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想著,景淑淑禁不住又長長嘆了一口氣,又不敢再想下去了。
過了一會兒,她忍不住喃喃道:“看這春天,這天氣,多好啊!多祥和??!多溫和??!……可這世界,卻是多么的讓人窒息!……”
跟著,她禁不住又想:“回去?還能回去嗎?回得去嗎?……”
“原來那個男女平等的世界,是多么的好??!”
“或許,死了,就能回去了。可或許,也只是或許而已。難道為了這個或許,就去死?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
景淑淑自認(rèn)沒有這樣的勇氣去賭;而且,萬一死了,又沒有回去,那不就白死了!
再說,在原來那個世界的那個身體,已經(jīng)被攪碎了。
回去了,靈魂重新附人?
“不,不……唉!……唉!……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2
忽然,一對玉色的蝴蝶,大如團(tuán)扇,飛來了庭院。
景淑淑見了,便忽然想起原來那個世界,曹雪芹的章回小說《紅樓夢》來……
里面第二十七回,滴翠亭楊妃戲彩蝶。
想到了這,不由的立刻來了興頭,也要學(xué)學(xué)薛寶釵,去撲蝶玩一玩。
景淑淑拿起把扇子,起身,出去,可走到門口,正要踏出去,忽然,興頭又沒有了。
人便頹然的依在門框上,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才又回去,坐下,不自禁的又嘆了口氣。
“薛寶釵、林黛玉,紅樓十二釵里的兩個,她倆……還有另外那十釵,那個結(jié)局好了?千紅一窟!萬艷同杯!悲劇啊,都是悲劇結(jié)局!如今,我……我在這里的結(jié)局?最終,多半,也會是悲劇!悲劇結(jié)局!現(xiàn)在薛太后掌權(quán),父王處境十分危險,隨時都有可能被殺,或被削爵罷官。宣王尚若缺,不就是被削了爵,罷了官了嗎。我家自來與他家交好,父王也一心擁護(hù)皇室,反對薛太后干政,這自然更加為薛太后所不容……”
想到這里,景淑淑又忍不住渾身一顫,一股寒意自心底生起,而后,迅速走遍全身。
景淑淑只得又使勁的不停的搖頭,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
極力控制自己,什么都不去想,只呆呆的坐著發(fā)呆。
可這是很難辦到的,越要控制自己,什么都不要去想,頭腦反而越要去想。
無奈之下,景淑淑只得轉(zhuǎn)移,去想些別的……
“薛寶釵撲蝶,來到滴翠亭,聽到亭子里,紅玉和墜兒的話,怕紅玉人急造反,狗急跳墻;若紅玉生起事來,自己也沒趣,便要使個金蟬脫殼之計,嫁禍給林黛玉……這么一個心里藏奸的人,又有什么好學(xué)的呢?學(xué)她干嘛!”
頓了半晌,景淑淑不禁又想:“可在這古代,該死的、無人道的古代,要想好好的活下去,還真的必須學(xué)她,活成她……在原來那個世界,我自然是活成林黛玉的……”
想到這里,景淑淑又不自禁的嘆了口氣,跟著,便想起了林黛玉作的那首《葬花吟》:
“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
游絲軟系飄春榭,落絮輕沾撲繡簾。
閨中女兒惜春暮,愁緒滿懷無釋處,
手把花鋤出繡閨,忍踏落花來復(fù)去。
柳絲榆莢自芳菲,不管桃飄與李飛。
桃李明年能再發(fā),明年閨中知有誰?
三月香巢已壘成,梁間燕子太無情!
明年花發(fā)雖可啄,卻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傾。
一年三百六十日,風(fēng)刀霜劍嚴(yán)相逼,
明媚鮮妍能幾時,一朝飄泊難尋覓。
花開易見落難尋,階前悶殺葬花人,
獨倚花鋤淚暗灑,灑上空枝見血痕。
杜鵑無語正黃昏,荷鋤歸去掩重門。
青燈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溫。
怪奴底事倍傷神,半為憐春半惱春:
憐春忽至惱忽去,至又無言去不聞。
昨宵庭外悲歌發(fā),知是花魂與鳥魂?
花魂鳥魂總難留,鳥自無言花自羞。
愿奴脅下生雙翼,隨花飛到天盡頭。
天盡頭,何處有香丘?
未若錦囊收艷骨,一抔凈土掩風(fēng)流。
質(zhì)本潔來還潔去,強(qiáng)于污淖陷渠溝。
爾今死去儂收葬,未卜儂身何日喪?
儂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儂知是誰?
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
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跟著,不禁又想到《牡丹亭》里,杜麗娘游園的詞句來: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兒閑尋遍。在幽閨自憐……”
景淑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又嘩嘩的,掉了下來……
3
景淑淑在原來那個世界,是個理科生,大學(xué)學(xué)的是財務(wù)管理專業(yè)。
畢業(yè)后,進(jìn)了一家會計事務(wù)所。
事業(yè)心很強(qiáng)的她,一心,便撲在了事業(yè)上。
事業(yè)很順利,三十歲時,便自己買了房,買了車。
在事業(yè)上,她向來很自信,縱橫捭闔,游刃有余,有掌控感,一切盡在掌握中的感覺。
她很喜歡這種掌握感;但在感情上,卻從來沒有這種掌控感。
談了兩次戀愛后,便開始有點害怕戀愛了。
她對戀愛,除了肉體上的需求外,更重要的,還是要有精神上的交流和共鳴。
可談的兩個男友,都沒有。
事業(yè)有成了,房車都有了;她反而,感到越加的孤獨、寂寞和空虛了。
也更加的希望,能找到一個精神上能產(chǎn)生共鳴的伴侶,能聊到一個頻道上的人;對肉體上的需求,愈加的沒有那么強(qiáng)了。
在她的體驗里,只有精神上的需求和滿足,才是最長久的滿足和快樂;肉體上的,不過是一時的。
既然,現(xiàn)實生活中,找不到,便只能到書上去找尋,寄托于書籍,用書籍來填補精神上的空虛、寂寞和孤獨。
以前,她只看與專業(yè)相關(guān)的書籍,不喜歡文學(xué)。
為了尋找精神糧食,看了幾本文學(xué)名著后,便喜歡上了——
尤其是對《紅樓夢》和《牡丹亭》,還涉獵了《金瓶梅》……
對于一個已談過兩次戀愛,已三十歲的人,看《金瓶梅》,自然已沒有什么了。
而且,看《金瓶梅》和看《紅樓夢》,是兩種不同的體驗!
《紅樓夢》寫的是貴族,寫得很高雅,很詩意化。
《金瓶梅》寫的是市井,自沒有那么高雅了,還有許多露骨的描寫。
可兩者對照讀,也不失為兩道互補的精神糧食美餐。
一個描寫的是古代貴族生活文化,一個描寫的是古代市井生活文化。
剛開始,她還是很同情潘金蓮的。
潘金蓮對自己的命運,一直不能自主;被自己的親生母親賣,而且,還賣兩次;又被張大戶,嫁給武大郎……
她喜歡武松,站在女人角度上來看,自是無可厚非。
不過,那樣勾搭武松,在倫理上,就是現(xiàn)在,也是不妥的,是很不要臉的事。
離了婚,再去追小叔子,就沒有什么了。
當(dāng)然,最不能原諒的,就是毒死武大郎了。
殺人兇手,就再也不值得同情了。
而后,沒幾個月,一次旅游散心,便莫名其妙的,被穿越來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