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沖吳寧禮節(jié)性笑笑,跟在陳楚亮后頭走進店里。
她身上不知噴的什么香水,香氣過于濃烈,吳寧下意識屏住呼吸。
陳艾程貌似也聞到了,皺起眉頭,后退兩步。
“你們來干嘛?我不想見到你們。”
陳楚亮已經(jīng)沖到陳艾程身邊,一把將他拽進懷里,不理他的掙扎怒聲道:“你怎么這么不聽話,為了你,我跟你媽媽昨天一整夜沒合眼?!?p> 陳艾程掙扎得更厲害:“她不是我媽媽,我媽媽叫程郁,不叫楊雨馨!”
楊雨馨臉色微變,走上前握住他的手,強迫自己溫柔一點:“程程聽話,我們也是擔(dān)心你,昨天晚上你睡在哪,有沒有做噩夢?”
陳艾程一把將她的手甩開,尖叫:“不用你管,你離我遠一點!”
吳寧恍然大悟,看來陳楚亮跟妻子離婚后又再婚了,這位楊雨馨應(yīng)該是他的繼母。
但她的關(guān)注點很奇怪,哪兒有人不擔(dān)心安全只擔(dān)心做沒做噩夢的,這硬擠出來的關(guān)懷未免也太生硬了。
陳楚亮愈發(fā)生氣,隨手拍了他后背一巴掌:“平時我是怎么教你的,怎么這么不懂禮貌,跟媽媽道歉?!?p> 陳艾程空洞的眼睛里盈滿淚水,倔強地不肯掉下來,見掙脫不開索性閉口不言。
楊雨馨瞄一眼四周,有些下不來臺,她拽拽陳楚亮的袖子,小聲說:“孩子還小,別當(dāng)著外人面說他。”
又沖陳艾程擠出個討好的笑容,“不叫媽媽沒關(guān)系,叫楊阿姨。”
陳艾程依舊緊緊閉著嘴。
吳寧看得于心不忍,插嘴道:“孩子沒出什么事,你們別太緊張,要不坐下來吃點東西吧,他還餓著呢?!?p> 他已經(jīng)做好吳久會發(fā)飆的準(zhǔn)備,甚至想好了應(yīng)對方案,但自家老板再次不按常理出牌。
黑山不在沒得盤,他就坐在桌邊玩手指頭,安靜得仿佛這是別人的店。
“吃東西?我正要找你們算賬。”陳楚亮拿兒子沒辦法,將怒氣轉(zhuǎn)移到吳寧身上。
他指著吳寧對方浩然說:“把他們抓起來,他們誘拐我兒子?!?p> “沒有,他們沒有。”
陳艾程忍不住尖叫,“他們是好人,他們答應(yīng)了要幫我找樹樹。”
叔叔?還是樹樹?眾人神色各異。
方浩然皺起眉頭,陳楚亮一臉驚愕,楊雨馨倒是想說點什么,興許考慮到自己的身份尷尬,干脆閉上了嘴。
“沒錯兒,我們接受他的委托,要找一棵六年前的樹。”吳久終于開口,玩味道。
“什么亂七八糟的,我們不找?!标惓翢┰甑負]揮手,拉起陳艾程,“走,跟爸爸回家。”
“不,我要找,你不讓我找媽媽也不讓我找樹樹,我恨你!”陳艾程使出吃奶的力氣拼命掙扎,稚嫩的小臉漲得通紅。
“你怎么這么不聽話。”陳楚亮痛心疾首,卻狠不下心打孩子。
吳寧再次出來打圓場:“你們的事程程都說了,陳先生,我知道您大概不想面對那段過往,但那卻是程程最美好的回憶,您不該剝奪?!?p> 看一眼快要哭出來的陳艾程,他嘆口氣,
“您可以強行帶走他,但您考慮過以后嗎?就算治好眼睛,這件事也會成為他一輩子的心結(jié),您真的忍心嗎?”
會給兒子起陳艾程這種有愛的名字,陳楚亮應(yīng)該是個內(nèi)心柔軟的人吧。
陳楚亮的肩膀塌下,眼神里有疲倦也有痛楚:“只要找到那棵樹就行?”
“對?!标惏虉远ǖ?。
陳楚亮閉閉眼,艱難道:“那你死心吧,找不到的。搬家前一天,我親手把那棵樹砍了?!?p> 陳艾程無神的眼睛驀然睜大,眼淚到底還是掉了下來:“憑什么啊,那是媽媽跟你一起栽的,那是我們的樹、我們家的……”
“回去吧。”
楊雨馨上前撫摸陳楚亮的頭發(fā),她也想摸陳艾程,最終沒敢伸手。
吳寧心頭惻然,是怨恨樹奪走兒子的光明?還是想跟過去做個了斷?
樹總不會也有輪回,這單委托,他們失敗了。
“急什么,委托既然成立,就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吳久涼涼開口,他的黑眸在眾人身上流連,神色莫測。
“我說了給你找回來,就一定能找到?!?p> “老板?!眳菍庴@喜看他,就知道自家老板無論何時都不會掉鏈子。
“你們回去吧,他留下。”吳久沖陳艾程揚揚下巴,“委托完成后再來領(lǐng)人?!?p> 陳楚亮剛要反對,吳久又看向一直默不作聲的方浩然,譏諷道:“有這位大警官看著,還怕我們跑了不成,你兒子可沒這店值錢?!?p> 方浩然深深地看他一眼,出乎意料地點點頭:“好,我做擔(dān)保?!?p> 吳寧的下巴差點掉下來,這位不拆臺就算了,居然還肯做保,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嗎?
有警察做擔(dān)保,兒子又如此堅定,陳楚亮只能妥協(xié)。
他提出最多兩天,兩天后不管結(jié)果如何他必須將兒子帶走,吳久表示沒問題。
離開前,陳楚亮摸了摸兒子的臉龐,他篤定對方不可能找到那棵早已被回收了的樹,但如果這是兒子最后的執(zhí)念,他愿意成全。
“我會看著你們?!?p> 方浩然臨走前留下這么句話。
吳寧一陣頭大,他可不會單純認為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簡言之,他們是被盯上了。
……
眾人離去,店里恢復(fù)安靜,飯桌上的菜早就涼了。
陳艾程頭一次鼓起勇氣靠近吳久,期期艾艾地問:“真的能找到嗎?”
“廢話。”吳久氣悶。
他多少年沒被質(zhì)疑過了,為什么自打招吳寧進來,接二連三遇到不相信他的人,吳寧的八字到底是什么,克他嗎?
三人將熱過一遍味道大減的飯菜消滅完,已近傍晚。
為了緩解陳艾程的情緒,吳寧特意給他下載了些有聲故事,總算將他哄出來些笑意。
吳久樓上玩狗,吳寧樓下陪陳艾程聊天。
“你很討厭那位楊阿姨嗎?”
陳艾程皺皺眉:“嗯。”
“她對你不好嗎,欺負過你嗎?”
陳艾程遲疑著搖了搖頭:“沒有,她,其實對我挺好的?!?p> 吳寧納悶,看楊雨馨的模樣,除了錢,他真想不出嫁給陳楚亮還有什么別的理由。這樣的女人,會對丈夫的拖油瓶好?
“那你為什么討厭她?”
“奶奶說她是狐貍精,破壞我們家庭,會把我趕出門,還要搶走爸爸,還有、還有她身上的味道也不好聞?!?p> 濃郁的香水味的確有些刺鼻……吳寧心中一動:“她是什么時候跟你爸爸在一起的?”
陳艾程的眉頭皺得更緊,顯然這個問題有些難度。
“媽媽走了以后吧,我記不清,反正她跟爸爸在一起很久了?!?p> 吳寧心疼地環(huán)住低落的小艾程:“想媽媽嗎?”
陳艾程抽抽鼻子,靠在吳寧懷里,悶悶地嗯了一聲。
“那等找到那棵樹后,我?guī)闳フ覌寢尯貌缓???p> “真的?”
陳艾程仰起頭,稚嫩的臉上露出喜悅的淺笑。
“嗯,拉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