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黑臉,你白臉,咱倆還挺配。”我正說著話,就看見有人擋在我面前,正想抬頭時,便失去了知覺。
賀司淵抱著白兮回到她的房間。
黃岐本想退下,就聽見屋外有腳步聲。畢竟這二人世界,她一個小姑娘還真不好打擾。
“將軍,府上混了人進(jìn)來,沖著書房去的?!蹦侨朔A報。
黃岐皺眉。
賀司淵對黃岐說:“照顧好夫人?!?p> 黃岐應(yīng)聲:“是?!?p> 今夜的街道,格外冷清。
一個灰發(fā)男人,他的身后跟著一輛馬車,馬車車夫戴著斗笠,看不清臉。灰發(fā)男人尖臉,額頭微扁、顴骨較高、鷹鼻。說話時,嘴巴一張一合,唇瓣很薄。
而灰發(fā)男子的身邊,跟著一個黑衣人。
黑衣人頭戴面具,手持鐵扇。
從旁邊的一間房子里,窗未合緊,窗下有桌,桌上積滿了灰,桌旁,則是廢棄許久的農(nóng)具,再無別物。有個穿布衣的男人看了一眼灰發(fā)男子,將一張字條塞進(jìn)綁在鴿子腳上的圓筒中。
灰發(fā)男子嘆氣:“近來,云都城的鴿子很多啊?!?p> 黑衣人手中的鐵扇飛出。
穿布衣的男子正關(guān)上后屋門,耳邊便傳來一聲鴿子叫,他咽了口口水。
黑衣人將折翼的鴿子丟到布衣男子跟前。
“你……”布衣男子的眼中倒映出一張面具臉,男子捂著脖子,身子不由自主向下滑。
黑衣人收起鐵扇,向黑暗深處走去。
在黑衣人所處的東方,火光起,猶如噴火的巨龍,擾了誰的清夢。
將軍府中。
我揉了揉脖子。
黃岐握著拳頭,看到有煙起,看來不是一般的走水。
“黃岐?!蔽蚁麓?。
“白兮,你醒啦?!秉S岐回頭,囑咐我:“我先出去看看,你呆在房里別亂跑?!?p> “哦。”我看著身上的干凈的衣裳,白嫩的雙手:“嗯,黃岐真是我的貼心小棉襖,要是臟兮兮的睡下,那可得多邋遢?!?p> 屋內(nèi)沒有像平日一樣點(diǎn)了那么多燈,反而是屋外,看著,很是熱鬧!
我正給自己倒茶水的空檔,就聽見有女人的聲音。
“救命!”
我瞇眼去看,兩個女人踉蹌的朝我這邊跑來。
我喝了口水。
從拐角處,奔出一個手拿大刀的……壞人!
“媽呀?!蔽沂种械牟璞涞兀骸安皇前?,這么偏的地方都能發(fā)現(xiàn)?!蔽业糜卸嗟姑??每次做夢都得遇上些大事兒?就不能讓我好好做個發(fā)財夢……春夢也行!我將桌上的茶壺往地上摔:“黃岐啊,別怪我沒提醒你,千萬別回來?!比缓髶炱鹨黄槠嶂棺诱业胤蕉?。
“姑娘,快跑?!被t忙著注意月兒,自己卻伴了一跤。
“花紅。”月兒想扶起花紅。
“姑娘快跑?!被t推月兒。
月兒眼見那人追了上來,于是跑進(jìn)白兮的屋里。
月兒剛進(jìn)屋就看見地上的碎瓷片,難道有人來過這里了?白兮呢?
“倒是挺能跑?!蹦侨耸种械牡堕W著寒光。
月兒后退:“你……你們是誰?你們……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月兒活了這么多年來,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她該怎么辦?該怎么辦?
“你,不就是賀司淵最寵愛的賤婢嘛?!?p> “你知道,還……還敢殺我,我,給你錢……你,想要多少,無論多少,我……”既然知道她是賀司淵最寵愛的女人,賀司淵肯定愿意出錢,畢竟為了她,賀司淵從來沒小氣過。
我真是服了月兒,腦袋里面裝的都是漿糊。
“姑娘快跑?!被t一把抱住那人的腿。
那人揚(yáng)刀朝花紅砍去。
“花紅……”
“跑啊?!蔽易テ鹪聝旱氖滞箝T溜出去。
“你怎么在這兒?”月兒感覺自己的手腕被拽的生疼。
“能別問白癡問題嗎?”我?guī)е聝捍┻^走廊、石子路、矮橋……
“不行了,我腿軟?!痹聝罕寂艿乃俣确怕K饺绽锒际菋绅B(yǎng)慣了的,怎么可能有力氣。
“你想死就別跑。”我觀察四周,重點(diǎn)是現(xiàn)在得找到有自己人的地方或是找個能躲人的地方。
月兒現(xiàn)在也顧不得哭,反正有個伴陪著總比自己一個人好。
“賀司淵呢?”我問月兒。
“我不知道。”
我看著眼前的景物不停的往后退,心臟從來沒有跳得這么快過。心里面也是把菩薩耶穌都求了個遍,我前幾次都見識過了,雖然我是這夢里的女主,可是每次吃虧的也還是我,果真,我連做夢還得靠著自己上位,簡稱:腳踏實(shí)地,不尚空談。而且,這夢里,我打人時,拳頭也是真的痛,我被人打時,肉也是真的真的痛。這么逼真的夢,連感官什么的都超好用,我應(yīng)該珍惜才是,可,為什么我現(xiàn)在想喊媽媽!
“有人?!痹聝嚎匆娨粋€婦人。
我捂住月兒的嘴躲到一堆竹筐后。
婦人慢慢的后退。
“你服侍的那個女人呢?!蔽匆娖淙讼嚷勂渎?。
婦人的腿直打哆嗦:“老奴……老奴也不知道?!?p> 月兒聽這聲音,這不是伺候自己梳洗的大娘嘛。
我的手摸上藏在腰帶間的碎瓷片。
“呵,又是一個不知道的?!?p> 我透過竹筐縫隙,看見那個婦人背對著我,一把刀穿過她的腹部,一聲悶響,血從刀上滴落,刀又從婦人的腹中拔了出去。
我聽見自己短促的呼吸聲,胸口仿佛憋了什么東西,哽得難受。
月兒捂著嘴,大娘,死了?
男人轉(zhuǎn)身朝外走去。
我放下摸著碎瓷片的手。還是得想想怎么找救兵。
“?。 痹聝嚎匆娔菋D人倒地,頭對著自己,一雙眼睛通紅,還沖著血。
那人立馬折回來。
“別動。”我抓住月兒的肩膀?qū)⑺榇善衷谠聝旱牟弊由稀?p> 那人繼續(xù)向前,這不就是他們要找的月兒嘛,可,另外一個女人是誰?
月兒沒有想到,最后竟然被白兮反將一局,她剛才以為白兮是因?yàn)楹眯牟艓е黄鹋?,危難關(guān)頭,哪里顧得了那么多。沒想到,這才過了多久,白兮就本意畢露了,也是,她平時那么對待白兮,白兮恨她還來不及,怎么可能會救她,只怪她太單純,竟然會覺得白兮是好人,還為此感動,真是瞎了眼了。
“我讓你別動?!蔽沂种械拇善蛟聝旱牟弊虞p輕一滑。
“住手?!蹦侨酥棺∧_步。
“白兮,你這個惡婆娘?!痹聝禾吣_,想要掙脫開我。
“怎么了?!庇钟袔讉€男人沖了進(jìn)來。
“都別動。”我朝門邊走去。
“我今天寧愿死在這兒,自己撞墻死也不愿被你們殺了?!痹聝号ぶ碜?。
我提膝撞在她的腿關(guān)節(jié)后。
她吃痛:“白兮,你這個賤人,你最好別讓我活著出這道門,否則,我就與你勢不兩立,日后,我月兒,便與你處處作對?!?p> “聽她的?!闭驹谧钋邦^的人對身后的同伙說。
他們一群人這才不動。
“你們都退后?!蔽覍χ麄兒?。月兒比我高,我以現(xiàn)在的姿勢把瓷片抵在月兒脖子上,手不一會兒就麻了。
“退后?!蹦切┤耸疽庑缘耐肆藥撞?。
“丟把刀過來?!蔽易叱瞿巧乳T,眼前總算空曠。
花園中,府上的侍衛(wèi)與入侵者們撕打成一片。
“將軍?!辈灰粨踝≠R司淵面前的刀,對賀司淵說:“是夫人與姑娘?!?p> 賀司淵轉(zhuǎn)眼尋去,透過人群,看見她反手扭轉(zhuǎn)月兒的手,月兒單腿跪地,她用腳勾起長刀,長刀在半空中轉(zhuǎn)了半圈,她單手握住刀柄,將它架在月兒的脖子上。
“你們不是要抓活的嗎?要是敢玩出什么小花樣,我可不敢保證自己的手會不會滑?!蔽铱匆娝麄兓ハ鄬σ暎髲男渥又刑统隽耸裁?。我將刀放低,只希望月兒不要亂動。
“你是誰,看你這穿著,不像下人,怎么,將軍府還養(yǎng)潑婦啊?!庇腥颂翎?。
“隨你怎么說?!蔽也挪粫凰麄兗づ?。
“你們別抓我。”月兒覺得奇怪,為什么要抓她?要抓,也是抓白兮才對啊。“你們聽我說?!痹聝汉鋈徽f話。
“你閉嘴?!蔽揖嫠?。
月兒看著那群人道:“你們別抓我,你們抓她,她是將軍夫人,抓她比抓我有用?!痹聝赫f話時眼球向外瞪,臉上還帶著詭笑。
“將軍夫人?切,她又沒你得寵,抓她也威脅不到賀司淵?!?p> 我踢月兒的腳背,月兒這種人,我當(dāng)時拉著她跑干什么?。孔屗凰麄冏トニ懔?,要不,現(xiàn)在就把月兒交給他們?我自己還不能保全我自己不成?我對她說:“起來?!?p> 月兒站起身。
“現(xiàn)在?!庇腥松涑鲲w鏢。
我?guī)е聝恨D(zhuǎn)身躲過飛鏢,又怕刀滑到月兒,于是將刀移開。
月兒見自己脖子上沒了危害,于是一把推開自己面前的人。
我看著月兒的眼,想要抓住月兒的手,月兒只是冷冷的看著我。
忽的出了一身冷汗,自己向后倒時,我將刀插在地上穩(wěn)住自己,一只腳朝天,另一只腳踩在地上,腰部用力,身體與地平平行,側(cè)頭朝那群人看去時,其中一只飛鏢從我的脖子下劃過,另外幾只飛鏢被什么東西彈飛出去,我手臂撐刀,回身雙腳落地……
賀司淵抱住月兒一劍刺向想抓月兒的人,他按掌把月兒推到角落,將刺在那人心臟處的劍拔回,又躍起雙腳架在那人頭上,一劍砍下另一個人的手,刀與手同時落地。
“啊啊??!”月兒捂住眼睛,嘴里念著:“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賀司淵將架在腳下的人踢出,用劍挑起地上的刀揮向身后的人,他身后有個人正舉著刀想砍他,沒想到卻別賀司淵先發(fā)制人。
其他人見狀,紛紛朝賀司淵擁來。
一道紅劃破夜。
“白兮!”月兒指著我的脖子,那兒的皮膚綻開一條紅。
我伸手去捂,感覺有什么溫暖的液體涌了出來。
一把扇從屋頂上飛下,從入侵者們的脖子上劃過。
黃岐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那么多人,竟然被一把鐵扇秒殺?而且都是一招致命!是誰?是誰擁有這么強(qiáng)的能力?
“白……”賀司淵接住我。
我忽然很想大口吸氣,可是鼻子嘴巴加起來,吸一口,脖子就仿佛要斷開似的,呼一口,又是刺痛。
夜好黑。
“白兮,你聽得到嗎?”賀司淵將她身上的裙子撕開一角包在她的脖子上:“大夫,大夫呢?”
我睜著眼,可眼前,卻是黑。
“白兮,聽得到我說話嗎?別睡?!?p> 黑,是黑夜吧!我走了一步,地面出現(xiàn)層層漣漪。不知從哪里滴落了一點(diǎn)白,白在黑之上漂浮著,漸漸散開,像蝶、像葉、像鯨、像潑墨畫,又似山水、似天地、似萬物,整個世界,又歸白。
“你就是我?”有人朝我走來,她穿著黑裙,裙尾拖在地上,卻是白。
“我是白兮,不是你?!蔽铱此信c我同樣的容顏。
她笑,如秋日的陽,晨起的霜,和熙的風(fēng)?!拔揖褪前踪?,你是我,我是你?!?p> “不。”我不信這世上有兩個“我”:“你是你,我是我?!?p> 她圍著我轉(zhuǎn)圈:“如果只能有一個白兮,那也是我?!?p> “為什么?”
她低頭看我腳下。
我身上的白裙褪出一片烏黑,不是蔓延,而是凹陷,我被黑吞噬,又回歸黑。
“白兮。”賀司淵喚我。
“將軍,藥箱,大夫死了。”不一拿來藥箱。
賀司淵將懷中的人兒放到一塊供人仰躺的青石上。
“光?!辟R司淵喊。
眾侍衛(wèi)拿著手中的劍割去自己衣擺的一側(cè)卷起,相互抵在一起放在地上。
不一取來一個火把點(diǎn)燃其中一個侍衛(wèi)劍上的布團(tuán)。
“酒。”另外一個侍衛(wèi)倒了一罐酒在布團(tuán)上,布團(tuán)一下燒著。
侍衛(wèi)們以賀司淵為中心站定,擋住了外側(cè)人的視線。
賀司淵垂眸,她又沒穿鞋。
白裙被染紅,鋪在石面上,猶如萎?dāng)〉幕▋骸?p> 風(fēng)過,青石旁的貼梗海棠枝葉搖了搖,也不愿看到此景,便落了數(shù)朵猩紅色的花兒。
“麻沸散。”不一將麻沸散倒入酒中,把酒杯放在賀司淵手邊。
月光與火光下,風(fēng)反而比她還要淘氣,裙擺下垂,露出她光潔的腿。
“閉眼?!彼曇舨淮?,但眾人都聽得真切。
在人眼能看到的地方,睜著三雙眼。
一雙,是我。
一雙,是面具里的瑞鳳眼。
一雙,是賀司淵的黑眸。
賀司淵手持酒杯,喝了一口。
黑衣人握緊手中的鐵扇。
我看到有人影,他溫柔的五官,怎么讓人忘記?
他低頭。
我感覺唇上一軟,接著是他送入我喉中的酒,酒微澀。
一朵貼梗海棠飄入我的掌中。
他拿起泡在酒盒中的銀針與線,刺入她的肌膚中。
疼!我的目光終于有了焦點(diǎn),也終于看清了他的臉,和……他身后的黑衣人。
黑衣人臉上的面具閃著冷光,他從屋頂上飛下,消失在夜里。
又是你?你叫什么名字呢?
“白兮?!辟R司淵放下針線。
我看他,他的眼,比平日晶瑩許多。
“還好?!彼麑⑽覔砣霊阎小?p> 我感覺到他鼻間的呼吸,之后在他耳邊低語。
賀司淵一臉疑惑的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