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傳承

　　爺爺憤怒離開，柳衣澤卻連頭都沒有回，似乎對柳家早就心灰意冷。

　　他看著吳寧認(rèn)真地說：

　　“計劃是我定的，珍珍幫我執(zhí)行。昨天去找她確實是為了拿回古硯，之前我媽找了很多私家偵探盯著珍珍，我怕引起懷疑所以沒跟她聯(lián)系。

　　校慶那天，珍珍趁人不注意，把古硯粘在展示臺底板的背面，那個地方誰都不會留意。我們說好等事情平息后再找機(jī)會把古硯帶走，但當(dāng)她脫身回去后臺，古硯已經(jīng)不見了。

　　你們想怎么處置我都行，但別連累珍珍，也別冤枉我妹妹，小靈不知道我的計劃，她跟這件事無關(guān)?！?p>　　一直默不作聲的柳衣靈連連點(diǎn)頭，怯生生地附和：“我真沒拿，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自從柳慶徽丟下那番話后，柳太太筆直的脊梁佝僂下去，一瞬間蒼老不少。

　　她以手掩面，聲音低?。骸凹热荒阏f古硯是小靈拿的，那東西在哪兒？”

　　吳寧當(dāng)即啞然，求救似的看向吳久。

　　他沒有老板的鼻子，聞不到古硯的“味”，既然老板之前跟柳太太索要了報酬，那證明老板已經(jīng)找到了硯臺，就在這間病房里。

　　而在場的人中，柳衣靈嫌疑最大。

　　展示柜高1米8，鋼化玻璃罩高約40公分，正常成年人很難看到展板底部。

　　但柳衣靈身高目測1米4左右，可以輕松從展示柜下穿過，發(fā)現(xiàn)古硯很容易。

　　馮珍也說過，事發(fā)之后柳衣靈曾去后臺找過她。

　　但這些只是他的推測，沒有任何證據(jù)能夠證明。

　　接收到自家店員可憐巴巴的信號，一直魂游天外的吳久終于回神，他睜開假寐的雙眸，緩緩走向一臉無辜的柳衣靈。

　　柳衣靈似乎很怕他，下意識想躲，但柳衣澤已不在床前，無法繼續(xù)當(dāng)她的擋箭牌。

　　她只能拼命蜷起身子，看上去弱小又無助。

　　“古硯，你給我，還是我來?。俊甭曇糨p柔，內(nèi)容卻不溫和。

　　“我真沒拿，”柳衣靈見躲他不開，帶著哭腔道，她一把掀開身上的薄被，“不信你們搜。”

　　薄被底下只有她穿著病號服的纖瘦身子，藏不住任何東西。

　　吳久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像是耐心耗盡。

　　他的眼神冰涼如水，聲音毫無溫度：“交出古硯，饒你性命?！?p>　　“你要干什么？！”

　　率先反應(yīng)過來的人是柳衣澤，他一個箭步?jīng)_到病床前，將妹妹護(hù)在身后，厲聲喝道。

　　“就算她拿了古硯，那也是我們的家事，媽，報警！”

　　吳寧也打了個激靈，至于嗎，為了完成委托居然要?dú)⑷耍?p>　　柳太太怔在原地，想不通事情怎么會發(fā)展成這樣。

　　聽了吳久的話，最該驚慌的柳衣靈卻鎮(zhèn)定下來，小心翼翼地詢問：“真的嗎？”

　　吳久淡漠地瞥她一眼。

　　柳衣靈像是吃了顆定心丸，她瑟縮著伸出小手，拉拉哥哥的衣角，委委屈屈道：

　　“哥哥、媽媽，對不起，古硯是我拿走的，就放在臥室的抽屜里，我錯了?！?p>　　眾人皆大吃一驚。

　　而吳久周身的冷意卻像那陽光下的白雪，瞬間褪得干干凈凈，眉目清明。

　　他沖傻眼的吳寧招招手：“委托完成，走吧，這里的空氣可真糟糕?！?p>　　這就……完了？

　　吳寧一腦門的問號，那他的考驗是通過了還是沒通過啊？

　　吳久已經(jīng)往外走，他趕緊快步跟上。

　　柳衣靈忌憚地抬起頭，看到兩人果真要離開，嘴角掛上一抹詭異的笑，聲音稚嫩又純凈：

　　“你們放心，我以后，再也不會任性了……”

　　“你、你這孩子?！甭牭脚畠河H口承認(rèn)，柳太太心中五味雜陳。

　　柳慶徽的脾氣她了解，話既出口絕無轉(zhuǎn)圜余地，如今他們不再是柳家人，再打罵女兒又有什么用。

　　吳久與吳寧已經(jīng)走到門口，柳太太突然想起對方提出的酬勞，剛要開口，目光跟吳久懷中的黑狗對上，身體僵住。

　　昏昏欲睡的吳黑山不知何時睜開黑色狗眼，直勾勾地盯著柳太太的眼睛。

　　它的瞳孔像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仿佛能將人的靈魂吸進(jìn)去。

　　柳太太打了個冷戰(zhàn)清醒過來，再看過去，那只黑狗仍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窩在吳久懷里，剛剛的對視仿佛只是個錯覺。

　　“那狗，怪嚇人的?！绷位巫冚p的腦袋，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

　　“是啊，很嚇人的?！绷蚂`忌憚道，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樣。

　　柳衣澤看看媽媽再看看妹妹，不明白她們在說什么。

　　……

　　“老板、老板。”吳寧一溜兒小跑追上吳久的腳步，臉上寫著十萬個為什么。

　　“嗯？”吳久從鼻子里擠出來一聲。

　　“老板，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p>　　吳寧接收到老板的首肯，興致勃勃道，“柳衣靈說古硯在她臥室的抽屜里，不可能吧？要真在那兒，您早該聞到了。”

　　“呵。”吳久輕笑，“她在撒謊。”

　　“??？”吳寧傻眼。

　　“古硯不在柳家。”

　　“那到底在哪兒？要是臥室里沒找到古硯，咱這單生意豈不是砸了？”吳寧不死心地問。

　　他更關(guān)心能否繼續(xù)留在店里，這份工作他滿意極了。

　　“古硯，就在病房里。”

　　“??？”吳寧的嘴張得能塞下個鴨蛋，不可能吧，那么大個硯臺，哪里藏得住？

　　吳久停下腳步，轉(zhuǎn)回頭，意味深長地看著市立醫(yī)院的高樓，幽幽道：

　　“柳衣靈，就是古硯?！?p>　　吳寧沒料到他會突然停下，差點(diǎn)一頭撞上去，還沒來得及抱怨，被這句話嚇得打了個冷戰(zhàn)。

　　酷熱的陽光下，他后背竟?jié)B出一層白毛汗，汗毛倒豎。

　　“什、什么意思？”

　　吳久收回目光繼續(xù)前行，聲音悠遠(yuǎn)：

　　“在世逾千年，納靈氣，生靈智，古物有靈知所適。她既是古硯，那在何時何地交出本體，自然她說了算。”

　　“可、可、”吳寧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可她如果是古硯，真正的柳衣靈去哪兒了？”

　　吳久白他一眼，恨鐵不成鋼道：“博文書院的樓你也見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只摔出個骨折？你這智商，別玩推理了，搬搬磚還差不多?！?p>　　吳寧咽了口唾沫，這的確是他的疏忽。

　　但新聞上不是報道過誰誰從很高的地方跳下去，運(yùn)氣好只受了點(diǎn)輕傷嗎？這不能怪他，是信息發(fā)達(dá)的錯。

　　“所以，真正的柳衣靈，跳樓的時候已經(jīng)死了？”

　　“對，硯靈趁機(jī)占體，鵲巢鳩占不外如是?！?p>　　“難怪、難怪我覺得哪里怪怪的。她說她討厭狗，可她的床上明明放著狗的玩偶。不過，老板……既然您知道她是假的，為什么不收了她？”

　　“搞笑，又沒人請我做法，我何苦給自己攬活兒？”

　　“可、可那畢竟是……”妖物啊。

　　不知為何，吳寧沒把這個詞說出來，潛意識告訴他，說出來會有不好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