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人如貨
風(fēng)華詩社，后臺。
有些失神的劉芊芊將戲刀擺好，坐回銅鏡前，拿起秀筆又在臉上緩緩勾畫起來。筆落在英眉尾，輕輕向上一挑，便拖出一段長長的懸針黑紋。
這上妝動作重復(fù)了太多遍，早已經(jīng)爛熟于心。
只是今日…好像有些畫歪了？
看著銅鏡中映出的還算秀氣的臉，不知為何心里竟有些煩躁。
“若是能多賣些銀子，富貴半生，也是對得起自己了?！?p> 安靜坐著椅子，雙腿上攤著書本的阿沁淡淡開口。此時她的聲音已沒有了起伏不定的感情，略略發(fā)陳，難以想象這聲音的主人，竟能惟妙惟肖的將劉芊芊所想的說給外人聽。
轉(zhuǎn)過臉，容貌竟也是極美的，皓齒若雪，眸似繁星，便是仙姿玉貌也不為過，氣質(zhì)恬靜，神色仿佛從不展露悲喜，若方明誠看了，也不得不贊嘆一聲，誰家的仙女小姐姐，也忒美了。
只是這位仙女一般的姑娘，自始至終都不曾離開過椅子。
劉芊芊面無表情的看著銅鏡，沒有出聲。
她不喜歡聽見這個聲音。
“容我想想吧…那個小二，不像是普通人?！睂τ诎⑶叩慕ㄗh，劉芊芊想了想，還是給出了回復(fù)。
她忽然笑了笑，每每想到自己和雙腿天生無力的阿沁，就會沒由來的開心。
老天爺大抵是公平的，雖然自己生來便是男子一般的說話聲，也受了無數(shù)人的嘲笑，但好歹四肢健全，比之阿沁…還是好了太多。
……
……
東平巷子里，不知已經(jīng)被人高看一眼的方明誠正緊張兮兮的和面前幾人對峙著。
兩個大漢外加一個老頭，淚眼婆娑的綠荷正被另一個大漢攔在后面，看他們虎背熊腰的，大概是職業(yè)保鏢，跟永樂賭坊的人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目前對面人高馬大，人數(shù)也多，手上還有人質(zhì)，甚至還控制了人質(zhì)她爹…實力差距太過懸殊，不能硬肛…
經(jīng)過幾分鐘的探底，他大致弄明白了對面的陣型——綠荷那沒正事的老爹又去賭了，然后依舊同往日一般，不卑不亢的輸?shù)袅私鑱淼你y子，最后想到了還有個女兒，正巧還就在某個地方碰到了…
之后事情就明了了，他們路過這里的時候被黃宣看見，兩波人便就在這里對峙起來，他們是求財?shù)模憬杩谧岦S宣回去取銀子…
氣氛有些緊張…
“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半柱香的時間，你那兄弟若是再不回來，我便每隔一會兒在她小臉上劃一條道道，反正等著也是等著…哈哈哈！”
最后邊，那位個子最高，真七尺大漢獰笑著，牽動著臉上一條猙獰的刀疤，鋒利的小刀輕輕拍打著綠荷的臉蛋。
“四哥…”
刀疤臉身邊的老頭祈求聲音說著話，但沒待再說，卻被一個氣勢如虹的“滾”字嚇得不敢再吱聲。
不屑的撇了老頭一眼:“有你這種爹，這小娘子死了倒是痛快了?！?p> 同樣不屑的眼光瞄了一眼面前的店小二，“我們賭一手如何？”
“我沒有銀子…”
雖然不想…但方明誠不得不說出這句話。
沒錢的日子可真不好過，若是有錢就好了，碰著攔路搶劫的，身板也能硬氣幾分…他嘆著氣，懷念起揣著三千兩銀票底氣十足的日子…
“不用錢?！钡栋棠樞χ?“咱們賭這小娘子就好，你若贏了，我便不在她臉上用刀，若是輸了…便就多來幾刀?！?p> 這樣的穩(wěn)賺不陪的賭注，實在不好碰啊，刀疤臉覺得自己實在太有心機，這樣的賭法都想的出來。
“不賭行不行…”
方明誠無奈說著，這怎么看怎么是個賠本買賣，奧你輸了就不動刀，贏了就來兩刀…明顯欺負(fù)人嘛不是！？
“這可由不得你！”刀疤臉推開綠荷，走到店小二面前，不容分說的道:“就來個簡單的，猜牌吧?！?p> 一旁的狗腿子小弟，連忙遞上一副紙牌。
隨意抽出三張，向方明誠展示了其中一張，梅花三，便將所有牌反面放到地上，胡亂打亂了順序。
三張紙牌，倒扣在地上，背面紋勢一模一樣。
看來撲克牌的娛樂方式在那秦老手中，已經(jīng)被發(fā)揚光大了。不知這一途，又坑害了多少人家…
不過管他呢，沒人逼著他們?nèi)ベ€，輸了，家破人亡了，能怨得著誰呢？
他有些感慨，通過這些日子弄明白了一個大道理，那就是天命難違…太多事都是上天早就安排好的，不改變自己，永遠(yuǎn)站不起來。
刀疤臉洋洋自得看著面前嘆氣的店小二，大笑道:“選吧，若是選對了，小娘子的臉就算保住了，多好的機會啊?！?p> 自己這一手藏牌的手法可是練了許久，與老手過招的時候都不見得能被發(fā)現(xiàn)，看著小子兩手白嫩嫩的，跟個娘們似的，又如何可能是老手？
很無語的看著地上的牌，和笑的很燦爛的刀疤臉，方明誠認(rèn)真提醒他道:“這位老大，你真的打算這么賭？我眼神可是很好的…”
自己好歹是一個公平且正義的男人，實如此的以大欺……抬頭看了眼身材又高又壯，把陽光都擋了大半的男人，身高起碼要多出他十公分…
額…如此的以小欺大，實在不是他的風(fēng)格。
“讓你選就選，怎么這么多廢話?！钡栋棠槻荒蜔┑恼f道，
“我聽說常在賭場的人說，賭，是只賭一把的?！狈矫髡\揚臉笑道。
“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的賭注太小了?！?p> 刀疤臉不禁笑起來，這店小二嫌賭注小？自己這是被鄙視了？
從幾歲的時候就開始在街上當(dāng)潑皮，這些年一直兢兢業(yè)業(yè)的給賭徒放貸的他，感覺作為職業(yè)無賴的尊嚴(yán)被嚴(yán)重打擊了。
“那好，你說賭什么就賭什么，只要你賭的起，爺都敢跟?！?p> 刀疤臉冷笑道:“只要你輸?shù)闷?，別跟那徐老頭子一樣賴賬就好?！?p> 方明誠看向角落中蜷縮成一團的老頭，綠荷這位不靠譜的爹尷尬笑了笑，衣衫襤褸的邋遢模樣，又被人踢了兩腳，卻也讓人看不過去。
收回目光，他笑道:“賴賬是不可能賴賬的，今天我把身家姓名，壓在這里，就賭徐家父女！
若是輸了，西湖邊上的云軒樓酒樓，再加我的命，都是你的！贏了，放了他們二人，并且徐老爹的債一筆勾銷，敢不敢？”
“那酒樓是你的？”
“所有一切我說了算。”
“好！”刀疤臉大笑著招呼過一個小弟，馬仔小弟賤笑著掏出隨身帶的紙筆，只少息功夫便寫出一張賭約來，業(yè)務(wù)水平堪稱熟練。
“有此憑證，誰反悔誰就是孫子！”
將賭約一把拍到店小二面前，“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