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后。
“北軍，你天天說你工作忙，到現在，你忙到陪我吃一頓飯的時間都沒有了嗎？”
“我是男人，為了這個家，難道就該放下工作陪你吃一頓飯？飯以后可以補，但工作可以嗎？我剛回家，還給你帶了禮物，你就這么吼我，我都不知道為什么要回家受這口氣?！?p> “你是覺得回家就是受氣嗎？那你回來干嘛？反正你三天兩頭都在外面，現在兒子女兒也大了，也不需要你照顧，你也沒照顧過，你有本事的話，就別回來??！”
“你每次都這樣，我想好好跟你說話，你怎么都這么沒道理呢？”
我穿上外套背上雙肩包。
北川正在給小乖喂餅干。
我看了眼爸媽的房間。
“你要出去？”北川問我。
“我去學校?！?p> “可今天是周六?！?p> “沒事兒?！蔽覔Q鞋。
“需要我送你嗎？”
“不用?！?p> 作為夫妻，不吵架才更奇怪吧。
我沿路走到學校里的蜜雪冰城。
一雙帆布鞋從我的視線中穿過。
“我要兩個……”
“兩個圣代?！睂Ψ奖任蚁日f出口。
“你怎么知道？”奇了。
那人指著消失在拐角處穿著黑色衛(wèi)衣，白色帆布鞋的男的，說：“他請你的?！?p> 我心想：那誰??？
我給白楊打電話：“你在干嘛呢?！?p> “打游戲?！?p> “我爸媽又吵架了?！?p> “這不是很正常嘛?！?p> “可是你爸媽就不吵架?！?p> 白楊發(fā)出嘔吐的聲音：“他倆那叫膩，我一個當兒子的都看不下去，天天早上起來就是早安吻，左一個親愛的，右一個親愛的。”
“白白，我真害怕?！?p> “怕什么。”
“怕……我爸媽提離婚的事兒。”
“你就別瞎想了，兮兮，你是不是因為上次我和你說關于你媽在外面可能有……外遇的事兒，對不起啊，那都是我亂說的，也怪我媽，好好的跟我講這些干什么，你可千萬，千萬不要想多了，阿姨那么愛叔叔，怎么可能做出這種事情呢?！?p> “可是，我看見我爸，就上次我們一起出去吃夜宵我先跑了?！?p> “對啊，你還沒跟我講你那次到底干什么了呢?！?p> “我看見我爸的車就追上去，沒想到，我爸去了蘭熙坊，和一個女人！”我往嘴里挖冰淇淋。
“不是吧？”白楊震驚：“兮兮，你呀，你不也去蹦迪喝酒嘛，就不準叔叔喝酒應酬啦?！?p> “可是……這不一樣，他是單獨和那個女人……”
“依我看，你就是不信任你爸媽?！?p> “我也想信任啊，白白，其實，我有一件一直沒跟你說。”
“什么？”
“我爸……和我媽，是……再婚?！?p> 白楊那邊沉默了一會兒。
我深吸一口氣，天知道我有多愛北軍和北川！
“我知道?！卑讞罨卮?。
“什么？”我，從來沒有跟白楊提過這件事啊。
“北川哥在很早之前就跟我說過，只是，我怕你介意，就沒說?！?p> 我搖頭：“不對啊，我哥為什么要跟你說這些？”
“這個，可能是北川哥他……信任我？”
“我不信任你嗎？我似乎聞到了奸情的味道?！?p> 白楊躺在床上拳打腳踢：“奸情？拜托，我堂堂七尺男兒，能和你哥有什么奸情，要有奸情，也是和你。”
“我呸?！蔽叶迥_。
“兮兮啊，我跟你說件正經事兒?！?p> “嗯?！?p> “你好丑。”
我握拳：“白——揚，你再說一遍~”
白楊拿起平板看著他平日里拍下的白兮的丑照，其中有一張，竟然是摳鼻孔，白楊笑：“我再跟你說個正經事兒?！?p> “你別說，我不想聽?！?p> “你必須聽?！卑讞畲髌鹚{光眼鏡下床走到書桌前看著電腦屏幕：“我跟你說啊，你不是想兼職嘛，有消息了?！?p> “真的假的？”
“不能再假了?！?p> “什么？”
“我說錯了，是真的啦，你怎么可以不相信人家呢？”白楊用撒嬌的語氣說：“就是類似于拍宣傳海報，宣傳照什么的。我看了一下，人家以前的女模特，和你這身高，你這身高在她們當中，算特別，特別矮的。”
“那，人家要我嗎？”
“兮兮，你是誰啊，哪里是人家挑你，明明是你挑人家好不好。他們找的你，給你發(fā)的消息，問你要不要去?！?p> “不會吧？”我捂嘴。
“他們啊，最近想再找?guī)讉€女模特，身高不用太高，臉蛋，你絕對可以，只不過……”
“只不過什么？”
“他們拍的是偏古風的照片，你能接受嗎？”
“古風？”
“對啊，我給你之前拍的都是走時尚路線的，并且，你我二人組，配合的相當默契?！?p> “那是當然，我主外你主內，我們雙白合并，天下無敵?！?p> “所以，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見，你要去嗎？要的話，今晚我?guī)湍銣蕚浜啔v，就看你?！?p> “你陪我？”
“如果你需要的話?！?p> “當然需要，你不在我身邊，我會緊張的?！?p> “好，那我就當你助理，要是哪一天你火了，順便帶上我。”
“應該的應該的?！蔽倚?。
“那明早我去接你?！?p> “OK。”
我一蹦一跳的朝自習室跑去。
周六，自習室里的學生，少得可憐。
“喂?！?p> 韓杉回頭。
我看著韓杉腳下的白色帆布鞋，將一瓶氣泡水放在韓杉面前：“剛才，謝謝你請我吃冰淇淋?！?p> “你怎么知道，是我？”韓杉放下手中的書。
我拉出韓杉身旁的凳子坐下：“因為，我們心有靈犀？”
“……”
我從雙肩包中拿出日語書：“開個玩笑。”
“你，沒事兒吧？”
“什么事兒？我能有什么事兒？”我轉轉手中龍貓形狀的圓珠筆。
“那就好。”其實，從紅綠燈處到校門口，韓杉跟了她一路，只是她，沒發(fā)現他。
我開始默寫單詞。
韓杉笑。
在某個燦爛的午后，那還是夏季，薄荷花開得正盛。她腳下踩著人字拖，坐在青石板上，身旁擺著清酒，陽光照在她的發(fā)上，指尖，當時他想，如果時間能過得慢些該多好。
當指尖劃過書頁，頁面上，有一張圖，圖下寫著“‘五星出東方利中國’彩錦護膊，漢魏，縱11.2厘米，橫16.5厘米，1995年XJMF縣尼雅遺址出土。”
“護膊是什么？”
韓杉轉頭，看見她湊近的臉，他的喉結上下動了一下：“護膊，就是古人用弓時射手在前臂上佩戴的?！?p> 我指著書上的那幅圖：“這上面，都畫著什么？”
“這是彩錦，使用了藍、綠、黃、紅、白五種顏色的經線，是五重平紋經錦，錦上織有仙鶴，辟邪，祥云，日月和虎的紋樣以及‘五星出東方利中國’的文字。這里的五星，是先秦時所指的太白、歲星、辰星、熒惑、鎮(zhèn)星；秦漢之后，由于五行說的普及，五星也被人們稱之為金星、木星、水星、火星和土星。這里的‘中國’，是形象學分野概念里的‘中國’，泛指黃河流域和中原地區(qū)，而‘中國’之外，就是‘西方’，‘夷狄’或者‘外國’。五星出于東方就是五星積于東方，是指五大行星在同時段內，在日出之前同時出現在東方，是罕見的天象，所以引起古人的好奇與重視。五星聚合要幾十年乃至上百年才能出現一次，中國上一次出現聚合的時間是公元1921年，下一次出現五星聚合的時間則是公元2040年?！?p> 我抬頭看韓杉：“意思就是，我們很有可能能夠看到咯?！?p> 韓杉看著她的一雙桃花眼，點頭。
我鼓掌：“那一天你一定要打電話給我，我要夜觀天象?！?p> “好，不過，我沒有你電話?！?p> “那就加個微信唄，我掃你?！?p> 韓杉拿出他的老人機。
我咬了一下自己的舌頭，沒關系，起碼還能用qq和微信。
韓杉輸入我的手機號。
我收拾東西：“走嗎？對了，你住哪兒的？我聽白白說你不住校的。”
韓杉合上書：“不住校。”
“那你是一個人住還是和朋友合租？如果是學校附近，房租應該挺貴的吧?！?p> “我，沒找房子?！?p> 我沒聽錯吧？他，沒找房子？“那你，這么久以來，晚上睡哪兒？”
韓杉似乎很難開口的樣子。
我咬住自己的下嘴唇做出一副氣虛的表情：“韓杉，年輕人，在網吧呢，還是別老通宵，真的，傷腎?！?p> 網吧？韓杉眨眼，他從來沒去過網吧。
“既然你不想說你住哪兒，那我們就在這里，分道揚鑣。”我朝韓杉擺手。
韓杉看著她的背影。
今夜無月。
街道兩邊的樟樹成蔭，空氣中有好聞的清香。
黃岐看著站在樹下的白兮。
白兮將手撫上樹身，風吹過，樟葉落。
有一片缺角的樟葉。
樟葉在空中旋轉，滑過我的側臉。
是一片缺角的樟葉。
我低頭淺笑，步伐漸漸放慢。
一雙白色帆布鞋停在路燈下。
我轉身，是他！
雨悄無聲息。
抬頭間，是一把傘。
路面似鏡，鏡景成畫，人在畫中。
大街上，是兩個人。
“你跟著我干嘛？”
“送你回家?！?p> “那你干嘛離我那么遠？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跟蹤我呢?！?p> “怕打擾你。”
“打擾我？我有什么好被打擾的？對了，你怎么知道會下雨？”
“因為，是春天?！?p> “春雷滾滾嗎？你直接說你看了天氣預報不就好了?！?p> “我不看天氣預報。”
“……你哪兒來的傘？”
“變的。”
“……你這是在講冷笑話？”
“嗯。”
北川正將分類好的垃圾拿出來丟掉，迎面就看到走過來的兩個人。
“哥?！蔽页贝ㄕ惺?。
“兮兮，回來啦，沒淋到雨吧？”北川看著妹妹身邊的男的。
我搖頭：“沒有，這是韓杉?！庇謱n杉介紹：“這是我哥，北川。”
“你好?！表n杉微鞠躬。
北川微點頭。
“哥，我還沒吃晚飯?！蔽胰喽亲印?p> “回去給你煮?！?p> 我拉韓杉：“你也沒吃晚飯吧，走，去我家一起吃。”
韓杉不動：“這，不好吧?！?p> “沒事兒，上次你幫我擋球，我都沒謝謝你?！?p> “是啊，既然是朋友，就別見外?！北贝☉?。
“走吧走吧?！蔽艺镜巾n杉身后推他。
“兮兮，你剛才說擋球，擋什么球？你被球砸了？”北川略為擔憂。
“早就沒事了，幸好當時韓杉幫我擋了一下，否則你妹妹我的臉……”我翻白眼歪嘴巴咧牙齒：“否則我就要毀容了。”
“你是靠臉吃飯的，那可得好好感謝韓杉?！?p> “哥，我是才貌雙全好嘛?！?p> “喵~”
韓杉剛走兩步，在樓梯上看見旁邊一棟房子的小院里，有許多小貓。
“那是我鄰居，我一直沒見過房主，似乎很喜歡收養(yǎng)流浪貓。”我解釋。
“喵~”
“也是啊，我也沒見過房主?！北贝ɑ貞洝?p> “不過這些小貓很乖，不會到處亂跑的，對了，我家也養(yǎng)了只大肥貓，你貓毛過敏嗎？”我問韓杉。
韓杉收回目光：“不會?！?p> “那就好?！?p> “這個男孩子是第一次來咱家吧。”孫艾麗抓著窗簾擋住自己的臉露出一雙眼睛。
“應該是?！北避婞c頭：“小伙子長得好，高高的，就是有些瘦?！?p> “這么多年來兮兮只單獨帶過白白一個男的來家里吃過飯，其他時候也都是成群成群的同學，我的乖乖，這還是第一次，單獨帶朋友來家里。不會是……男朋友吧？”孫艾麗偷笑。
“極有可能。”
孫艾麗拍北軍：“快，回屋里，別讓小伙子見到我們緊張?！?p> “好好好?！?p> 北川進屋后直接進了廚房。
我?guī)еn杉坐到沙發(fā)上打開電視。
小乖在我們進屋前就緊盯著韓杉看。
“小乖?！蔽页」詠G了一個球。
小乖朝韓杉走去，靠在韓杉的腳邊襯了襯身上的毛。
“咦？小乖喜歡韓杉誒，這么主動。”我從冰箱中拿出飲料擺在韓杉面前。
北川穿好圍裙看向小乖。
韓杉摸摸小乖的頭：“一看就知道是只聰明的貓咪。”
“的確挺聰明的?！蔽易巾n杉身邊抱起抱枕：“我跟你說，我哥給它買了套貓城堡，我們一家人好不容易把城堡拼好了，結果小乖倒好，除了貓城堡，哪兒都躺，哪兒都鉆；趟浴池，衣櫥，馬桶蓋……鉆鞋，床底，門縫……”
北川笑。
韓杉笑。
韓杉笑時，眼有光流而不動，迷人而富有魅力，個性溫柔，充滿溫情。我很少看見他的笑顏，沒想到，他笑起來，居然是——這么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