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都的科考為期七天,其中文策定期四天,也就是林青一行學子要在一間間用木板子隔離開的小隔間里吃喝拉撒——在站在每個隔間門口的小侍官的虎視眈眈之下。
所謂策論,不過就是寫一篇治國的文章,給了題目,由你發(fā)揮,你只需要在這長得如同裹腳布一樣的白紙上洋洋灑灑地展現(xiàn)自己的才華——林青沒有這個心情。
礙于身體構(gòu)造問題,她心里萬分愁苦。
“哎,小哥,帥哥,對,就是你,欸,別瞪我啊?!?p> “哥們,大哥!給你商量個事唄,你能不能換個年輕的小丫鬟過來看著我.......好吧,婆子也行,只要別太兇的?!?p> “干什么?我要尿尿!嘿嘿,我這個人吧,向來臉皮薄,不好意思在男人面前寬衣解帶。”
小侍官眼角抽搐,心想你臉皮薄,臉皮薄得能隨便在姑娘面前解褲腰帶!這不流氓嗎?!
內(nèi)心不屑,當她死人。
林青并不放棄:“哎小哥,我知道你聽見了,你剛才瞪了我一眼我看到了。嘿嘿嘿,沒想到你瞪起人來眼睛也挺大的嘛?!?p> “你別不理我?。∥铱毂锊蛔×?!”
林青憋紅了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眼神悲傷又絕望,“好吧,既然如此,我就只能告訴你我隱藏了十三年的秘密,我只告訴你一個人,真的,小聲點說,我......”
侍官不耐又好奇地湊近了身子.......
一刻鐘后,林青志得意滿地拿著一身簡陋的白衣,也不知道這是哪個好心的考官從哪個犄角旮旯順來的,總算是干凈得非常透徹——不能帶小抄的那種。
林青換完衣裳,剛把自己那一身染了醉紅樓姑娘身上脂粉味的衣服交給門口臉色鐵青帶著防備的小官后,脆弱的小木門就被從外拉上,發(fā)出了吱吱呀呀的聲音。
林青松了一口氣,憋了兩天,她的膀胱快要罷工了,害她渴了也只敢用手指沾了水濕潤濕潤嘴唇,實在苦不堪言。
小窗外透進來的光線稍暗,很快就響起了來往的腳步聲,侍官們點了煤油燈,分給了每個隔間一小節(jié)蠟燭。
林青將尿桶挪到角落里,解決生理問題的同時不由慶幸——還好這個世界還沒發(fā)明出像在現(xiàn)代醫(yī)院里專門給男病人床底下放著的尿壺,如果是那種彎彎曲曲的東西,她就要做燕都歷史上意識清醒著提前出考場的第一人了。
將手上的毛筆放下來,輕輕吹了吹紙上未干的墨跡,百無聊賴地等著下考場。
為防止作弊,林青總覺得恐怕是有將紙條藏在干糧里的偉大先人,所以燕都考場上都會頗具仁愛關懷地為每個學子準備一日三餐,吃起來并不奇怪,也能下咽填飽肚子,甚至還有雞肉鴨肉鵝肉,當然,就是沒有味道而已。
也許負責考場膳食的廚子是個深藏不露的道家——無為而治,道法自然。
七天的日子很快過去,林青除了寫卷子交卷子外就是睡覺,有一次被未干的墨跡印了一臉黑字,害得她被單獨叫出去,在一個個老得快沒牙的主考官面前輪番被提問。
最后證明她確實是因為無聊又心大才睡得那么香時,幾個主考官都驚訝了。
也許是在感嘆現(xiàn)在的學子不學無術,自暴自棄;也許是見怪不怪地覺得她緊張得失常。反正沒有一個人會覺得眼前這個看起來睡眼朦朧,邋里邋遢(考場上沒得洗漱)的年輕人是個考試天才。
當然,林青自己也不信,她只是在腦海里存著三三兩兩中華上下五千年的博大精深、源遠流長的文化知識,還有古代帝王將相那些不得不說的大小事,反正,足夠她胡謅,也足夠讓現(xiàn)在的人震驚之余又安然接受,
走出考場的那一天春光日好,還好考官有良心,讓他們各自整理頭面之后再去見等在考場外的親人。
“大哥!你來啦!我想死你了!”
林青一出門便眼尖地瞧見了林玄庭和自己雙親,快速地撲將過去抓起雞腿就啃了起來。
“慢點吃,家里還有?!?p> 林俞長和林玄庭目光柔和。
林青快速地啃完一根雞腿,接過翠兒遞過來的茶壺“噸噸噸”灌了幾大口水,打了個水嗝,才道:“爹娘,大哥,你們是不知道在里頭有多受罪。”
她連上個廁所都得斗智斗勇。
林俞長和林玄庭向來疼愛她,聽到她說苦,自然就心疼。
“誰叫你火急火燎的一門心思跑過來科考?那是男子做的事情,你一個姑娘家家的,偏生要摻和,我當初就不應該同意你跑去書院上學,說不定現(xiàn)在早就成了家!”
蔡雪刀子嘴豆腐心,嘴里雖然不依不撓,眼里的心疼卻是顯而易見的。
林紫菀把油手在自己的衣擺上蹭干凈,便貼在蔡雪身上,手抱著她的胳膊,道:“娘,女兒知道你關心我嘛,可是女兒我想像你那樣成為巾幗不讓須眉的女子嘛~”
看著她撒嬌,蔡雪的臉色便柔和下來,只是還是伸手戳了戳她的額頭,恨道:“就是來討債的,一天不氣我一天不消停!”
林青默默不語地沖父親和大哥做了個鬼臉,惹得父子兩人在蔡雪面前想笑又不敢笑。
“欸,陳琳,陳兄!你也來參加科考啊?怎么方才沒見到你?”
陳琳正想著悄無聲息地離開,他心里存著事,有些心煩氣躁,卻沒想到突然被人叫住。
若是旁人也就罷了,這里這么多學子,一堆堆地和親人說著話,裝沒聽見也就完了。
偏林青熱情地三兩步跳到自己面前,頗為好奇地打量他。
陳琳只好壓下心里頭的焦躁,臉上露出溫柔的微笑,道:“有事來得晚,所以你們不曾看見?!?p> 林青狐疑地點了點頭,道:“我就說嘛,像你這么才華橫溢的人,就不該長期屈在書院?!?p> 陳琳謙虛道:“琳才疏學淺,林公子謬贊了?!鳖D了頓,又無奈地笑了笑:“老師對我有恩?!?p> 看著陳琳的表情變化,林青心里有些不適應,于是閉嘴不言,看見考完出來的顧憐憐。
她顯然是更關心顧憐憐的。
“怎么樣?有沒有把握?行不行?不行咱們就找李泗濱,他是皇子,總有辦法讓你留在京都?!?p> 顧憐憐無父無母、無依無靠,林青早就在心里把他當成了自己弟弟,知道他在乎這次科考,自己竟然比他還緊張。之前杜拾遺那群人還在諷刺自己不學無術該靠著李泗濱的皇子身份進入官場,沒想到自己嘴皮子一禿嚕,就全倒在了顧憐憐身上。
幾天高強度的封閉考試,就算是鐵水澆筑成的也得生銹,顧憐憐有些疲憊,但是眼睛卻是亮得很。
“有把握!”
林青松了一口氣,轉(zhuǎn)而高興地拍了拍他地肩膀,開玩笑道:“別給咱們辰王黨丟臉就成!”
周遭的聲音突然小了很多,林青發(fā)現(xiàn)原先說話的人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同一個方向。
一身高冷絕塵的氣質(zhì),一張面無表情的死人臉,除了衛(wèi)驪還會是是誰。
“林兄,不去打個招呼嗎?”
林青搖了搖頭:“改天吧。走啦,回家吃冰碗去!”
“憐憐,你知道嗎?人情世故的阻路柵欄無外乎兩個字:回頭、改天。一回頭就是杳無音信,一改天就沒了下文?!?p> “不懂......”
“哎,沒事,等你長大了就明白了?!?p>
霽原
平常都是十點更的,今天心情好,所以早點發(fā)。 晚上十點可能還有一更,也可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