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淺汐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夢。
她夢見自己在一個似乎是小山村的地方,穿著一身粗布衣,背著滿是菜和肉的竹簍,回到自己的家里準(zhǔn)備燒火做飯。屋內(nèi)還有一男子,正背對著她在聚精會神的讀書。
那個背影她無比熟悉,卻又不能肯定到底是誰。
她剛想看清那人的模樣,周圍的一切突然被烈焰燒毀,,她置身于血泊之中,自己的身體由原來的潔白慢慢變成血紅,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被點(diǎn)燃,莫名而來的巨大的心痛的感覺快要將她吞噬。
一時之間,周圍產(chǎn)生的巨大壓迫敢竟讓她有些喘不上氣。而剛剛那個背對著她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見。
她猛地驚醒過來,不住地喘著粗氣,額間已然滲出了細(xì)密的汗珠。
剛剛那個身處血泊之中的人,是自己嗎?
可她怎么會做這種夢......
一炷香的時間,她才徹底平靜下來,控制自己不要再去想剛剛的事,并且一直催眠自己夢中的事都是莫須有的。
一定是因為徐老爺?shù)陌缸幼屗罱^勞心傷神,才會夢到這種奇奇怪怪的東西。
她照例給水蘭草澆了水,見它沒什么反應(yīng),應(yīng)該是還在休息,便沒有打擾它,便悄悄地出了房門。已經(jīng)是巳時了,府里只有幾個丫鬟在忙著,一切看起來都平常的很,但她的心情卻有些低落。靈嬋他們已經(jīng)走了三日了,也不知道他們怎么樣了,平日里有他們在這吵吵鬧鬧,蘇淺汐才覺得有家的感覺,如今府里這么安靜,反倒讓她覺得有些冷清。
今日是四月初一,微風(fēng)不再像之前一般寒氣甚重,而是摻雜了些許暖意,她漫無目的的在府中亂走,意外的發(fā)現(xiàn)府中的楊柳已經(jīng)開始抽芽了。
這株柳樹還是爹叫人栽的呢......她有些出神,記得小時候她最喜歡爬這棵樹,因為這樹的樹杈最多,也最粗壯,只是每每她趁別人一不留神就上去的時候,總會換來爹的一頓教訓(xùn)。
如今,卻是再也聽不到了。
“小姐,午膳已經(jīng)好了,快來用膳吧?!?p> 她的思緒被一個清脆的聲音所打斷,緩緩轉(zhuǎn)過身,是花穗。
“知道了?!?p> 她淡淡的回應(yīng),如今靈嬋和陳景元都不在,就連忘川也不在,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她實在沒什么胃口。
滿桌子的豐盛佳肴還散發(fā)著誘人的香氣,若是在平時,她肯定會狼吞虎咽一番,可現(xiàn)在她只覺得這一切都變得黯淡無光了。
看著眼前忙碌的丫鬟,蘇淺汐的腦海中忽然涌現(xiàn)出那日靈嬋說過的話,她說,花穗和她,是一樣的。
她的目光落在了花穗身上,“花穗?”她輕喚了一聲。
花穗聞聲轉(zhuǎn)身答道:“是,小姐?!?p> 蘇淺汐抬眼細(xì)細(xì)打量了她,眉清目秀,倒是讓人看著就很舒服,眼底一片清澈,完全沒有什么攻擊性,給人的感覺更像是個孩子,“我聽靈嬋說,是她把你帶進(jìn)府的......你們是怎么認(rèn)識的?”
“奴婢是被賣到妓院時,靈嬋姑娘路過救了我,因為我無家可歸,便帶我來了府里?!?p> 原來是這樣,蘇淺汐心道,這么相似的悲慘遭遇,難怪靈嬋那么照顧她。
她沒再說什么,只是無聊的用筷子扒著她毫不感興趣的菜肴。
................................................................
南方一向要比北方濕冷,這一點(diǎn)靈嬋在客棧里睡了一夜后便很清楚的了解到了。
用完了午膳,一行人準(zhǔn)時離開了客棧,朝著掌柜指的方向出發(fā)。
雖已經(jīng)是午時,但卻見不到一點(diǎn)陽光,云彩厚厚的,遮的嚴(yán)嚴(yán)實實,總讓人產(chǎn)生一種隨時都會下雨的感覺。
沿著河邊向西走了大概一刻鐘,便是映入眼簾的便是掌柜所說的廊棚。這是西塘所特有的,晴時遮陽,雨時避雨,廊棚從街頭面延伸至河邊,圓木柱支撐著一層斜斜的屋面,木質(zhì)的框架加上毛氈的棚頂構(gòu)致而成的。廊棚為磚木結(jié)構(gòu),中間有一段最為出色,有翻轉(zhuǎn)軒兩層雕刻花紋。
靈嬋還從掌柜那里聽來了一個關(guān)于這廊棚的傳說。說是原來在這有一個姓胡的年輕寡婦,一個人艱難地支撐著一個上有老下有小的家和一家三開間的鋪子。胡家鋪子前的河攤邊,有一個水豆腐攤,攤主姓王,家中排行老二,王二年輕力壯,老實厚道,只是家境貧寒。他見胡氏艱難,便生同情之心,幫著她做一些體力活,日子一久,胡氏便覺離不開他,但又難以啟齒表示這份情意。于是她煞費(fèi)苦心想出一個辦法,一日她請來木匠,借修繕店鋪之機(jī),沿河建起了一排廊屋,將店鋪前的街路遮蓋起來。這么一來,王二即可免受日曬風(fēng)吹,又能在雨天照常擺攤,兩個同在一個屋檐下,感覺就像一家人。不想廊棚建好后,胡家鋪子生意一下紅火起來,于是鎮(zhèn)上的店家紛紛效仿,幾年下來,竟連成一線,以致后來成為一種西塘獨(dú)特的建筑式樣。后來老百姓知道這層意思后,便給廊屋取名為廊棚,意思是為郎君而建造的棚屋。
傳說的真假無從考究,靈嬋只覺得它十分方便,因為他們剛剛踏入廊棚之內(nèi),外面便下起了蒙蒙細(xì)雨。
南方的雨水總是要多的,她有心理準(zhǔn)備,只是沒想到來的這么突然。不知道這雨要下到什么時候,若是耽誤了他們找人,那才是麻煩。
許是因為下雨的緣故,街上的行人稀稀疏疏,偶然能碰到一個撐著油紙傘的過路人,也是急著趕回家的。
他們不得不停下歇腳。雨水淅淅瀝瀝打在石板上,發(fā)出的聲音卻能讓人靜下心來,好好的觀賞這里的景色。
掌柜的話說的一點(diǎn)沒錯,這個地方雖小,但遠(yuǎn)遠(yuǎn)望去,目光所及之處,皆可成景。與長安的繁華景象不同,這里寧靜淳樸,極具詩意,更能讓人產(chǎn)生無限遐想。
“西塘憶,再次酒旗風(fēng)。水色波光黃布旆,樓臺庭榭小烏篷。何處不相逢。”
這詩從陳景元嘴里道出,靈嬋一點(diǎn)都不覺得奇怪。此情此景,倒是十分貼合。
而這種平靜安寧的生活,便是靈嬋心中最為期盼的。
一炷香的時間過后,雨停了,地面濕漉漉的,青石臺階上生了厚厚的青苔。陳景元一手?jǐn)v著靈嬋,小心翼翼地走著,生怕一個不小心摔個底朝天。完完整整走出了廊棚,她一眼便看到了在眾多鋪子中最不起眼的那個曹家鐵匠鋪。
馬上,她就要找到那個鐵匠,就可以回長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