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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弈夢華

(十二)白茅純束

京弈夢華 浥青橙 4826 2020-01-11 20:10:44

  紫云被當(dāng)做細(xì)作抓起來,是八王始料未及的;而紫云輕易認(rèn)罪讓八王更加措手不及。他心里明白:紫云絕不是細(xì)作!只是他不清楚:是誰把紫云推進(jìn)這個陰謀之中,這陰謀的背后對大軍和形勢又暗藏著怎樣的危機(jī)。

  八王思量不決,抬眼見寇準(zhǔn)氣定神閑地站在一旁,便示意隨從退下,方問道:“明知不是紫云,還抓起來。這……”

  楊元帥也疑問道:“寇大人難道讓她自證清白?”

  “她證明不了!”寇準(zhǔn)肯定地答道,“她就是!”

  “怎么可能?”

  “紫云姑娘不是你極力舉薦的嗎?”

  面對八王兩人的疑惑,寇準(zhǔn)微微笑笑道:“燈,就是我讓她放的。”

  “你?”

  “寇準(zhǔn),你這不是引狼入室嗎?”

  “不,這是引蛇出洞?!笨軠?zhǔn)道,“二位靜觀其變吧!不過紫云倒是要受點(diǎn)委屈了?!?p>  “派誰看守她?”

  “云祥?!睏钤獛浗忉尩溃骸熬褪呛粞油鯛?shù)亩?,云龍的胞弟。他雖性子急,但也是有分寸的人,不會太為難紫云的?!?p>  再說紫云被押回營帳,她被背手綁著,又被云祥一推趔趄了兩下跪坐在地上。她本想張口求助,卻見呼延云祥金剛怒目地守在門口瞪著她。紫云自知有口難辯,只得忍氣吞聲地一旁靜坐著。待到楊元帥親自前來,紫云才得以松綁。

  “紫云姑娘雖是疑犯,但畢竟緩解疫情有功。先囚禁在此,待查明原因,再軍法處置吧……”

  “元帥!她不是疑犯,抓住的是現(xiàn)形。她……”云祥不服。

  “云祥,你的職責(zé)從今天起就是看守紫云。但不能為難她!她要是受什么委屈,為你是問?!睏钤獛洸蝗菰葡樵俎q駁,就揚(yáng)長而去。

  云祥心里是一百個不樂意,嘟囔道:“元帥被灌了什么迷魂湯……”回頭瞥見紫云不緊不慢地站起身,整理被拉皺的衣衫,捋順零散的頭發(fā),忽然發(fā)現(xiàn)丟了什么似的,前后在地上找著。

  云祥是個嫉惡如仇的人,很厭惡紫云在這兒假模假式故作姿態(tài),沒好氣道:“你找什么?”

  “我的簪子不見了?!?p>  “哼!簪子?”云祥哼了一聲,“這會兒你還有心思找簪子,別不是里邊藏著情報吧。”

  紫云覺出云祥的弦外之音,抬頭瞧他一臉鄙夷,不卑不亢道:“我不是細(xì)作。到底誰是,想必楊元帥自有定奪。簪子是妹妹送給我的,姐妹情誼,自然丟不得。”

  云祥強(qiáng)辯道:“燈不就是你放的嘛?!?p>  “我只是惦記妹妹的傷,放一盞燈為她祈福的。至于后來怎么會來那么燈……”紫云忽然想起什么,略略沉吟了片刻,抬頭問道:“將軍,剛剛在城樓上,你可看見大片的燈是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

  “你真有本事。你的燈一點(diǎn),不出半柱香的功夫就成燈海了?!?p>  “怎么會這么快?”紫云低頭思忖。

  “你們不是約好的嗎?”云祥鄙夷道,“別費(fèi)心思了。你是開脫不了了。還是省點(diǎn)勁找你的簪子吧。”

  “我的簪子?”紫云摸著頭發(fā)插簪子的位置,頭發(fā)還有些毛糙凌亂——適才在城樓上,紫云正詫異怎么迅速冒出這樣許多的孔明燈,云祥就過來抓她。紫云本想跟他解釋,誰知剛張口,就有幾只蒼鷹俯沖下來,怕是在他們慌忙躲閃之間,簪子不慎滑落了。“請問將軍,鷹可有晚間活動的習(xí)性?”

  云祥略略遲疑了一下,答道:“它們多在白天活動。這不是有你們的燈引路嗎?”

  紫云若有所思的在角落的床鋪上緩緩坐下,沉默良久。

  好容易熬過了被看守的一夜,紫云本想找機(jī)會見見八王寇準(zhǔn)替自己開脫。卻不想云祥遞過來筆墨:“你別癡心妄想了!若你不能自證清白,是出不去的。那,好好寫認(rèn)罪書?!?p>  紫云開始抵觸著堅(jiān)決不寫,可是過了午快到傍晚,除了云祥再沒有見過別人,她知道見八王是沒指望了,才開始思忖著怎樣落筆。直至晚間,云祥見紫云仍在停停寫寫的忙著,倒開始有些佩服她的平和,語氣略有緩和:“自證清白也不急在一時,你早點(diǎn)睡吧?!笨醋显茮]有停下來的意思,云祥又道:“我看著你,你不敢睡?”

  “沒有?!?p>  “我扯道簾子。你自便吧。”

  紫云前一天幾乎一夜沒合眼,她確實(shí)困了,見云祥如此,忙起身施過禮道:“多謝將軍!”

  本想著可以補(bǔ)補(bǔ)覺,可惜半夜,紫云就被云祥的連串的咳嗽聲驚醒。紫云近前剛要伸手摸云祥的頭,就被云祥抬手擋了回去。

  紫云忙輕聲說:“將軍莫驚,是我。”

  云祥咳嗽著斷斷續(xù)續(xù)說:“男女有別……”

  紫云倒是大方地笑道:“醫(yī)者面前,不分男女?!闭f著便開始診病:云祥額頭燙熱、舌尖發(fā)紅、舌苔薄白、脈浮數(shù),這是風(fēng)溫的癥狀。紫云趕緊出帳要去找藥,被門口的守衛(wèi)攔?。骸皼]有元帥的命令,不得走出這營帳半步?!?p>  “守衛(wèi)大哥,云祥將軍得了急病,還望守衛(wèi)大哥能為我通報一聲。”

  “這時候元帥都睡下了,明日吧?!?p>  “人命關(guān)天,等不得的?!弊显茟┣蟮?,“求守衛(wèi)大哥幫幫忙,找些藥來?!?p>  “我去找藥,你若趁機(jī)逃走,我如何向元帥交代?!?p>  “我不會……”

  “姑娘還是別為難我了。進(jìn)去吧?!?p>  紫云無奈,只得用身邊荷包里的金銀花泡了點(diǎn)茶,給云祥喝下,又用濕布降溫,不斷換替。

  至到清晨,在紫云的多次哀求下,八王楊元帥終于聽到了守衛(wèi)稟報前來查看。

  “王爺,元帥,快!快放我去抓藥,這病耽誤不得!”

  “什么病?”

  “是風(fēng)溫?!弊显篇q豫了一下,低聲道:“這才是會傳染的疫病?!?p>  八王楊元帥二人一聽都驚著了,忙吩咐醫(yī)官按照紫云寫方子去抓藥。前來的醫(yī)官對身為疑犯的紫云頗有幾分忌憚:“王爺,元帥,這藥方可信嗎?”

  “無妨。去吧!”八王又囑咐紫云照顧好云祥,卻不問事情的究竟,也不提放她出去的事。

  “王爺,元帥!”紫云叫住將要離去的八王二人,“還有一件事……”

  八王以為她要說自身之事,忙伸手止住。

  “不是,是疫情!”紫云見八王誤解忙解釋道:“風(fēng)溫乃是會傳染的疫病,還請王爺元帥時刻關(guān)注軍中是否有人染上?!?p>  “知道了?!?p>  云祥喝了藥病情逐漸穩(wěn)定,只是軍中瘟疫頓起,紫云是細(xì)作的傳言也隨之甚囂塵上。甚至有人沖進(jìn)營帳潑了紫云一頭污水?;诺冕t(yī)官廖忠忙上前維護(hù):“你們干什么?”

  “她是細(xì)作,害得我們都染上疫病?!?p>  “紫云姑娘沒來之前,咱們軍中已有疫情。她來了,才緩解……”正說著八王寇準(zhǔn)一行聞訊而來,廖忠趁機(jī)向八王請求:“王爺,紫云姑娘妙手回春,下官愿以性命擔(dān)保,請王爺允許紫云姑娘解禁診病。”八王略有所動,寇準(zhǔn)卻搶先道:“不允!”

  “王爺、大人!疫情緊迫??!”廖忠再次懇切。

  寇準(zhǔn)勉為其難道:“那就只在此帳診治吧?!?p>  紫云便開始協(xié)助廖忠等眾醫(yī)官診病開方。經(jīng)過兩天的診治,疫情雖未好轉(zhuǎn),但畢竟得到了控制。只是此次疫情來的突然,軍中的白茅根、車前草儲備不夠。

  廖醫(yī)官便和紫云出主意說:“這兒往東南十來里地,有座山。這個季節(jié)找些車前草和白茅應(yīng)該不是難事。只是沒人去采?!?p>  “醫(yī)官們呢?”

  “這你還不明白,這方子是你開的,醫(yī)官們怎么會相信呢?”

  紫云低眉思忖了片刻道:“要是我能出去就好了?!?p>  “你先別急,我會想出辦法的?!?p>  夜半,廖醫(yī)官幫助紫云私逃出軍營。紫云心中忐忑:“咱們雖是為采藥治病,可畢竟不合軍規(guī)啊?!?p>  “實(shí)話告訴你!今晚我救你出來,寇大人是應(yīng)允的。要不咱們怎么會這么順利地躲過這重重關(guān)卡?”見紫云半信半疑,廖醫(yī)官指著暗處一棵樹說:“你瞧,寇大人把馬匹都安排好了。事從權(quán)益,采藥要緊??熳甙??!弊显茖⑿艑⒁傻馗吾t(yī)官奔向山區(qū),兩人在山腳下歇了歇腳,待到天大亮方才上山。

  這時辰,紫云叛逃的消息已經(jīng)在軍中傳遍。楊元帥巡視回來疑惑道:“紫云這事怎么會掀起這么大波瀾?才一會功夫軍中已經(jīng)有人要抓住紫云給將士們一個交代?!?p>  “看看你辦的好事?說什么撒出的魚餌,線都在你手上。魚呢?”八王埋怨寇準(zhǔn)道?!棒~餌都沒了?!?p>  寇準(zhǔn)沉默了好一會兒,道:“王爺,我失算了。我讓紫云放燈,本來是為了引魚上鉤。沒想到對方棋高一著,正好利用了這次機(jī)會。”

  “這么說紫云處境不妙。萬一出事,怎么辦?”

  “王爺莫急。我暗中派人一直跟著紫云呢。我們順著記號找過去應(yīng)該不是難事?!?p>  聽寇準(zhǔn)如此說,八王略略放了心,安排妥當(dāng)便和寇準(zhǔn)并數(shù)十個兵士出發(fā)了。一行人按圖索驥,很快找到了山下,偵探四周并無伏兵,便放心地上了山。因?yàn)樯礁呗坊?,岔路頗多,日上中天之時,八王一行才行至山腰。

  而紫云此時已在深山之中采了一筐草藥。廖忠見她困倦便勸道:“正午日頭正高,你歇會,等過了午咱們再下山?!?p>  紫云前幾日夜里都不曾睡過安穩(wěn)覺,體力不支,便倚著樹小憩。山中寂靜,紫云睡夢中隱約聽到有人說話。她警覺起身,悄悄湊過去躲在高草叢中,見樹后有一黑袍人背身而立:“弟兄們已經(jīng)埋伏多時,怎么不見你說的大魚?”

  對面站著的正是醫(yī)官廖忠:“將軍放心,此計必中。你想,若他們認(rèn)定紫云是奸細(xì),必會派人來抓她回去;若紫云是他們拋出的誘餌,則會派人來救她。所以,無論紫云什么身份,都能引重臣入甕?!?p>  紫云大驚失色,慌忙抽身回去,試圖下山??伤粫r心慌意亂,全然找不到歸路,又怕有人來尋她誤入埋伏,更加焦急。她索性坐下來,平復(fù)了片刻,便把自己的手絹撕成細(xì)條。隔一段路,她就找個明顯的樹枝系上一條,一來可以幫助自己辨別道路,二來萬一有人來尋她也好有個標(biāo)識。

  這一招果然有用。一個稀疏的枝丫上飄動的白布條引起了寇準(zhǔn)的注意。他解下來一看:白絲絹的質(zhì)地,看邊緣是撕開不久的??軠?zhǔn)把布條放進(jìn)袖里,若有所思地往前走。又走了一程,八王爺也注意到了:“寇準(zhǔn),你看!”

  八王手里躺著的繡著花的白布條,只是被撕得殘缺不全了。寇準(zhǔn)拿出剛才的那條,也擺在了八王的手里。兩人相視著點(diǎn)點(diǎn)頭。眾人便循著這白布條往前走,只是越走越?jīng)]了路徑。八王和寇準(zhǔn)都覺出不妥,只好就地歇會,再做決斷。

  “大人,大人——可找到你們了!”

  一個汗流浹背的士兵氣喘吁吁地跑過來:“大人……我跟丟了……”

  寇準(zhǔn)意識到什么似的,忙問:“你從哪個方向來?”

  “東北啊?!?p>  “你是原路返回?”

  “是啊,大人?!?p>  “不對啊。”寇準(zhǔn)百思不得其解。

  “大人,錯不了。你看……”

  八王見士兵手里攥著兩條撕開的布條,忙把先前的布條拿出來比對,均是一樣的材質(zhì)。

  “不對啊,寇準(zhǔn)!同樣的帕子怎么會在兩個方向出現(xiàn)?!?p>  寇準(zhǔn)尋摸了一會兒,把絲帕細(xì)細(xì)拼接了。雖拼不齊整,但還是讓寇準(zhǔn)看出了端倪:“王爺,壞了。這不是一塊帕子。你瞧這繡花的針腳……”

  八王想起當(dāng)初紫云遮面的帕子上一枝玉蘭花一漾一漾的情景,急忙道:“正是!這塊繡花的帕子我見過?!?p>  “是,可這一塊沒有絲毫繡花的痕跡?!笨軠?zhǔn)慚愧道:“我本來想引蛇出洞,卻不想對方如此計深,反倒請君入甕了。王爺,咱們快撤!”

  “紫云還沒找到!”八王不允。

  “他們既然用紫云為餌,想來紫云性命暫且無憂。咱們還是回去從長計議吧?!?p>  八王一行權(quán)衡再三,只得一邊尋路一邊留意紫云的下落。尋尋覓覓之間,暮色已染遍山野。士兵用火折點(diǎn)了火把,寇準(zhǔn)忙制止:“快滅掉?!?p>  “大人,滅掉了,怎么找路?”一個士兵嘟囔道。

  “滅掉吧?!卑送跽J(rèn)同道,“萬一山中有埋伏,豈不暴露?”眾人只得滅了火把,準(zhǔn)備抹黑前行。

  誰知,適才片刻的火光已經(jīng)暴露了他們的行蹤。周邊已有風(fēng)吹草動。眾人只得把八王和寇準(zhǔn)圍到中間,靜觀其變。

  忽然一個士兵指著空中叫:“王爺,寇大人,你們看!”

  八王順著士兵所指的方向?qū)み^去,空中火星點(diǎn)點(diǎn),跳躍的火光映著美人的臉時隱時現(xiàn),美人的懷里抱著一大把白茅。八王不禁心中一動:白茅純束,有女如玉。紫云的好看他并不是第一天才注意到,但相處下來,紫云的好看不僅僅是美貌,更是她眉梢眼角的清風(fēng)明月,是舉手投足里的賞心悅目??蛇@白茅純束的美人此時讓他更加揪心。果然如他所料,原本逼近的人聲循著火光遠(yuǎn)去了。

  原來紫云午后的不辭而別和有意留下的布條引起了醫(yī)官廖忠的懷疑。他怕紫云脫身報了信,他們的計劃便不能得逞,便拿出先前治瘟疫時紫云給他的絲帕撕扯了,照樣系在枝丫上,引八王一行進(jìn)入埋伏。而他也追上逃脫的紫云。

  紫云質(zhì)問廖忠:“我如此信你,沒想到你竟是遼國的細(xì)作?!?p>  廖忠本是利用紫云。誰知幾天的相處下來,廖忠對紫云動了真情,扶住紫云道:“你放心!我是不會害你的。我喜歡你!”

  紫云哪里肯聽,一副玉石俱焚的架勢。廖忠不忍,只得把她安置在一側(cè)崖邊,等大功告成再來接她。

  這崖邊地勢偏高、視野開闊,且地面狹小,不適合伏擊。紫云在此確實(shí)性命無憂。但她眼見八王一行似要中計,急中生智摘了些白茅用火折燃著火,一束接著一束地吹吹向空中。遼軍藏在低處,只瞧見片片火光,果然循著火光奔紫云而去。

  八王一行趁機(jī)從背后射殺遼軍,試圖能在遼軍逼近紫云之前救下她的性命??墒遣凰烊嗽?,待八王趕到崖邊時,紫云已被僅剩的遼兵逼的像蝴蝶一般飄向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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