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公子！”見自己伺候的客人閉眼撫胸已有好一會兒，臉色慢慢蒼白。受過調(diào)教的侍女一時也顧不得規(guī)矩，輕聲喚道。
紹淵渾身一顫，慢慢睜開了眼睛。搖光的突然出現(xiàn)，開陽的反應(yīng)異常，讓他一時沉思，竟然忘記了將神識自開陽中抽離。此時便覺得有些眩暈，額上布了一層冷汗。
陰識聽得動靜，側(cè)頭問道：“淵弟，怎么了？”
兩席之間隔了些距離，在房內(nèi)稍顯昏黃的燈光下，臉色都被襯得非常柔和，看不出異常。
“沒事，聽你們談事情，一時有些入神?！苯B淵對著三人舉杯示意，“我敬諸位，預(yù)祝兄長和張老板合作順利！”
張霸喝酒非常爽氣，杯來即干，酒量極大。陰識和羊牧已不勝酒力，他臉色都未變。
紹淵對著侍女低聲吩咐了一句，侍女便欠身退出了屋子。他端起杯子走到了張霸的席旁，侍女知機(jī)的遞過蒲團(tuán)，紹淵便與張霸相對而坐。
“聽兄長說，張家生意遍布南郡，又涉及船運(yùn)，不知和益州趙家可有往來？”
“陰公子知道趙家？”
“我一好友與趙家是姻親。”
……
杯盤交盞中，亥時很快就到了，陰識居然還記得時辰，他步履不穩(wěn)的走到了張霸席旁。
“今日與陰老弟實(shí)在是相見恨晚啊！”張霸拍了拍仍與自己相對而坐的紹淵，“明日務(wù)必和明達(dá)一起，我們再敘！”
此時，屋里的地龍已然熄了火，溫度漸漸降了下來，紹淵的雙眼未離張霸的頭臉，眼中光華流轉(zhuǎn)，如同實(shí)質(zhì)，他的手隱于袖間飛速計(jì)算……
開陽為何無法感應(yīng)搖光。
張霸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天命之人？
自己來荊州南郡，順心而為之事究竟是什么？
……
可是算來算去，卻只算出一片虛無，學(xué)成之后，難得這樣的全力施為卻無所得，胸口愈發(fā)覺得沉悶，紹淵只得將視線自張霸臉上移開，喝了杯茶將胸口泛起的帶著鐵銹味的惡心之感壓下。
“張兄，羊兄，時候不早了！”陰識雖喝多了些，不過意識仍在，主導(dǎo)著結(jié)束了此次的宴請。
其時，柳辰已在外間候著，見他們出來，迎著過來扶住紹淵。
離了漢江居，羊牧一掃剛才的醉意，眼神清明。
“如何？”張霸問。
“陰識雖是家主，陰紹淵卻是可以作其的主?！?p> “難道他才是陰家真正的家主？”
“應(yīng)該不是?！毖蚰恋?，“陰家家主是陰識無疑，不過，據(jù)我今夜所察，如果陰識和陰紹淵出現(xiàn)分歧，陰識會妥協(xié)。還有，大哥，陰紹淵對你尤為關(guān)注，不知想干什么。”
“哦？”
“他多次暗中觀察你，甚至有幾次明顯有悖他世家公子的氣度，非常不禮貌的直視?！?p> “難道是老子長得太帥了！”張霸摸著自己的臉，大笑道。
“大哥，看來這陰紹淵真是一頭肥羊，若再談不妥，我們假意應(yīng)承，等陰識回了南陽，只要拿住陰紹淵，還怕陰家不乖乖聽我們的嘛！”羊牧小聲的建議道。
“如此行徑？”張霸濃眉微鎖，暗暗搖頭，“不要再提！”
“是！”羊牧感受到張霸的不悅，順從道，心中卻想：成大事者，當(dāng)不拘小節(jié)，大哥迂腐了。
次日巳時初，本是和張霸約了一起巡視店鋪的時間，紹淵卻沒有和陰識同去。
因?yàn)樘爝€沒亮，鑫云便被身邊之人隱忍的顫抖驚醒。
紹淵突發(fā)高熱，涼水拭擦和行針都無效，一直到第二日中午才稍微清醒了些。他見鑫云滿臉擔(dān)憂之色，勉力道：“無妨，是反噬！扶我坐起些?！?p> 他又看了柳辰一眼，柳辰便回道：“識少爺赴約去了，我讓任勛暗中跟著?！?p> 紹淵微微點(diǎn)頭，想了想又道：“我這幾日大多會昏睡，有什么事記得叫醒我，不許拖沓。”
此次反噬竟然特別厲害，連著幾天一直反復(fù)。
張霸見和自己約了一同巡視商鋪的紹淵一直沒有出現(xiàn)，忍不住問了陰識，才知紹淵生病之事，心中還有些奇怪：老吳留的人怎么也沒回來稟報(bào)一聲？
張霸和羊牧來綠林雅軒時，紹淵昏睡未醒，雙頰燒的通紅，唇上起了一層焦皮。
羊牧有些不屑的看著，心中腹誹：這個陰家小公子怎么就金尊玉貴成這個樣子？真是會投胎，若是投在普通人家，這樣的身子骨，怕是沒有機(jī)會成年的。唉，世道何其不公，自己身體康健，文韜武略，卻只能身陷草莽，哼哼……
念及此，又對自己的“肥羊”計(jì)劃躊躇了起來，這個小公子好像熬不過去的樣子，萬一死了，肥羊計(jì)劃泡湯，即便熬過去了，自己把他扣作人質(zhì)，這般體弱，萬一死在自己手里，豈非是給大哥闖禍？
……
張霸關(guān)心的用手背探了探紹淵的額頭，憂心道：“這都幾天了，這樣下去陰公子怎么受得??？可請大夫了，我聽說華仁堂的仲夏就住在府衙對面的客棧里，將他請來給陰公子看看吧！”
柳辰心中一動，仲夏只是求見了江陵長，張霸怎會知道？口中回道：“謝張爺提點(diǎn)，我這就派人去請?！?p> 誰也沒有發(fā)現(xiàn)，張霸的手覆在紹淵額頭時，開陽和搖光同時有了反應(yīng)，開陽尤甚，有一層淡淡的瑩光將紹淵的上半身環(huán)繞，轉(zhuǎn)眼即逝。
突然一陣猛咳，柳辰迅速扶起紹淵，只見他一傾身，便吐出一口瘀血來。
陰識大驚失色，鑫云卻舒了一口氣，安慰道，“終于咳出來了！兄長不要害怕，這于病情有益?！?p> 幾人遂離了房間，讓病人安心休養(yǎng)。
“我一直不知，這么多年來，他還是活得這般艱難！只恨不可以替他受苦?！标幾R頹然道。
瘀血吐出后，紹淵的病情便穩(wěn)定了下來，梁飛風(fēng)塵仆仆的自南陽郡回來時，他已可下榻。
柳辰看了梁飛帶回的消息，震驚莫名，明知這些可能讓少爺病情加重，也不敢耽誤半刻鐘，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交給了紹淵。
離開臨山居不過月余，幾州形勢已然巨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