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層臺階鋪滿塵土,天臺大門半掩,沖出去的瞬間,金閃閃的太陽光撲在古寧面龐,微微刺眼,他這才想起,現(xiàn)在是正午十分。
順手摸了個墨鏡戴上,天臺柵欄邊緣,方悅悅形單影只,她身側(cè),是一個簡陋的雙人滑翔翼。
古寧走到破舊的柵欄邊緣,向下望去,一群一群的蠱蟲撲咬、廝碎、蠶食著一大攤血紅色肉沫。
“他們是?”方悅悅低聲詢問。
“可能是小隊的人,也可能是其他的動物尸體。”古寧靜默了一下,又道,“我們走?!?p> 方悅悅提前制作了一臺滑翔翼,使古寧剩下了很多功夫。
不然,他跑上來現(xiàn)做,可能連這臺簡陋的滑翔翼都比不上。原本他的計劃是,做一個帶“動能”的降落傘,至于飄到哪、飄多遠,全憑天意。
對目前的古寧來說,結(jié)構(gòu)相對簡單,材質(zhì)普通的物體,如:板磚、鋼筋棍、降落傘這類,制作簡單,速度快,實用性強,容易上手。
當然,這里還有個隱性條件:熟練度。
不論先前古寧拿出的諸如:光劍、手槍、彈簧鞋,都是經(jīng)過刻苦的、反復的大量練習,才能做到收放自如。
你說讓古寧做個直升機、核潛艇什么的,打死都做不出來。這些相對復雜的、精密的儀器,則需龐大的業(yè)力、與之匹配的念動力、相關(guān)的專業(yè)知識,才有可能做出來。
還有一種,屬于生物范疇,這里暫且不表。
兩人扣上安全帶,古寧一腳踹飛柵欄,沉聲道,“抓緊了?!?p> 颯颯的風聲伴著狂卷而來的沙土,無情地打在古寧臉上?;枰眄斨鴼饬?,尾部螺旋槳飛速地轉(zhuǎn)動著,把二人托向天空,向南方飛去。
但外野,蠱蟲,只不過是連渣宰都算不上的爬蟲而已。
登高而望,天際線的下方,一黑一紅兩條西方巨龍,比肩而行,滾燙龍息瞭燒大地。這種西方紅龍種,性格乖戾,體長四十米,重達二十噸,類似白堊紀,胖一圈的雷克斯龍,背部生有一雙骨翅。
古寧暗罵一聲,方才地面顫動的罪魁禍首,應是這兩條西龍種無疑。
兩條成年龍種身影交錯,無差別的呼嘯著炎息,地面火海一片。相對小一些的紅龍軀體上,凝固著深色潮紅,大大小小的疤痕、瘡口,使得它發(fā)出更為暴怒的、乖戾的嘶嗥。
古寧操控滑翔翼,向下風口駛?cè)ァ?p> 能和兩條成年龍種打的有來有回,肯定不是善茬,就這戰(zhàn)斗強度,稍微近那么一點,極有可能被“殃及池魚”,死不瞑目。
滾燙的氣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將滑翔機的側(cè)翼掀飛在半空。
不可避免的,二人墜機了。宛如海嘯里孤零零的一葉方舟,身不由己,砸向地面。
這一聲響被龍嘯所掩蓋,并沒有引起騷動。在落地的最后時刻,古寧手臂勒住方悅悅的腰肢,同時,撐起一個白色的安全氣囊裹住兩人。
氣囊接觸地面,以驚人的高速一路旋轉(zhuǎn),滾出十幾米遠,掀起一片灰塵。
“嘔……”方悅悅彎著腰,捂著胸口,做干嘔狀,“嘔……”
“噓?!?p> 氣囊千瘡百孔散在一旁,古寧不顧天旋地轉(zhuǎn)的失控感,強忍著干嘔、反胃,二話不說,撲翻身旁的方悅悅,兩人趴在石灰和磚瓦組成的一片廢墟里。
不消片刻,一抹龐大的、步調(diào)緩重的陰影,帶著不詳與災厄,從頭頂掠過。
溫熱幽蘭的吐息相互起伏、纏繞,“和這種家伙對上,只有死路一條?!惫艑幗忉尩?,“不過看樣子,不是沖著我們來的?!?p> “嗯……我知道?!狈綈倫傃凵袂葡蛞贿?,“你壓住我了?!?p> “咳,形勢所迫。”古寧偷偷摸摸向外望去,樓層崩塌,地表焦化,空間漸漸趨于平靜,西龍種不見蹤影。
“暫時安全了?!惫艑幱^察了一番,接著道,“電子設(shè)備完全報廢了,聯(lián)系不到山貓。如果……我是說,山貓他們還活著的話,應該已經(jīng)撤退了?!彼D了頓,“畢竟,在這種環(huán)境、這種情況下,別說我們生死未卜,就是知道我們活著,實施救援也難如登天?!?p> “那我們?”
“往南一直走,不超過二十公里,就能到起點城,進了筆陣圖,我們就……”
他話講一半,腳底顫動,廢墟之下,一條黑紫色、表皮遍布膿泡的舌頭徒然鉆出,快速精準,死死卷住古寧右小腿。
在方悅悅驚恐的注視下,古寧就像折了翼的風箏,被一股巨力拖行向地穴深處。
“古寧!”方悅悅反應過來,縱身一躍,終究慢了一步。
“跑!”
地穴下,古寧的聲音久久回蕩。
……
由于毫無準備,“黏土蟾蜍”又屬于極其猥瑣、陰險的一種,故而,古寧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右小腿幾乎沒有知覺,又被拖死狗一樣,硬生生在地下拖行幾十米,漆黑狹窄的土泥洞里,古寧滿臉血污,背部以及關(guān)節(jié)處火辣辣一片。
他咬緊牙關(guān),低吼一聲,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情況下,攥緊匕首,猛得弓腰,向斜下方狠狠扎去。
一條油膩的、滑不溜秋的舌頭吃痛,甩開古寧小腿,悄無聲息的隱匿在黑暗里,等待著獵物的破綻。
他嗅著泥土獨特的氣味,里面夾雜著某些說不清的腥臭。頭頂,被拽下來的通道上,沒有一絲亮光,古寧不確定離地面有多少米,也許三十米,也許五十米,也許更深。
他打消了扔“螢火棒”的舉動,這只會死的更快。
泥土裹挾著黑暗,如最純粹的深淵。雙方都在默默等待,古寧斜躺在洞穴陡坡上,大約六十度,太陽穴突突直跳,全身酸痛。他慢慢將呼吸放輕、放緩,調(diào)整狀態(tài)。
可壓抑的、粘稠的空氣死死攥住他的身心。
他不知道,黏土蟾蜍的下一次進攻,會在哪個時間、哪個角度。短短幾十秒,古寧恍然隔世,未知的恐懼總是更為懾人心魂。
嗤——
聽到動靜的古寧本能地一個側(cè)翻滾,腰身發(fā)力,借慣性,將頭腳方位互換,呈壁虎狀,手腳并用,向更深處爬去。
古寧意外地沒有向上逃竄,因為他知道,那是死路一條。
別說現(xiàn)在,縱是古寧沒有受傷,在瀝青平地上跟那玩意兒賽跑,同樣跑不過。在這地下巢穴,黏土蟾蜍的小窩里,對它來說,更是如魚得水,如虎添翼,結(jié)果不言而喻。
上方,死亡的壓迫籠罩著古寧。
粗糙的泥土塊混著久遠的、不知名動物的尸骨,一并滾了下來。
就在這時,古寧最不愿意、也最不希望的事情,終究還是發(f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