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章 算盡蒼生袁胖子

　　孟云與彭州一同來了朝陽侯府，卻見著莫問心和許煙二人竟然就候在侯府門口，向著遠(yuǎn)方翹首以盼。

　　孟云道：“莫師兄、許煙姐，怎么不見凌大兄，還有你們在此處候著，莫不是等我吧？”

　　莫問心笑道：“那不然呢？”

　　孟云道：“那可真是折煞小弟了。”

　　莫問心道：“不同你打趣了，我們啊，在這里是等凌兄和一位江湖前輩。”

　　“哦？”

　　莫問心道：“你是知道凌兄本是真武派的弟子，按理說平日里應(yīng)該在山門之中的。”

　　孟云點了點頭。

　　“而這段時間，凌兄卻是離了真武山，回朝陽城已經(jīng)數(shù)月了。你可知為何？”

　　孟云道：“我看啊，也不可能是回家省親。怕不是有師門任務(wù)在身？”

　　莫問心道：“嗯，說是師門任務(wù)，倒是更像是一個約定?！?p>　　“乃是三十年前，真武派的一位老前輩與后輩徒子徒孫立下的約定?！?p>　　“哦？”孟云一聽，覺得這倒是有意思，三十年前的約定，這真武派竟然也選擇守約，難道是什么大人物嘛？

　　莫問心道：“那位老前輩，性子向來灑脫。據(jù)說當(dāng)初在江湖之中，已經(jīng)是一位名宿?！?p>　　“卻說，要尋天道，要游世三十年，三十年后便會路過這朝陽城，屆時讓真武派選擇一位杰出弟子，護送他回歸?！?p>　　孟云道：“這，選擇一位杰出弟子，聽起來有些像是選掌門候選人啊?！?p>　　莫問心道：“慎言。當(dāng)今真武派普法真人，坐下有七名弟子，皆是人杰，未來誰能當(dāng)掌門人還真不好說。”

　　“不過，阿云所言在理。若是那位老前輩當(dāng)真重要至極，怕不是凌兄回歸真武派以后，地位又將有所變化?！?p>　　彭州卻道：“欸，莫兄弟，你所說的那位真武派追尋天道的老前輩，莫不是袁天瑞袁老前輩？”

　　莫問心道：“正是，彭兄你知道他？”

　　彭州道：“嗯，曾經(jīng)聽我?guī)煾嫡f過。袁天瑞當(dāng)年江湖中人稱其為算盡蒼生，一式‘不生不化，大道無形’的相術(shù)，可謂是神乎奇技。”

　　孟云來了興趣，還真有什么相術(shù)嘛，他的印象中那不都是江湖術(shù)士的騙人把戲嘛。起碼在那個時空里，算命、風(fēng)水，倒是更有些心理學(xué)的意味，哪里這能預(yù)測未來嘛？

　　孟云道：“算盡蒼生，這能這么厲害嘛，我可不信。彭兄，你可是習(xí)武之人，命運當(dāng)掌握在自己手中，哪里能去信這些騙人把戲。”

　　彭州卻黑著臉道：“是真的，我?guī)煾蹈嬖V我真是如此。因為我?guī)煾涤鲆娺^那位袁老前輩，正是袁老前輩已經(jīng)離了真武派游戲人間時，所以才知道?！?p>　　“我?guī)煾邓贻p時學(xué)的是家傳功夫，家中也是大族，在他家鄉(xiāng)一帶還頗為厲害。而那袁老前輩遇見了我?guī)煾担嬖V我?guī)煾档臋C緣不在自身，若是舍得變賣了家業(yè)，投身玉虛，方能得到一番成就?！?p>　　孟云道：“玉虛？那不就是你們玉衡派的內(nèi)功心法嘛？”

　　“正是如此，我?guī)煾挡艓嚢輲煟肓擞窈馀?，才有了今天的巍然重劍傅佩山?！?p>　　孟云道：“你師傅可太聽他的了吧?！?p>　　“不不不，不是我?guī)煾德犓脑?，而是那位前輩仿佛真能知天命?！?p>　　彭州道：“這江湖之中，公認(rèn)的只有入了三境的才算是宗師。這地魄境，據(jù)傳入了此境，便相當(dāng)于脫離了尋常人身，超凡脫俗，精魄于這大地之中留了命格?！?p>　　“法天境，說得乃是不止于小法，而參悟大道，到了這一境界，可謂是立了天命，如同神仙般掌控天地規(guī)則。”

　　“至于天地陰陽境，據(jù)說超脫天地陰陽，自成一身。不寄形于天地，無形無相，覆陰陽覆乾坤，乃是真正的無法無天?！?p>　　“先不論天地陰陽境的無上大能，單說地魄境和法天境，都非常人。這種大能宗師，別說去試探他們，查看他們的實力了，甚至還可以讓你視而不得見，遇而忘其形，更別提算他們的命途了。”

　　“但是，就這種強者，袁天瑞老前輩還能預(yù)測他們的未來，這種實力誰人能及？”

　　孟云等人只覺心中驚駭，孟云是第一次聽說三境的強者有什么威能，而彭州說，三境強者無法試探威能。無往不利的百科全書在房先生那里碰了壁，莫不是房先生也入了三境？

　　還真有可能，房先生隨手拿的東西就沒有地品以下的，真是抱了大腿。

　　而莫問心卻深知這三境究竟有多強，那袁天瑞這都能算計，怕也是超凡脫俗了。

　　彭州繼續(xù)說道：“你們可知八派之一的丹華派前任宗主？”

　　“可是二十年前的那位飛燕驚龍？”莫問心道。

　　彭州道：“丹華派前任宗主，乃是江湖名宿燕驚龍，據(jù)傳一身修為通神，法天境強者。而就是這么一位，得悟大道的老前輩，卻突然死去，至今死因未知?！?p>　　莫問心道：“這我知道，當(dāng)初他的死，還引起了武林轟動，更是激起了丹華派內(nèi)部爭端。若不是當(dāng)今丹華派的掌門，應(yīng)如來應(yīng)前輩橫空出世，丹華派說不定都被除名了。”

　　彭州道：“而燕驚龍的死，卻在十年前，就已經(jīng)被袁天瑞算到了?！?p>　　“袁老前輩當(dāng)初離開真武派之時，留了三句話，第一句話便是說十年后丹華派將逢大亂，飛龍哀鳴，說得可不就是燕驚龍之死？”

　　“這么邪乎？”孟云驚訝地說道。

　　彭州道：“哪里是邪乎了，這是厲害！”

　　“我?guī)煾诞?dāng)初得到了袁天瑞的指點后，特意去了解了關(guān)于那位前輩的消息，所以才知道真武派這些秘聞?！?p>　　孟云道：“那第二句話說得是什么？”

　　“第二句話，說得更加有意思，說了八個字，二十年后，牝雞司晨！”

　　“這，這不是.......”孟云咽下了后面的話。

　　彭州道：“你也懂了，所言的正是十年前新冊封的靈思何皇后，至于何皇后，呵呵，我們江湖中人不做評價。”

　　孟云問道：“那第三句呢？”

　　彭州搖了搖頭，道：“第三句，我?guī)煾祬s沒有打聽到，我?guī)煾嫡f應(yīng)當(dāng)是真武派的隱秘。”

　　莫問心笑道：“這第三局，怕不就是讓一杰出弟子與他在此朝陽城相會吧?！?p>　　孟云也點了點頭，說：“嗯，莫師兄說得對，恐怕是預(yù)料到了凌兄，看來凌大兄怕不是會被真武派寄予厚望?！?p>　　一直靜靜地凝望遠(yuǎn)方的許煙突然道：“那凌大哥他如果被寄予厚望了，會不會......”

　　莫問心笑道：“師妹，你莫不是擔(dān)心他不能娶妻不成？”

　　許煙羞惱道：“師兄，你胡說什么呢！”

　　說罷，便不作聲了，只是紅著臉繼續(xù)凝望著遠(yuǎn)方。

　　突然，許煙興奮地叫道：“凌大哥回來了！”

　　說罷，許煙就先跑去迎凌霜影了。

　　莫問心笑著就想跟上去，卻被孟云拉著了，孟云問道：“莫師兄，別怪小弟多嘴啊，許煙姐與你難道不是青梅竹馬嘛，那她與凌大兄......”

　　莫問心笑罵道：“你小子，成天想什么呢？我是看著許煙長大的，在我眼里，她就是我親妹妹。再說了，凌兄為人不錯，倒是個值得托付的人。”

　　孟云道：“嗯，有道理。倒是向來活躍的許煙姐難得見她如此羞澀的一面?！?p>　　說笑著，眾人也迎了上去，去見見那被稱作“算盡蒼生”三十年前的風(fēng)云人物。

　　......

　　說實話，孟云心中一直對這種勘誤天道的老前輩有種向往。

　　要么就是白胡子老爺爺，仙風(fēng)道骨，鶴發(fā)童顏。

　　要么就是癩痢和尚、邋遢道人。

　　總之，孟云覺得，這種高人牌面肯定得做得足，得有一種不同于世人的氣魄，遺世獨立或者不拘一格，都是符合他的印象的。

　　然而，這袁天瑞，著實讓孟云的印象破滅了。

　　只見凌霜影身邊站著一個五短身材，肚子渾圓，兩個下巴的禿頭胖子。

　　若是一般的禿頭胖子，孟云覺得還能有點兒彌勒佛的意味，但是這人，偏偏讓孟云生不出好感，一雙小眼睛賊溜溜地亂轉(zhuǎn)，打量著孟云幾人。

　　孟云狐疑地瞥了一眼彭州，意思是：就這？你特么在逗我？

　　彭州聳了聳肩，表示：我也不知道啊，我哪里知道這能算世外高人。

　　許煙一顆心全系在了凌霜影身上，全然未覺這詭異的目光，孟云卻看得頗為不舒服，簡直就是一個老色鬼的樣子。

　　莫問心一把戰(zhàn)在了禿頭胖子的面前，擋住了他那赤裸裸地目光，恭敬地道：“這位想必就是，算盡蒼生的袁天瑞，袁老前輩了吧，在下括蒼派，莫問心，這位是在下的師妹，許煙。”

　　許煙聽到師兄叫自己，也忙拜了一下。

　　然后，孟云就注意到禿頭胖子瞬間正色起來，這臉變得可真快。

　　袁天瑞道：“括蒼派，莫問心，不錯不錯。王紫陽收了個好徒弟，倒是聰穎，比我這木訥的徒孫機靈多了?！?p>　　“只是啊，機關(guān)算盡太聰明，反算了卿卿性命?！?p>　　聽完袁天瑞的話，莫問心笑呵呵地看著袁天瑞，面上滿是和善，還道：“多謝前輩提醒?！?p>　　孟云心中卻覺得有趣，莫問心表面上不動聲色笑意盈盈，指不定心里怎么罵這袁天瑞呢。

　　但是有一說一，莫問心聰明倒是真的聰明。

　　別看莫問心總是一副謙謙公子的樣子，孟云卻深知，莫問心心思深沉。每每找他什么事，他心里反倒是衡量得比誰都清楚明了，更是有著自己的算計。這袁天瑞似乎有些門道。

　　袁天瑞接著對許煙說：“你這丫頭倒是不錯，眉如柳葉眼若桃花，身形裊裊，名中可是喚有一個煙字？”

　　許煙一聽，當(dāng)即激動起來，莫不是這位看似猥瑣的老前輩，真的有本事。

　　袁天瑞老神在在地道：“若遇好郎君，當(dāng)許好韶華。”

　　許煙一聽，愈發(fā)興奮，雙目都放出了光芒，說道：“前輩，你如何得知我叫許煙？還有，你所說的，可是指......”

　　袁天瑞道：“呵呵，丫頭，我問你可是生于四月初？”

　　許煙點了點頭，袁天瑞道：“怪不得，心思單純可愛，性情直爽。”

　　許煙只覺這位老前輩句句切中要害，忙問道：“前輩，您方才說的好郎君......”

　　袁天瑞笑著道：“不可說，不可說，只能告訴你那人生于初秋?！闭f著，還若有若無地看了看凌霜影。

　　許煙覺得，這哪里是算盡蒼生啊，這簡直就是在為自己指點姻緣，這是月老啊，凌大哥果然和自己有緣。

　　許煙愈發(fā)對袁天瑞恭敬起來。

　　袁天瑞道：“只是，你這段姻緣頗為坎坷，有天狼入侵啊?！?p>　　許煙慌亂道：“那，那該當(dāng)如何？”

　　袁天瑞道：“我這里有一道符，乃是三生三世姻緣結(jié)，乃是我游歷世間數(shù)十年，采用九十九對神仙眷侶的發(fā)絲編織而成，你與我有緣，便贈于你，祝你有一道好姻緣！”

　　說著袁天瑞便掏出了一個扎好的符結(jié)，嘆道：“唉，只是此符難求啊，不知道下一次再求得，又得多少年......”

　　許煙一聽，就覺得不見得那，忙道：“前輩，我這怎么能白要？”

　　袁天瑞推脫道：“欸，賜予有緣人?！?p>　　許煙道：“這樣，我給錢，就當(dāng)作是，孝敬老前輩的了?！?p>　　袁天瑞道：“不可不可，金銀俗物，我乃世外之人，怎么可以收呢？”

　　許煙道：“那這樣，我這有一塊玉佩，乃是千年古玉，是我?guī)煾蒂n給我的，我就用此玉佩換這符，如何？”

　　莫問心道：“師妹，那可是玉龍心血玉，能......”

　　許煙橫了一眼，道：“你閉嘴！”

　　莫問心被許煙一兇，當(dāng)即不敢說話了，袁天瑞則笑呵呵地與許煙做了交換。

　　這一切落在了孟云眼中，這特么這老狐貍當(dāng)真是奸詐。

　　這什么狗屁符，我孟云打賭，他有一麻袋！

　　明眼人都看得出許煙對凌霜影芳心暗許，這老狐貍專門撿許煙喜歡的話說，一下子就把許煙忽悠得暈乎乎的。

　　還有什么生辰之類的，聽起來怎么這么像星座學(xué)說？

　　呸，這錢太好掙了吧！

　　絕對也是一個江湖騙子。

　　孟云正準(zhǔn)備拆穿袁天瑞的把戲，彭州卻突然上前，道：“前輩，在下......”

　　“欸，你是小山的徒弟吧？”

　　袁天瑞故作高深地說道。

　　孟云聽得心中暗暗好笑，傅佩山那老頭不牛逼哄哄地嘛，怎么到這兒了就被叫小山了。

　　“前輩如何得知？！”彭州驚喜地道，心中只覺這位師傅推崇的高人果真了得。

　　袁天瑞道：“你這人，倒是學(xué)到了小山的七分真?zhèn)?。但有一言你需記住，既然學(xué)不得他人那般機敏，就應(yīng)當(dāng)將勤懇忠厚作為本分，莫要動了小心思，也莫要行自以為聰明之事?！?p>　　“至于你的功夫，須勤練一甲子，可懂？”

　　彭州聽言，忙躬身稱謝。

　　孟云越發(fā)覺得這袁天瑞是故弄玄虛，說幾句模棱兩可的話，便在這兒唬人。

　　彭州見袁天瑞不說話，一下子反應(yīng)了過來，自己可不能就用言語稱謝。

　　從懷里掏出了一袋金子，約莫有三十兩，一兵呈給了袁天瑞，道：“晚輩只有這金銀能答謝前輩大恩，前輩莫怪?！?p>　　袁天瑞道：“無妨無妨。”

　　說著，就收了金子。

　　孟云：你特么不是說世外之人嘛，怎么這會兒又收金子了？

　　終于，輪到孟云了，袁天瑞笑呵呵地道：“這位小友，你可要老夫......”

　　孟云道：“我可沒什么奇珍異寶，什么財物給你。”

　　袁天瑞道：“我不要別物，你右手那個手鐲不錯?！?p>　　孟云一看，所說的是自己右手手腕帶的一個樣式古樸的手鐲，這手鐲是當(dāng)時春十三娘來投靠時留下的物件。

　　這桌子算不得什么珍貴，但有一點，這是春十三娘那靡音樓的信物，帶著手鐲的就是靡音樓的主子，春十三娘把這鐲子給了孟云那就是說靡音樓的姑娘們都得認(rèn)孟云作主。

　　孟云恨不得破口大罵，這老東西絕對是老司機了，一眼就看出這鐲子是青樓的信物，這是想白嫖嘛？

　　眼睛真毒，怪不得你禿，呸！

　　孟云道：“不行，這是友人所贈。”

　　袁天瑞道：“欸，你年紀(jì)不大，氣血未成，當(dāng)抱元守一，這鐲子給我吧，我給你批一道。”

　　“我不！”

　　“年輕人，你聽我的，我......”

　　“謝老前輩，但我還不想知道自己的命，謝謝了！”

　　“我也就是混口飯吃，別這么執(zhí)拗嘛。”

　　“不了，前輩不必?！?p>　　“......”

　　知道凌霜影開口，才止住了二人小孩吵架一般的爭執(zhí)。

　　凌霜影道：“師叔祖，還是快快回山門吧，您已經(jīng)逾期了?！?p>　　袁天瑞努了努嘴，道：“罷了，罷了。你這小子，不愿聽，那我就賜你半句?！?p>　　“聽好了，天材可去補蒼天，枉入紅塵若許年。”

　　“后面的，五年后，我再告訴你！”

　　說罷，袁天瑞便大步先行，留下了一個矮胖的背影。

　　孟云心中暗道：這老胖子，還非要搞這么大的一句話吸引自己關(guān)注，還要五年后再見？呸，怎么可能再見你，我會上當(dāng)？

　　凌霜影幾人聽了，覺得頗有玄妙，但是來不及去細(xì)想，就需要道別了，莫問心也要一同踏上征程。

　　“后會有期！”

　　“愿再見時，笑傲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