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可怕了?!?p> “老板,又看到什么獵奇新聞了?”剛結(jié)束周四晚上兼職,我收拾好東西,準備回校。
看看咖啡館店門,還是靜悄悄的。今晚7點半以后,就沒有顧客進來。
戴莎也沒來。
昨天是她下屬專案組預定行動的日子,也許是有所收獲,所以今天很忙吧。
再看看吧臺里頭。沃倫整個人站起來,兩手按在臺面上,專注地盯著鋪開的報紙。
剛剛他說“可怕”?發(fā)生了啥事?
“看看這報道?!蔽謧惸畛雎暎骸白蛞?點鐘左右,聚能聯(lián)合集團位于碎石城的西南物流總庫發(fā)生不明爆炸事件,并引發(fā)強烈火災,市區(qū)治安局和消防局迅速出動應對,歷時兩小時方撲滅大火。本次災難導致六死兩傷,整個2號倉庫區(qū)基本全毀,現(xiàn)場極為慘烈。據(jù)稱,當晚兩名在現(xiàn)場執(zhí)行公務的國家檢察院調(diào)查官不幸遇難。”
這,這是怎么回事!
腦袋像被突然而至的重錘撞過,好一會后才清醒過來。我不顧沃倫的驚訝眼神,直接將臺面上的報紙搶了過來,雙眼盯著報道,一字不落地默讀著。
這略顯正式的報道沒有再深入分析,全部內(nèi)容也基本如沃倫所念那樣。
作者也不是林奇。那人追蹤撰寫與邪教相關的系列報道后,好像這段時間都沒見到他署名的新聞,不知去了哪里。
放下報紙后,心情特別復雜。
昨夜7點?那時候,我還與凱爾一起待在西北舊城區(qū),沒想到西南舊城區(qū)竟發(fā)生這么可怕的事故。
記得前天晚上,在這間咖啡館時,戴莎還在籌劃隔天的行動。那本來應該只是一次普通的調(diào)查才對,現(xiàn)在卻出現(xiàn)了犧牲者。那兩名遇難調(diào)查官應該就是她的團隊成員。
萊特可能去了菱川,希望他沒事。
但不管是誰遇難,都是件不幸的事。
哎……怎會這樣?
“伊珂?怎么了?”沃倫的聲音傳來。
“啊,沒事,我要回去了,老板?!蔽覍蠹埮不卦?,五味雜陳地轉(zhuǎn)身。
今晚,她應該不會過來了。沒法想象她現(xiàn)在的情況和心境。
我該怎么做?是不是暫時別去打擾她才好……?
……
隔天下午沒課的時候,我在校園新建的電話亭里待過片刻,還是下定決心撥通戴莎的直通辦公電話。
“嘟……嘟……嘟……”
電話那頭似乎沒人接聽。
就在我正要掛斷電話之時,一個熟悉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來。
“喂?”
“啊,學姐?!蔽已杆倌没匾呀?jīng)靠近機座的話筒,關切地問:“你……還好吧?”
“伊珂嗎?嗯,很好呀?!彼穆曇袈犉饋磉€是挺有精神的,讓人安心不少。
“那就好?!蔽腋闼闪艘豢跉狻?p> 呃……不知道被她聽到?jīng)]。
“放心,我沒事。”她又強調(diào)了一次。
即使隔著一條電話線,跨越遼闊寧江和南北兩個城區(qū),她似乎也猜到我在想些什么。
可是,我卻一時不知道要再說些什么好,就這樣拿著電話筒,呆立過一秒又一秒,竟開始覺得有點尷尬。
“不信嗎?”她揶揄的聲音打破這片刻的安靜。
“啊,不是,不是,沒事就好?!蔽业哪X海里,忽然沒有其他詞匯和語句了……
“擔心我?嘿?!彼男β曔^后,語氣變得嚴肅一些:“抱歉,有些突發(fā)事情要處理。這幾天沒法去你那里喝茶了。”
“我知道,學姐忙去吧?!备粢粫螅也叛a充說:“我看到報道了?!?p> “……”電話那頭靜默小會,才傳來一聲問話:“伊珂,明天周六下午兩點后,有空嗎?”
“有的?!蔽蚁肓艘幌?,回答她:“可以排出時間?!?p> 如果下午就去圖書館兼職,那明天下午就有空。戴莎可能要與我見面。
“好的,那我們到時見個面吧?!?p> 果不其然。不過,地點卻是……
“來我家吧。你上次來過的,可能不記得了,嗯,這是具體地址,你記一下……”
咦……我空出手摸過兩側(cè)縫隙口袋,沒帶挎包和筆紙啊,只好硬記了。
電話里與她約好后,我便告別并掛了電話。
縱有諸多猜測,還是明天見面再說吧。
……
離開電話亭后,我來到中央圖書館,與理查先生登記調(diào)整兼職時間。
相比守在咨詢臺,整理圖書雖然很累,特別是繞著四角臺柱旋梯爬上爬下更是費力,但穿梭于遍布書架的回廊之中,順手翻閱別人借過的各種書籍,開開眼界,長長見識,在淡淡的書香中放松心情也是一件樂事。
這會,我正在四樓。這一層回廊都是些枯燥乏味的專業(yè)古典書籍,讀者寥寥。
走到東北4C哲學區(qū),推籃中只剩下一本起著拗口名字的書,叫什么《關于無限宇宙猜想及因果鏈法則與定律的若干研究》。
這是什么?封面還有一行小字,說是近現(xiàn)代科學與哲學理論的結(jié)合研究。
好繞啊。
我看著目錄,再快速跳著翻過幾頁,皺著眉來回再翻閱幾次,忍住將它塞回書架的沖動,站著仔細讀了起來。
因果鏈好像是幾百年前的哲學概念,這本書假設在近似無限宇宙中的框架中,嘗試解讀該理論的創(chuàng)新普遍性應用。
大概能理解。就像是萬態(tài)守恒大循環(huán)理論中的因果鏈法則及定律解釋,這就有趣了。
就是文字特別晦澀難懂。
啃了好一會書,才讀出其中的結(jié)論,也不知對不對。
好像是這個意思:看似無數(shù)的不確定和可能性彼此連結(jié),最終都將導向確定性的因果鏈。
最簡單例子,一個人最終都會死去,至于原因為何,時間多長,都是不確定的,但死亡是確定的。
考慮無數(shù)可能的人和事物關系,那就更復雜些,但最終導向仍是確定的。
比如在某個時間段,因A而B再到C,最終發(fā)生D。假如A遭遇某種因素而不存在,那么可能從A到C整條鏈都會消失。但是,在無限變化的可能性中,甚至會產(chǎn)生逆向從G到F乃至E,最終仍導致D的另一條因果鏈。
在此假設下,就算時光倒流也沒意義,因為不管怎么改變前因,后果D一定會出現(xiàn)。
如果存在一個特別頑固的“異常變量”呢?它未卜先知,先阻礙從A到B及C,再消滅G阻止F和E的出現(xiàn),甚至打斷潛在的X、Y或Z?
那也沒關系。因為“異量”的存在時間總是有限,它總將歸于虛無,而結(jié)果D仍會出現(xiàn)。
在此基礎上,引入萬態(tài)守恒的無限時空框架。
先假設一個很長很長的時間維度,從原初1到末端結(jié)果“N”,中間存在無數(shù)個可能性,但結(jié)果指向仍是確定的,整個宇宙不會產(chǎn)生多余的一克質(zhì)量或一焦能量,因而總會保持巧妙的平衡,而不至于崩塌。
如果最終存在一個與該時間維度相同的“異量”,最終導致宇宙的崩塌呢?
無所謂。在無限時空維度中,甚至連崩塌都只是宇宙因果鏈中的一環(huán)。從虛無到重啟,至崩塌于虛無,是循環(huán)因果的終極反映。
看到這里,我感覺都有些喪氣。如果這就是所謂命運,無法改變,就像死亡不可避免一樣,那是否干脆躺平拉倒?
本書最后部分觀點不是這樣。當回歸到微觀個人生命主題時,作者認為,即便死亡結(jié)果D終究到來,但我們?nèi)钥梢詷酚^發(fā)現(xiàn)、主動選擇更好更棒的可能性,比如I,或J,或K,而不是被動接受A,或B,或C,萬不可自暴自棄迎合惡劣的G、或F,或E。
這個結(jié)論倒挺陽光,輕松驅(qū)散剛蒙上心頭的陰霾。
我微笑著,將這本書放回原位,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
難道讓我發(fā)現(xiàn)并閱讀這本書,也是因果鏈中的某個環(huán)節(jié)?
嗯,有意思……
……
東南4D區(qū)是宗教典籍區(qū),眼前是一段空蕩蕩的回廊。
思索片刻后,我還是走了過去,站在4D-021書架前,蹲下來,在最底行邊角落位置搜出一本書。
就是那本《神諭的角落:圣主,圣神之外的第三種歷史》,翻開最后頁的借書卡,果然仍只有一個讀者記錄,就是納修。
這也是由“里克”撰寫的書。我掏出隨身攜帶的筆和記事本,將書名抄下來后,再翻開這本書,挑著部分內(nèi)容閱讀起來。
書里對圣明教有著相當篇幅的論述。明明這是個與圣神教和圣主教大相徑庭的邪教,怎么著墨這么多?若非還有其他眾多冷門教派的理論研究,還以為所謂“第三種歷史”就是指圣明教的創(chuàng)建與傳播史。
暫且不管那些復雜的宗教理論,只是相對淺顯的歷史背景還能勉強讀下去。
據(jù)考究,這是個誕生于新歷510年-520年之間的教派,先知名為珀赫,最初6名信徒被稱為圣明侍徒。
這個教派,本來與圣主教共同反對過圣神教的等級制度和繁瑣儀式,但其信奉的“圣明”是有形真神,又傳播圣明及侍徒靈魂不滅甚至終將重生的教義,很快就與圣主教分道揚鑣。
而圣明教的先知,號稱是至高至上“圣明”的見證者和代理人,擁有部分圣明神力。懲治罪人和惡徒的方式也很特殊,不是感懷人心和促其贖罪,而是剝奪其靈魂,把他們變成在地獄邊緣徘徊的死魂靈。
這……其實就是殺人嗎?我讀著這些冷酷的文字,總覺得指尖傳來陣陣寒意。
死魂靈什么意思?難道是死靈?圣明教真的與這些怪物有關?這是表述上的夸大,還是真的“歷史”?不對,那也太扯了……
而且,這個教派用這種恐怖手段傳教,也太極端了吧?
接著讀下去。
不出所料,由于圣明教所宣揚的教義和擁有的神秘力量,書里講到也可能是一種以訛傳訛或敵意宣傳,這個教派很快就被教廷定義為與魔鬼交易的邪教,教徒一經(jīng)抓獲直接處刑,不像當時的圣主教徒那樣還會經(jīng)歷一道裝模作樣的裁罪所審判程序。
但是,即使在當時的極端惡劣環(huán)境下,這個教派也從未被撲滅。
據(jù)說,先知和圣明侍徒所懲治的家伙,很多都是民間痛恨的惡人,所以這個教派得以在底層民眾中地下傳播并頑強生存。
然而,不管怎么說,這個教派的教義仍是偶像崇拜,即便在圣主教占主流后,仍被當作邪教對待。
特別是其教義中宣揚圣明終將重臨現(xiàn)世,地獄業(yè)火將同期而至,洗刷世間一切罪人,而先知,圣明侍徒和最虔誠的信眾們都將再度復生等等匪夷所思的內(nèi)容,帶著千年以來未曾變過一個字的原始血腥信念,也與近現(xiàn)代文明格格不入。
即使在宗教信仰自由的今天,這也是被重點監(jiān)控的邪教。
難怪近幾年來,許多致命案件被證實與圣明教相關后,國家檢察院等機構(gòu)就馬上出手鎮(zhèn)壓。但對這些早已習慣地下活動的秘密組織來說,似乎黑暗角落反而是他們滋養(yǎng)生息的絕佳地帶。
想到這里,我盯著書頁上的文字,不禁有些難以言語的莫名思緒。
為什么?偏偏是這幾年?我記得上次在5層舊報刊區(qū)整理的筆記,那些案件其實就集中于1498年和1501年。
特別是,今年。
就在我思考得入神時,卻發(fā)現(xiàn)照在書頁上的光線變得暗淡起來。
有一道人影?
“同學……”
“啊?”我這時還蹲在地上,順著聲音抬頭看去,見到一個男生也站在書架前。
他穿著藍色格子長袖,剛對上我的眼睛,便匆匆移開視線。
好像我剛剛看得有些入迷,都沒意識到有人過來。當我合上書,站起身來,才發(fā)覺雙腳已經(jīng)開始發(fā)麻。
難受啊。早知道,剛剛直接坐在地上更好。
“這本書,你還要嗎?”他又看過來,只是低頭盯著我手里的書。
“哦,不需要。你要嗎?給你?!蔽乙呀?jīng)基本讀過感興趣內(nèi)容,便將書遞給他。
“好的,謝謝?!彼舆^書,翻閱起來。
我看到他翻到最后頁并看著借書卡發(fā)呆,便忍不住提醒出聲:“還書后就可以重新借。要再借一次嗎?”
他驚訝地抬起頭,好一會后才問:“你認識我?”
認識啊。我沒說話,只是點點頭。
剛剛看到衣裝相貌,就認出來了。他就是這本書目前唯一的借閱讀者,納修。
“哦,對對,我也認識你。”他合上書,笑了一下,又試探著問:“你是圖書館管理員,對吧?還有啊,你是不是在法學論壇上提過問題?”
“對,你也是吧?我記得?!蔽一貞?,也當是解釋為什么認識他。
“是哦,抱歉,我記性不太好?!彼雌饋碛行┠驹G,只是撓了幾下頭發(fā),便找話說:“嗯……再借一次書,也是在咨詢臺登記吧?”
那是當然的呀,要不然在哪里?我再次點點頭。
“哦,正巧遇到你,管理員。”他又問起另外的事:“我還想找一些醫(yī)學的書,還有能晶工學之類的書,應該去哪里找?”
能晶工學?他不是法學系的嗎?還有醫(yī)學……涉獵范圍可真廣。
“西北3B工學區(qū),大概3B-010至3B-015書架是能晶工學專著。醫(yī)學書籍的話,可以到東南3D區(qū)找。”我很快就回答他大致藏書位置。
“哦……”他好像又找不到話接了,不知是否因為我回答太干脆的原因。隔一會后,他便向我揮手告別:“那我要去找書了,再見?!?p> “嗯,再見?!蔽腋鎰e,目送著他拿著里克所寫的書離開。
宗教,醫(yī)學,甚至能晶工學,他找這些書干嗎?
……