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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上嬌客

第三回

掌上嬌客 二阿農(nóng) 3249 2019-12-22 09:48:49

  顧嬌平生有幾不喜。

  第一不喜便是勞累。她如今雖然只得兩個小丫頭片子伺候,以前卻是實打?qū)嵉膵绅B(yǎng)。她尚未出生,已經(jīng)備好的乳母便有六個,兩歲前基本都是在乳母懷中度過的。素日里出行,不是轎子便是馬車。她走過最遠的路,便是從自己的院子走到祖父顧又清的院子里,路上還要歇上幾趟,擦拭一下香汗,喘上幾口氣。

  而平日里的出游什么的,都是坐著馬車到了目的地,觀賞一下風景,照舊又坐著馬車回來。有時候需要爬山,那些肩輿都是提前備好,晃悠悠地上了山,又晃悠悠地下來。

  在顧源眼中,她這種人,叫做懶。

  顧源自是不同,他是大房嫡長孫,自小便被顧沾白攆出去,用腳丈量鼎州,而后又跟著顧沾白游歷各地,他一天里走的路程,約莫是顧嬌一年的量。當聽說準姐夫要去太和山龍?zhí)端?,一顆心早就飛到了太和山。他本是鼎州人,太和山也去過幾次,龍?zhí)端碌目占糯髱熕惨娺^。當下顧源便安排小廝、車輛,預備吃了午飯出發(fā),待到了龍?zhí)端?,正巧趕上晚膳。龍?zhí)端碌乃厥常菢O為有名的。

  顧嬌撩開南海珠子做成的簾子,一屁股坐在柔軟的繡墩上,一臉的煩惱:“就不能明日出發(fā)嗎?非要趕在今天?!彼紱]有想好這幾日要穿什么衣衫,盡管這個春天容氏給她做了八套春衫。但這八套春衫有五六套是寬袖長裙,并不適合爬山。去年倒是做了幾套窄袖的胡服,只穿了幾次便壓在箱底,不曉得有沒有一股子味道?,F(xiàn)在趕出去買也來不及了,況且她一向也不愛穿那些滿街一樣的衣衫。她顧嬌,什么都要獨一無二的。

  小花卻笑道:“姑娘莫急,前幾天奴見天兒晴好,正適合春游,便將去年的胡服拿出來洗曬了,如今剛好派上用場?!?p>  去年鼎州城中流行胡服,大戶人家的姑娘們每人做了幾套,顧嬌自然不落人后,跟風做了好幾套,穿上去后卻是嬌美有余,英姿不足,況且她亦不會騎馬,只在春游時穿了兩回,被顧珠取笑了幾回便叫小花收起來,再也沒有穿過了。

  顧嬌蹙起黛眉,想了想,也只能接受了。只是這次爬山,不能再像之前那樣,總是坐著肩輿上去了,無論如何,總得爬上一段山路,方能顯得心誠。

  唉,無論如何,她顧嬌,最討厭爬山了。

  午飯顧嬌是在自己的小院中用的,因陳據(jù)來了,雖然說顧陳兩家沒有什么男女大防,但到底還是未婚夫妻,顧沾白夫婦和顧源和陳據(jù)一同用飯,顧嬌自是不能同桌的。顧嬌的午飯是八寶飯,火腿春筍,熬得清亮的老雞湯,還有一碟子青翠的時蔬。顧嬌本來不想喝老雞湯,但想起顧珠,愣是將老雞湯喝得一干二凈。

  小花小蝶手腳伶俐,將收拾好的幾個箱籠叫了粗使婆子抬到馬車上,待顧嬌吃完飯時,所有物什都收拾好了。而陳據(jù)和顧源,早就候在門口等著。

  顧嬌換了一身胡服,梳著簡單的玉蘭花苞式發(fā)髻,在春日午后和煦的陽光中緩緩從石階上下來,身姿如柳,腰間盈盈,不堪一握。她面若桃花,眉如遠黛,朱唇不點而紅,端的是一位從畫中走出來美人兒。

  若是旁的男人,早就看得目不轉(zhuǎn)睛了。但陳據(jù)面色卻只是淡淡笑著,看著顧嬌上了車,才與顧源翻身上馬。

  顧家的馬車外表普通,里頭卻是加寬加厚的格局,可容納三人在里頭。小花和小蝶趁著坐馬車的功夫,仔細地幫顧嬌保養(yǎng)雙手。

  顧嬌卻偷偷掀起簾子,去望前頭那騎在駿馬上,英姿勃發(fā)的男人。因要騎馬,陳據(jù)亦換了一套寶藍地的騎馬裝,更顯得他身姿矯健。他的發(fā)冠上束著一塊暖脂玉,那是她送給他的成人冠禮。

  她……以后是要和這個男人共度一生,白頭偕老的呵……還要與他做一些親密的事情,生兒育女……顧嬌想起陳據(jù)英俊的臉龐,有別于爹爹和顧源的男子氣息,一顆芳心便怦怦地跳起來。那年她聽說祖父說要將她嫁到千里之外的信州去,足足哭了兩天,眼睛都哭腫了,粥水不進,將顧沾白和容氏嚇了個半死,奈何顧又清堅持己見,仍舊要將顧嬌嫁到信州去。不過兩日,顧嬌便憔悴了許多。正在這時,顧又清叫她在簾后相看陳據(jù),她情緒懨懨,也不精心打扮,滿心的不愿意坐在簾后,卻一眼就瞧見一個少年,芝蘭玉樹般地走進來,眉眼間掩不住的俊俏。頓時,她一顆芳心從此就陷落了。只是,后來她悄悄得知,陳據(jù)本事大,家中還有個祖母是京城貴女,自己倒一無是處,陳據(jù)愿意娶自己,倒是顧家祖上積德了。

  “姑娘,是不是太熱了?”小花看著臉頰忽然紅得厲害的顧嬌,擔心地問道。

  “無事。”顧嬌慌亂地放下簾子。

  小花一向是個機靈丫環(huán),一瞧便明了顧嬌這是害羞了。她只捂著嘴兒笑,顧嬌惱得敲了她一個爆栗子,輕聲斥道:“待這次去了龍?zhí)端禄貋恚冶憬邪⒛镂锷思?,將你許配出去?!?p>  小花當下癟了嘴兒,抱著顧嬌的大腿喊道:“姑娘,小花知錯了!您實在要將小花許配出去,便將小花許配給管馬廄的王管事的大兒子好了!”

  小蝶趕緊捂了小花的嘴:“小花,小花!”

  顧嬌眨眨眼:“小花,你這是女大不中留!嗚嗚嗚,枉我還想帶你到信州去呢,沒想到你要撇下我,嗚嗚嗚,好傷心啊……”

  “姑娘!”小花哭笑不得。

  車廂里的笑鬧聲隱隱約約傳到前面,顧源不禁有些羞恥,他這個大姐,可真是沒心沒肺,雖然陳據(jù)是準姐夫,但終究還是沒有正式過門。他偷偷看了一眼陳據(jù),后者像是也聽到了,俊美的臉上卻是帶了一絲無奈的笑容,仿佛還有一絲寵溺。

  顧源放下心來。

  車出鼎州城外十余里,此時路人稀少,小花小蝶打起簾子,只見外頭桃花、李花艷麗繽紛,各種山花遍漫山際,山塢之中,幾座房屋相望,溪流兩岸分布著一塊塊剛剛插了秧苗的稻田,高低分布得如同魚鱗一般整齊。

  再過十余里,越過一座石橋,石橋之后再行十余里,馬車在一處巨石前停了下來。但見巨石中間無數(shù)石階蔓延而上,山腰中一座寺廟隱現(xiàn),便是龍?zhí)端铝?。從山腳到龍?zhí)端?,共有六百多級石階。

  幾個強壯的家仆抬著幾頂肩輿候在旁邊。

  顧嬌從馬車落下,抬眼看了看肩輿。若是陳據(jù)不在,她定是要坐肩輿的,但她更向往的是,兩人共游山水風光的樂趣。但她又怕自己堅持不了許久,半途定是要坐肩輿的。

  還未等她朝顧源使眼色,陳據(jù)卻道:“嬌嬌可隨我們步行一段路?此時春色正好,途中桃花盛開,美不勝收,坐在肩輿上,倒是少了許多樂趣?!?p>  如此善解人意的未來夫君,顧嬌自然是順水推舟,首先踏上了第一級石階。

  顧嬌、顧源和陳據(jù)三人緩步走在前頭,顧嬌在左,顧源在中間,陳據(jù)在右,后頭隔了好一段距離,跟著小花小蝶,再后頭跟著顧源和陳據(jù)的小廝。

  山風陣陣,路途中桃花爛漫,沿著石階一路往上,花瓣墜落了一路。以往倒是聽別人說,龍?zhí)端率侵饕鼍壍?,若是男子和女子兩情相悅,從山腳起步,共同登上龍?zhí)端?,日后便眷屬情深,白頭偕老。

  開始的時候,顧嬌還能在一旁悠然地聽著陳據(jù)和顧源聊著各地的風俗趣事。她自是不好插話的,只端著微微的笑容跟在一旁。待三人不斷地踏上一個又一個臺階,繞到一塊巨石后面的時候,顧嬌受不住了,停下腳步。

  她輕輕地喘了一口氣,昏頭昏腦地想,那些女子,一個個定是身體矯健的,若是夫君不忠,便劈頭蓋臉地打夫君一頓。而絕不是像現(xiàn)在的她,雙腳似是有千斤重,又酸又軟,一點兒都使不上勁,腦袋又昏又沉,連帶看旁邊的桃花都不喜了。

  顧源和陳據(jù)卻是興致勃勃地繼續(xù)聊著,腳步不停,壓根沒有發(fā)現(xiàn)顧嬌落在后面。他們時常四處游走,平時攀山越嶺,不在話下。

  顧嬌攀著旁邊的石欄桿,香汗淋漓。

  一股山風吹過來,汗水發(fā)鬢,貼著衣服,又涼又濕。

  她隱約聽到小花小蝶在后頭說話,卻半天也沒看到人。想是丫鬟們不敢太靠近主子們,只遠遠跟著。

  算了,橫豎也動不了了,丟人就丟人罷,就在這里等著肩輿上來。

  只是,腦袋怎么暈乎乎?顧嬌緊緊攀著欄桿,心中突突的跳,生怕自己一個腳軟,就從這無盡的石階上滾下去。那可真真太丟人了。若是讓那顧珠知曉,可不得笑死她去。

  顧嬌正胡亂想著,忽聽上頭傳來陳據(jù)焦急的聲音:“嬌嬌,你沒事罷?”

  她抬眼望去,只見陳據(jù)快速地從石階上跳下,顧源跟在后頭,嚷道:“姐,你身子也太差勁啦?!?p>  顧嬌哪里還能和顧源拌嘴,只蠕動了一下嘴唇,一顆心大定,人就倒了下來。

  自然沒有滾在石階上,是倒在一個溫厚的胸膛中,有一股好聞的氣味。

  男子溫潤如玉的聲音帶著一股焦急:“嬌嬌,你無事罷?”

  她勉力地睜著雙眼,覺得自己的腦袋昏昏沉沉的,呼吸急促,喉嚨像是冒火般干涸,她想講話,卻是講不出來。

  “她身體太嬌弱了,兩位若是信得過我,便用這萬金油抹在她鼻下,再讓她躺下休息片刻便可?!?p>  一道清冷的聲音忽然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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