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抑郁癥”一詞成為熱話題,從明星、科學家到商人、公務員,再到平頭老百姓,死于自殺的都冠上這一頭銜,以對逝者最好的解釋和對生者的最好安慰。而每年自殺死亡的人逐年增加,據(jù)統(tǒng)計,全國每年死于自殺約為30萬人,這是一個什么概念?相當于一個冰島這樣的小國家人口總數(shù)!而且年青人所占比例越來越大,小到十幾歲甚至幾歲。抑郁癥真那么可怕嗎?否!只是大多數(shù)人不了解它,“作”字成為所能理解的范疇,當悲劇發(fā)生后才知道:哦!是抑郁癥!然后又對它談虎色變,認為只要是抑郁癥就跟得癌癥一樣死路一條。不理解才是抑郁癥的最大敵人。
跳樓的是一個初三女學生,七點過本該上學的時間卻選擇了跳樓,從跳樓到110走這期間都沒有家長的出現(xiàn),也沒有任何朋友的出現(xiàn)。她是從二十層獨居的出租屋廚房跳下去的,110根據(jù)她一同摔下來書包里的作業(yè)本填寫姓名中,很快落實了女孩身份:大坪中學初三學生,獨居出租房。這一信息足以讓人聯(lián)想許多許多!
肖老師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也不知演些什么,時間也不早了,于是出去轉轉順便買點菜回家,死者安息,生者還是要繼續(xù)生存。走出去在小區(qū)內一路上聽到的都是議論早上發(fā)生的事情。才知道原來是個初中女學生。蹊蹺就算看不到臉,怎么會把一個初中生誤看成中年女人呢?而且是初三的學生怎么可以一個人獨居出租房?生前是與家長產(chǎn)生了多大的矛盾呢?就發(fā)生在廚房的位置,與自己的臥室只一墻之隔!此時肖老師才深深地觸動了,她心痛的不僅僅是女孩的年齡,而是獨居。
三月是個很不錯時節(jié),各種花悄然開放著,連空氣都帶有花香的氣息,春天會令人總讓人向往著希望,
謝思源與其說是餓醒的,不如說他是被醫(yī)院的某種花香吹醒的,當他醒來的時候還輸著液,可能是藥物的作用,并沒讓他感到十分的疼痛。看看天色大概已是午后,周圍除了病床上躺著跟他一種類型斷胳膊缺腳的病號,也有探視病人的親友,看看誰也不認識,拿起手機看時間卻發(fā)現(xiàn)已關機,猜測午餐時間已過,因為看到右邊床的病友的家屬剛洗完碗回來。看來想打醫(yī)院的飯也打不到了,只有訂外賣,于是按了按床頭的呼叫器。
不一會兒一個年青護士走進這間六人床的房間,走到謝思源的病床前看了看掛著的輸液瓶,看沒什么問題就問他:
“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嗎?”
謝思源一看是一個這么年青漂亮的小護士,入了神。當小護士問話的時候才有些靦腆地說:
“可以幫我借個充電器嗎?謝謝!”
小護士看了看他是蘋果手機,回答著:“我就有,馬上給你拿過來?!?p> 謝思源充上電開機一看,全是齊老師和唐俊澤的未接來電,微信紅點顯示著18個信息,打開微信一看,15個都是置頂?shù)奶瓶蓙淼?,看完立馬打電話回過去。
“你小子干嘛呢!一直關機!”
“不好意思!出點小狀況?!?p> “什么狀況?!昨天我們分手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
“就是昨晚回家的時候摔了一跤?!?p> “?。克さ美匣鸢?!不是你不會請假的!”
“沒大事,就是左腳斷了點兒?!?p> “斷了點兒?哈哈!有你這種說話的?什么叫斷了點兒?斷了就斷了!算了、算了懶得跟你說,你在哪家醫(yī)院?我過來看你?!碧瓶捎趾脷庥趾眯?。
“不用過來,我還想今天就出院,明天上學的?!?p> “算了吧,傷筋動骨100天,你昨晚才摔的,今天就想出院?”
“不痛了,再說打起石膏的,沒事!”
“那你看醫(yī)院讓不讓你出院嘛!”
謝思源與唐俊澤一通的對話,執(zhí)拗不過,還是把醫(yī)院地址發(fā)給了他。唐俊澤說處理完手上的事情就過去。
唐俊澤趕到醫(yī)院,進入謝思源的病床前,見他的外賣還沒吃完,說道:
“你就吃這個?沒人給你送飯什么的?”
“哦!我沒跟家人說,不是你打電話來,真一個人我都不想說的!”
“你怎么這樣!那解個手什么的你一個人行嗎?”
“行呀!剛才我都試驗過的,不就是個吃飯嘛,叫外賣很方便?!?p> “那洗漱用品什么的有嗎?”
“你還真想我住很久嗎?今天我就出院!”
“不可能!你能出院?我還是去問問醫(yī)生吧!”說完唐俊澤走出病房,向醫(yī)生辦公室走去。
唐俊澤回來的時候,看到謝思源正盯著小護士看她換輸水的藥,等護士走后,唐俊澤才開口:
“你看你,看著漂亮的女孩就這個樣子了?!”
“男人本色!男人本色!”謝思源也不反駁嘿嘿跟著笑起來。
“我問了醫(yī)生,他說你是小腿骨折最少也要輸一個星期的液,我說你還是打電話叫你媽來吧!”
謝思源一聽說要叫他媽,激動得又是擺手又是搖頭地說:“別!別!千萬別給她說!”
“怎么啦?我可沒那么多時間陪你!”唐俊澤很少見他這么激動,有點疑惑但沒深究下去。
謝思源看著唐俊澤有些詫異的眼光,覺得有些失態(tài),稍作平靜然后說:“我誰也不用陪,我就想一個人在醫(yī)院靜靜地待著清靜,舒服!”
“當媽的都這樣,大驚小怪婆婆媽媽的,你也不用煩嘛,現(xiàn)在你腳這么不方便,總得有人照顧呀!”
“不用!我說不用就不用!”
唐俊澤被謝思源突然抬高的聲音嚇一跳,直楞楞地望著他,還真沒見他這么冒火的。
“不好意思,我只是想自己一個人待一會兒,不想麻煩人。”謝思源再次調整到平靜狀態(tài)。
“那讓‘我媽’給你燉點豬腳湯補補你這只腳吧!”唐俊澤加強我媽一詞,調侃性把尷尬敷衍過去。
“謝了!更不用!都是些謬論,再說我可不是豬腳哈!”說著也跟著笑起來。
唐俊澤不好再問什么,只有出去買了些日用品和一些水果呀什么吃的,也不能再久留,放下就只有走了。
走出病房,唐俊澤就給齊老師電話打過去:
“媽,你分析一下呢?謝思源是什么情況?”唐俊澤把剛才的情況復述了一遍。
“首先肯定的是他和他媽的關系不好,像他這么溫順內向性格,這樣冒火那就不單單是關系不好了?!?p> “那我現(xiàn)在該怎么辦?一直不通知他媽?幫著瞞著?他好幾天都不能出院,他媽不急死?”
“這樣嘛,晚上我燉個雞湯給他送去,看有沒機會讓他說說心里話?”
“嗯!這樣也好!”唐俊澤聽到這里才安下心來,剛好到停車處,打開車門迅速離開,又投入到他的緊張又繁忙的工作中,一刻也不敢耽擱。
米石回到家,感覺肚子餓得咕咕叫。把手機充上電,再去下了一碗他的招牌小面。
他從廚房端出小面放在茶幾上,習慣性地坐在沙發(fā)上打開電視,欣賞著這碗小面同時有些猶豫,最后還是放棄念頭。等下要上班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昨天確實喝得太多,到現(xiàn)在都還沒緩過勁來。然后邊吃邊開機,把女兒的500元生活費打過去。沒留任何言,好像這個錢跟自己無關而又必須打,他并不知道這個錢到底是何意義,甚至是強加給他一項的負擔,自己真就像姐姐們說的那樣:冤大頭一個。心里老覺得堵得慌,可又不知從何發(fā)泄。女兒也快畢業(yè)了,這筆錢終于可以不再支出,米石每次打這個錢的時候,總有點五味雜陳的感覺。
這邊米雪陽收到微信轉賬,心里卻總覺得不舒服,像欠著什么東西似的,錢收了但沒回信·。
肖老師轉一圈回來后,看到家里還是空空蕩蕩的,隨放下買東西又坐在了沙發(fā)上,打電話給圓圓還是沒接,她把手機放在茶幾上盯著它發(fā)起呆,回味著一路聽到的消息,不禁暗自心傷起來:這跟獨居有多大區(qū)別呢?肖老師自憫自憐起來,這一切都值嗎?
人在發(fā)呆的時候總是不受意識的支配,總是任潛意識馳騁。肖老師也是這樣的,她發(fā)著呆潛意識又回到過去……
是的,新生活!人們常常向往新生活,總認為新生活肯定會比現(xiàn)在好,帶著憧憬奔向新生活時,卻發(fā)現(xiàn)在新生活并非自己的想象,甚至背道而馳。
肖華和譚玉琴坐上中年男人的大卡車的司機室內,由于慣性模式或是因為現(xiàn)在譚玉琴比肖華大,她充當了領頭人,自然是坐在了中間,不過這也好,肖華靠窗更好看異地風景。
“你們不是三個女孩嗎?”司機叔叔開動引擎的時候同時問道。
“哦!是這樣的,她在BJ的時候發(fā)燒很厲害,燒到快39度了!”譚玉琴顯然不會撒謊,無論表情緊張而且這句話的可信度也值得懷疑。
司機叔叔邊開車邊回過頭來對她笑起來,說:“快39度了?!”
譚玉琴看出司機這笑容顯然是不相信這么準確數(shù)字的表情,又加強道:“真的!燙得很!等她好些了晚一點就會來的?!?p> “沒關系!小妹妹,不來也好呢!”司機由微笑轉成嚴肅的表情,這讓譚玉琴有點摸不著頭腦。
“怎么不來也好呢?”
“你們這么瘦瘦弱弱的城市人,能吃得下這個苦嗎?”
“能!別小瞧我們,我們可是革命接班人!不怕苦不怕累!”
司機又回頭看了一眼譚玉琴,這次他沒說話。
風景隨著大卡車的前進變換著,沒到十一月的東北,已沒有青草綠葉,所有大樹的葉子都掉光了,只留下樹干和樹枝,而且從樹根到樹頂有一面地光禿禿的竟一根枝條都沒有,這種景象是肖華從沒見過的。而且雖沒下雪,但寒風刺骨。
肖華著迷眼前的風景,激動和好奇讓她舍不得閉眼。但隨著顛簸越來越厲害,只感到一陣陣的頭暈目眩惡心想吐的感覺不斷地涌上來,使她不得不打開窗門,想透一下空氣??蓜倱u下一點點,刺骨的寒風立馬吹進來,雖然她們下火車前就聽從謝政的建議,提前穿上厚衣服,但此時的寒風竟使三個人不約而同地打個冷顫,二個人頭同時轉向肖華,見她慌亂地關窗子,司機問道:
“你想干嘛?暈車?要不要我靠邊停一下?”
一冷顫打著肖華清醒了許多,為不影響行程,肖華決定忍著,說:“沒關系,開吧,是有點暈車,我想我睡了就好了?!闭f著閉上眼睛,卷成一團縮在座位上,像一個麻布口袋隨車上下顛簸。
迷迷糊糊的肖華突然感覺自己飛向了天空,然后就是重重地落在地上的同時,胃里的東西也由慣性直向上沖!直沖到肖華的喉嚨再到嘴里,肖華一只手捂著嘴,一支手使勁向譚玉琴各司機這邊搖擺著,支支吾吾不知如何是好。
之前司機和譚玉琴都以為肖華睡著了就沒事了,可突如其來的狀況也搞得不知所措。
司機反應快經(jīng)驗足,他急忙給肖華遞上一張毛巾,同時把車向邊靠著剎車。肖華接過毛巾想都沒想就往嘴上捂,結果毛巾全是汽油味,更讓她哇哇吐出來!不過還好一路上也沒吃什么東西,吐出來的全是酸水。當車停下后,譚玉琴幫肖華打開車門,肖華劍一般地沖下車,在馬路邊才放開了吐,但這時已吐不出什么了,不停打著干噦,眼淚鼻涕流一臉。
“這怎么辦呢?暈得這么厲害還能走不?”大約停了十來分鐘,司機問著肖華。
肖華無奈地點點頭,不走又怎么辦?拖也要拖到目的地的。只問一句:“司機叔叔還有多久到?”
司機回答著“快了!快了!”,卻沒說具體時間。
再次上車,就有些準備了,司機拿出一個裝東西的塑料袋子,把里面的東西倒出去,遞給肖華,肖華拿在手上,還是聞著有一股汽油味,但沒辦法,這是最好的裝備了,不用也不行,窗子根本不敢打開!
司機的“快了,快了”,那真是不可信的,在不斷嘔吐、不斷的尋問中,都還是個快了快了!這個快了一直又持續(xù)了六、七個小時。
當司機說到了的時候,肖華和譚玉琴已經(jīng)不相信了,直到司機停好車,聽到車下有個男青年的說話聲:“歡迎來到北大荒!”時,肖華才睜開眼睛,此時她已筋疲力盡,軟弱得像沒長骨頭一樣,站都站不起來,一動不能動!
接著肖華又聽到司機的聲音:“小魏,去幫幫她們,坐久了可能兩個都動不了啦,特別是靠窗這個女孩一路上吐得厲害,恐怕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人形了!”
小魏,魏國平農場里少有的本地人,也是農場骨干,他用東北大漢來容易最貼切不過。
肖華全身麻木一動不能動,手卻一直抓著塑料口袋,里面裝得不多,但全是黃水和苦膽水,眼睛一直閉著完全不敢睜開,意識也模糊不清。當車門打開的時候,只感到一雙有力的大手把她抱下車,黑暗中肖華看不清楚他長啥樣,準確地說是眼睛已經(jīng)花得什么也看不清了,刺骨的寒風吹在臉上與身上,感覺舒服許多。肖華第一次坐這么久的車,第一次嘗到了從沒有過的暈車滋味!暈車只是新生活開始的第一步,以后的以后……
一陣陣惡心,讓潛意識回到意識中來,仍感到惡心想吐,滿嘴的清口水順從嘴角流出來。肖老師從茶幾上抽一張抽紙擦了一下嘴角,調整一下坐位,看看天色已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