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省通衢之地,漢昌城,入夜時分。
“殺千刀的死貓,給爺爺逮住,賣你去粵東,煲龍虎……”
遠處,胖廚師粗豪的罵聲從酒樓后廚傳出,劃破寧靜。
近處,一只比尋常貓大兩圈的中分奶牛貓蹲在樓閣飛檐處的飛鶴木雕上,聽到罵聲傳來,耳朵抖了抖,叼著燒雞雞腿,一閃身從飛鶴木雕跳到了另外一座樓樓頂,一爪墊著雞腿,一爪壓著雞腿,慢慢的撕咬起來。
這樣的貓,除了白予,也沒有別人了。
老鼠是不可能吃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吃。
吃完了雞腿,回家路上,白予又一次蹲坐到舊城門的最高點,俯瞰四周,一時心中感慨,轉(zhuǎn)眼,他從人變成貓,來到這里快一個月了。但,每一次俯瞰風景,還是不由得嘖嘖稱奇。
遠處,萬家燈火如繁星,湖水縱橫映月光。
各處建筑有明顯的華夏古代風格,但建筑的樣式,卻又不能單以華夏任何一個朝代,地區(qū)的風格去概括,蒸汽時代帶來的新技術(shù),新材料,與古典華夏的東方之美融為一體,形成了一系列的新式建筑。
城內(nèi),房屋高低錯落,鱗次櫛比,亂中有序,初見時,仿佛置身于驚艷的動畫世界之中,充滿了一種夢幻般的奇?zhèn)ス妍愔小?p> 新奇的不僅僅是建筑,還有衣著打扮……
轟!一聲巨響,打斷了白予的思緒。
聲音正是從他的老巢,那座荒宅的位置傳來,白予不及多想,在樓宇間飛速輾轉(zhuǎn)騰挪,眨眼間,趕到了他寄居的郊區(qū)荒宅側(cè)屋樓頂。
一眼看去,白予見到了引發(fā)巨響的原因。
主廳樓頂坍塌了一片,主廳之中,一顆巨石落在地上,原來是背面山坡上的石頭滾落下來,砸穿了屋頂。再看院子,他那群盤踞于此的野貓小弟,一個都不在,估計是被巨大聲響嚇得逃跑了。
就在這時,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從正門沖了進來。
頭頂烏紗束發(fā)冠,上身是足以勾勒曲線的修身大紅色長袖外套,以紐扣維系,幾乎看不到一絲漢服的影子,更像是近代的女式軍服。
腰間系著一條寬大皮帶,腰帶左右,掛著一短一長,兩個皮套。
下身是一條黑色過膝長裙。
腳上一雙黑色油亮的牛皮長筒馬靴。
女人朝坍塌的房屋跑去,這時候,白予看見了女人背后,紅色的外套背后,有一塊大大的方形刺繡,圖案精致絢麗,正中間是一只燕隼。
刺繡圖案式樣像極古代官服的補子,但白予清楚,古代官服補子,絕沒有鷹這種圖案。
女人四處張望了一番,又回過身來,面朝大門方向。
這時,白予看清了女人的面容。
居然是她!
一瞬間,回憶涌了上來,大概十天前,白予從那個該死的中年人家里逃出生天,開始在城中流浪,和一群惡狗大戰(zhàn)之后,遇上了一個穿著素白漢服的好心女人,喂他吃了魚干,還準備帶他回家,白予當然屁顛屁顛就跟了回去。
結(jié)果,一開門,這個女人出現(xiàn)了,一臉厭惡的看著白予。
之后,白予主動變回了流浪貓。
這臭女人來這里干什么?
白予正思考著女人來這里的目的,這時,一群彪形大漢就從正門沖了進來。
“哈,老大,這地方好,鬧出動靜也不怕。”
“哎喲,這妞,盤靚條順啊?!?p> “兄弟們可是好多年沒開葷了。”
幾個逃犯開口出聲,笑得猥瑣,領(lǐng)頭的獨眼光頭,一伸手,制止了一眾手下。
“巧啊,蔣姑娘,八年不見了,別來無恙,有本事再摘我一只眼?”
獨眼光頭獰笑著招呼道。
女人沒有回話,從腰間槍套拔出手槍,指著光頭。
獨眼光頭臉上絲毫不見畏懼,把玩著手中匕首,反而挑釁道,“短火銃?且不說黑燈瞎火沒準頭,我們這里七個人,你就算打死一人,來得及再裝彈嗎?”
說是這么說,但光頭卻全神戒備,死盯著槍口。
獨眼光頭身后的逃犯跟著拿出了刀子,笑了起來。這女人要是不開槍,他們輕易還不敢沖上去,畢竟,誰也不想吃槍子。
若是她開槍,那一槍之后,一眾人便再無顧及,可以一擁而上。
女人冷眼一笑,手抹左輪轉(zhuǎn)動,一連六發(fā),砰砰砰砰砰砰。
轉(zhuǎn)眼,三人中槍。
獨眼光頭直接傻了,手槍怎么還能連發(fā)?
其他人,更是被嚇呆了。
“過時的老東西?!迸碎_口,聲音清冷,話音未落,她已經(jīng)扔掉左輪,從另一個皮套中拔出了釘頭錘,此時硝煙彌散四周,女人一個箭步,從煙霧中沖出,如煙中惡鬼,沖到這群逃犯面前。
等一眾逃犯反應(yīng)過來,釘頭錘已經(jīng)高高舉起。
幾息之后,煙霧散去,搏殺,也已經(jīng)結(jié)束。
一眾逃犯,盡數(shù)倒下,一半已經(jīng)沒了意識,另一半趴地上慘叫連連,只有獨眼光頭,因為故意留手,只傷了雙腿。
畢竟是兇惡的逃犯,慌亂,也只是持續(xù)了瞬間。
對方人數(shù)眾多,搏殺之后,女人也受傷不輕,身上添了數(shù)道口子,不斷趟流的血已經(jīng)浸濕了官袍。
女人走到光頭獨眼身前,一腳踩在光頭腿上,釘頭錘指著對方腦門,厲聲逼問,“說,怎么出來的?!?p> 獨眼光頭癱坐在地,冷笑不語,突然一口痰噴出,女人下意識向側(cè)后躲避。
幾乎同時,嗖嗖嗖,三根箭矢,突然破空而來。
女人剛躲開口痰,立足未穩(wěn),面對箭矢,根本沒辦法瞬間調(diào)整身位,噗噗,女人肩部,腿上各中一箭。中箭同時,女人強忍劇痛,擰身發(fā)力,猛地把手中釘頭錘朝箭矢來向扔了過去,只聽當啷一聲。
女人張目看去,只見一個壯碩黑影,轉(zhuǎn)眼不見了蹤影。
再回頭,身旁的獨眼光頭,箭支從他后頸入,喉頭出,血不斷噴涌,人已經(jīng)死透,一張臉卻還保持著吐痰時得意的表情。
審視一番自己的傷勢,女人正覺得自己完全撐得住,突然,一股眩暈感直沖腦門。
“毒箭?”
女人不禁眉頭一擰。
若只是毒,她最多逐漸失去行動力,陷入昏迷。
可加上還在不斷流血的傷勢。
暈倒后還持續(xù)失血,若無救援,她恐怕會死在這座荒宅之中。
轉(zhuǎn)眼,意識開始模糊。
預(yù)感到自己快要倒下的女人,果斷撿起光頭獨眼的匕首,拖著越發(fā)沉重的身體,給所有的人,包括光頭,都狠狠補了一刀。
要是可以,她也不想這么做,可她現(xiàn)在要死了,絕不能放任這群窮兇極惡的逃犯活著離開這里。
補刀的舉動,進一步加劇了失血和毒素蔓延,完成補刀的女人想走到樹下靠著,剛邁出一步,就渾身一軟,仰面倒地。
白予見狀,從屋頂下來,飛奔到女人身旁,先伸出利爪,進入戰(zhàn)斗狀態(tài),以防不測。
再才跳到女人身上,伸出貓爪子試探,發(fā)現(xiàn)女人仍有呼吸。
女人突然動了一下,白予迅速退開,退開時,他后腿鋒利的爪子,在女人小腿上劃拉了一下。
白予這才發(fā)現(xiàn),女人腿上竟然穿著褲襪,可詭異的是,他鋒利的爪子,居然沒有勾破這褲襪。
“看來是不得不救你了。”
發(fā)現(xiàn)這一點的白予,再沒有半點猶豫,決定救人。
但,他一只貓,靠自己根本不行,只能叫人。
然而這附近,根本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