢恐慌之極。她真的害怕眼前這個像是一頭瘋了的獅子一樣的父親真的會把自己活活的打死!
夏夢死命的掙扎著,口中無力的叫喊著,手在四處摸索著,可一切都無濟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